根蛻

老宅的土墻上還留著鉛筆畫的刻度,那是父親每年給我量身高刻下的。我摸著那些深淺不一的劃痕,墻皮撲簌簌往下掉,像在嘲笑我這十五年都沒再長過個子。

"守義啊,你可得想清楚。"村長蹲在門檻上卷煙葉子,旱煙袋在水泥地上磕出悶響,"開發(fā)商給的條件夠厚道了,拆了老屋賠商品房,還能分二十萬現錢。"

我望著院子里那棵歪脖子棗樹,樹皮上還嵌著我小時候扔的玻璃彈珠。樹冠在暮色里搖晃,抖落幾片焦黃的葉子。隔壁王嬸突然從墻頭探出半張臉,發(fā)髻上別的白蘭花已經蔫了。

"大侄子,聽嬸一句,簽了吧。"她說話時眼神往村長那邊瞟,"春生家昨兒個就按了手印,說是要拿錢去城里給孫子買學區(qū)房。"

我攥著拆遷協議的手開始發(fā)潮。紙角被汗洇軟了,墨字暈開成藍灰色的霧。村西頭突然傳來轟隆一聲,驚起滿樹麻雀。老劉頭家的青磚院墻倒了半邊,煙塵里隱約可見挖掘機的鋼鐵臂膀。

"那是先拆的違建。"村長站起身,褲管上的灰撲簌簌往下掉,"明天就輪到祠堂后面那排老屋。"他食指在協議書上點點,"你家祖宅正好在規(guī)劃路上。"

月光漫過瓦檐時,我在祠堂門口撞見春生。他正往香爐里插三炷香,火光明滅間,我看見供桌上擺著個褪色的撥浪鼓——那是我兒子滿月時他送的禮。

"哥,對不住。"春生的影子在青磚地上縮成一團,"小慧查出來先天性心臟病,手術費要三十萬......"他忽然抓住我的手腕,虎口的老繭硌得人生疼,"開發(fā)商的人說,要是全村都簽了,每戶再多給五萬。"

后半夜我被狗叫聲驚醒。月光像把銀梳子,把棗樹的影子梳成滿地碎玉。墻根傳來細碎的響動,我抄起頂門杠摸出去,看見王嬸正蹲在墻角刨土,瓷盆里的夜來香被她連根拔起。

"作孽啊!"她突然捶著地哭起來,"他們說這算經濟作物,能多賠八千塊......"

晨霧還沒散盡時,挖掘機已經開到祠堂門口。百年香樟在秋風里沙沙作響,枝干上系著的紅布條像淌血的傷口。我看見樹杈間那個鳥窩還在,三十年前我和春生搭梯子掏斑鳩蛋摔下來,他胳膊上至今留著月牙疤。

"不能挖!"守祠堂的七叔公突然從廂房沖出來,枯瘦的手掌拍在挖掘機履帶上,"這樹底下埋著先人的契約!"

開發(fā)商代表是個穿西裝的中年人,他摘下墨鏡時我認出他左眼的義眼——十五年前礦難,我和他一起把春生爹從塌方里挖出來,碎石劃破了他的眼球。

"程哥,給條活路。"他遞煙的手在抖,金絲眼鏡腿上的商標還沒撕,"這個項目黃了,我全家都得去跳樓。"

棗樹突然劇烈搖晃起來,熟透的果子噼里啪啦往下砸。我抬頭看見樹冠里閃過一道灰影,那只獨眼老貓自從拆遷隊進村就再沒出現過。七叔公突然栽倒在地,枯葉粘在他抽搐的嘴角上,像銜著片破碎的秋天。

香灰簌簌落在青磚縫里,七叔公的手指還指著香樟樹虬結的根脈。樹根拱起的地面裂開道黑黢黢的縫,像土地咧開的嘴。春生突然松開我的手腕,撲過去給老人掐人中,他白襯衫上沾的香灰漸漸洇成灰色淚痕。

"都愣著干啥!"我朝圍觀的鄉(xiāng)親吼,聲音撞在祠堂照壁上又彈回來。王嬸攥著半截夜來香擠進人群,發(fā)髻上的白蘭花掉在七叔公衣襟上。她突然捂住嘴:"老爺子去年就說樹根埋著鐵盒子......"

挖掘機還在突突噴黑煙。開發(fā)商代表用皮鞋尖碾碎一顆棗子,暗紅的汁液滲進黃土。我抄起鐵锨插進樹根裂縫,腐殖土的氣味混著陳年線香撲面而來。锨頭突然撞上硬物,金屬相擊的脆響驚飛了檐角銅鈴。

鐵盒上的饕餮紋早被銹蝕成團團暗影,盒蓋里墊著的油紙還透著淡淡松香。契約書上的朱砂印泥艷如新血,"光緒二十三年"幾個字在晨光里浮起細碎金芒。我的手擦過宣紙右下角的血指印,突然想起族譜里記載的蝗災——那年程氏先祖典當祖田換了三百石糧,硬是在祠堂前栽下七棵香樟樹。

"凡我程氏子孫,伐此木者當受天譴。"村長的煙袋鍋子咣當掉在供桌上,震得撥浪鼓嗡嗡作響。開發(fā)商代表突然奪過契約書,金絲眼鏡映著紙上游走的裂痕:"這種封建糟粕早該......"

"程哥!"春生突然揪住他后領,"你看這個!"半張泛黃的收據從契約書夾層飄落,收款人簽名龍飛鳳舞寫著春生爺爺的名字。1942年的秋后,程家村用三百斤谷種從過路糧商手里贖回了這棵香樟樹。

挖掘機的轟鳴突然停了。穿工裝的小伙跳下駕駛室,后頸刺青是只銜尾蛇。他撿起滾到腳邊的青棗在褲管上蹭了蹭:"叔,這樹真要保不住,我爹說當年樹根救過他的命。"

我這才注意到他缺了半截小指——十五年前礦難,是香樟樹根纏住塌方的木梁,給救援隊爭取了半小時。開發(fā)商代表突然劇烈咳嗽起來,義眼在晨霧里泛著冷光。他轉身時我瞥見西裝內袋露出的病歷單一角,診斷欄里"塵肺三期"像團化不開的墨。

祠堂門檻上滴滴答答落著棗汁。春生媳婦抱著女兒擠進來,孩子嘴唇泛著不正常的青紫。病歷從她褪色的碎花布包里滑出來,我彎腰去撿時看見手術費欄的數字被涂改過,圓珠筆反復描畫的"3"字鼓出紙面。

"讓推土機進來。"七叔公突然睜開眼,枯枝似的手指死死扣住春生手腕,"東南角第三塊磚,撬開。"

人群突然安靜得能聽見螞蟻搬家的響動。王嬸發(fā)髻上的銀簪子戳破晨霧,當啷一聲挑開松動的地磚。油布包著的賬本泛著潮氣,1958年生產隊的工分記錄背面,密密麻麻記著這些年開發(fā)商給的"茶水費"。

村長突然奪門而逃,鞋底打滑在青苔上摔了個踉蹌。他褲兜里掉出個翡翠煙嘴,正是七叔公去年除夕丟的那個。開發(fā)商代表突然笑起來,笑聲像鈍刀刮著生銹的鐵皮:"程哥,當年礦難賠償金......"

棗樹上的露水終于墜下來,在契約書上洇開個淚痕般的圓斑。獨眼老貓不知從哪竄出來,叼走供桌上的撥浪鼓。鼓柄上褪色的"長命百歲"被貓牙啃出細碎裂痕,春生追出去時,我看見他后腰別著把砍樹用的斧頭。

春生追著老貓消失在晨霧里時,我忽然想起那個被貓叼走的撥浪鼓。鼓面畫著首尾相銜的雙頭蛇,春生爹當年雕了整宿的桃木柄——他臨終前咳著血說,這蛇是程家村的守護靈。

挖掘機駕駛員小劉摘下安全帽擦汗,后頸的銜尾蛇刺青被汗浸得發(fā)亮。他摸著香樟樹痂結的樹皮:"程叔,昨晚上我爹托夢,說這樹根里纏著人命債。"我這才注意到他缺的是左手小指,和十五年前礦難里被壓斷腿的老劉頭如出一轍。

開發(fā)商代表突然跪在樹根前,義眼在陽光下泛著青灰色。他抖開那張1958年的賬本,茶水費清單最后赫然簽著春生爺爺的名字。墨跡順著宣紙纖維暈開,變成條扭曲的蜈蚣——和當年礦難賠償金賬本上莫名消失的三萬塊痕跡一模一樣。

"報應啊......"七叔公突然掙扎著指向東南角的斷墻。王嬸的夜來香殘根下,埋著個銹蝕的捕獸夾——十五年前礦洞塌方,正是這個夾子卡住了通風口的救援繩。

祠堂梁柱突然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百年香樟的根系正在地底瘋狂游走。春生媳婦懷里的女嬰突然啼哭,泛紫的嘴唇間露出半截蛇信似的舌頭。我猛然想起族譜里的記載:光緒二十三年大旱,程家先祖剖開蛇腹取水,蛇眼里映出的正是祠堂飛檐上的嘲風獸。

暴雨來臨時,香樟樹的影子正在吞噬最后一寸陽光。開發(fā)商代表的義眼在閃電里映出樹冠輪廓,竟與當年礦洞支撐木的排列分毫不差。小劉突然掄起斧頭砍向樹根,木屑紛飛中露出森森白骨——是三十年前失蹤的貨郎,他腰間纏著的正是王嬸當年典當的銀鎖鏈。

七叔公的瞳孔突然泛起蛇類般的豎紋:"戊寅年七月初七,你們在祠堂分吃蛇羹......"王嬸尖叫著扯下發(fā)髻,白發(fā)里竟摻著幾縷金線——和契約書里夾著的金蛇蛻一模一樣。

春生渾身濕透撞開祠堂門時,斧柄上沾著黑紅血漬。他懷里抱著被咬穿的撥浪鼓,鼓面滲出粘稠液體,在地磚上匯成銜尾蛇的形狀。女嬰突然停止哭泣,瞳孔收縮成兩道金線,直勾勾盯著供桌上碎裂的嘲風獸。

"哥,貓往礦洞去了......"春生舉起斷成兩截的桃木柄,內側赫然刻著開發(fā)商代表的名字。雷聲碾過屋頂時,香樟樹最粗的枝干轟然斷裂,露出中空樹心里盤踞的蛇蛻——二十年前礦工們掛在井口的平安符,正是用這種蛇蛻裹著銅錢。

此刻推土機的轟鳴突然轉為尖銳蜂鳴,駕駛室里爬出成百上千的白色螞蟻。它們銜著香樟樹葉在契約書上拼出"癸卯年驚蟄"——正是拆遷隊進村那天的黃歷。

礦洞口垂落的夜來香根須在暴雨中瘋長,細白根系泛著磷光,勾勒出1958年生產隊繪制的礦道圖。春生舉著的火把突然爆出綠焰,巖壁上我們的影子突然多了條蜿蜒的巨影。

開發(fā)商代表扯開襯衫,胸口塵肺病的瘢痕組成銜尾蛇圖案。他顫抖著指向礦洞深處:"當年塌方的根本不是三號礦道......"碎石隨他的嘶吼簌簌下落,露出掩埋的木質神龕——里面供著半塊嘲風獸瓦當,與祠堂屋檐缺口嚴絲合縫。

小劉的斧頭突然脫手飛出,砍在滲水的巖縫上。黑紅血水涌出的瞬間,我們看見二十年前失蹤的貨郎被樹根纏在巖層中,他右手小指戴著王嬸當年的銀頂針。更駭人的是,他身旁蜷縮著具新鮮尸體——竟是今晨逃走的村長,后腦插著七叔公的銀簪。

"你們聽!"春生媳婦突然尖叫。女嬰口中發(fā)出沙沙聲,與巖壁深處傳來的鱗片摩擦聲共振。火把映出巖壁上我們變形的影子,每個人的脖頸都延伸出蛇類的軀干。

當第一條蛇蛻從頂板垂落時,契約書在我的口袋里突然發(fā)燙。光緒二十三年的朱砂印跡正在消融,露出底下1978年村委的紅頭文件——批準砍伐祠堂后山古樹修建礦場。

開發(fā)商代表跪在貨郎尸體前,義眼突然迸裂,露出布滿血絲的真眼球:"那年塌方壓住的其實是......"他的聲音被突然坍塌的礦道淹沒。塵霧中浮現出三十個礦工鬼魂,他們腰間都系著香樟樹葉編的平安繩。

七叔公的咳嗽聲突然從地底傳來。我們腳下的碎煤渣開始流動,組成程氏先祖斬殺巨蛇的壁畫。當巨蛇被剖開的腹部流出清泉時,壁畫里的村民突然轉頭看向我們,他們手里都攥著拆遷協議。

女嬰的哭聲突然轉為清亮的歌謠,用的是光緒年間祈雨的古調。巖壁應聲剝落,露出盤踞在鐘乳石上的白蛇,它失去的右眼位置嵌著開發(fā)商代表的翡翠煙嘴。當白蛇張開嘴時,我們看見它獠牙上掛著春生女兒的銀腳鐲。

白蛇額頭的鱗片突然脫落,露出程氏宗祠的匾額。當春生伸手觸碰時,整個礦洞開始坍縮成巨大的蛇蛻。我們在黏液與星光中墜落,最后跌坐在祠堂天井里。晨光中那棵香樟樹亭亭如蓋,樹根處蜷著熟睡的獨眼老貓,它肚皮下壓著那份被撕碎的拆遷協議。

瓦檐上的嘲風獸眨了眨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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