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我關著房門,坐在自己房間的書桌前。門外還不時傳來老媽的咒罵聲。
? ? ? ?“庸俗!”我心中冒出這個詞。沒辦法,盡管她是我老媽,我還是忍不住這樣想。什么工作、什么結婚,對于有更高精神追求的人來說,這些都簡直可以和垃圾堆里的那些相比。
? ? ? ?我靜靜地看著桌前的窗戶,盡量不去理會她的喋喋不休。只要我不理她,過一會兒,她就會消停了。
? ? ? ?眼前這是一扇老舊的玻璃窗戶,窗扇用金屬隔成“田”字。金屬的部分原來是涂有綠色油漆的,這么多年,綠色油漆已經幾乎快掉光了,現在只能看到裸露的棕紅色。
? ? ? ? 幾年前,六樓的周阿姨家換了新式的鋁合金推拉窗,說是感覺家里豁然開朗,以前就像是生活在老鼠洞中一般。于是,其他鄰居也都陸續跟風換窗戶。我們家住的這個小區是以前爸媽廠里分的福利房,因為鄰居都是同事, 一家換了其他家也就跟風換,以至于幾乎全小區都跟著換了窗戶。
? ? ? ?不過,我們家沒換。當然,我老媽并不是像我這樣有獨立思想的人,她當然是受不了誘惑的,死磨硬泡逼著我找人來換窗戶。不過,我的意見是,房子住了二三十年都老成什么樣了,光換個窗戶能有什么作用。要換,就一次性換房子,等以后,到市區里買個寬敞的大房子,這樣不是多好。
? ? ? ?就為了這件事,她到現在還總是碎碎念。說什么“心比天高,命比紙薄”。說什么工作都沒有,只會做夢。
? ? ? ?所以我說她“庸俗”,有些事情不愿意和她明說就是因為這樣。等我的長篇小說完成……對!等我的小說完成。
? ? ? 我不愿意換窗戶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這個老窗戶的玻璃比較特別。它不像現在常見的玻璃一樣平整光滑,而是有凹凸的波紋。
? ? ? ?因為我家住在一樓,窗外緊鄰一條通道, 常常人來人往。如果換了鋁合金窗戶,那我不是就得常年拉著窗簾了嗎?現在這樣多好,凹凸的玻璃讓光線投進屋里,但外面的人卻看不到里面,雖然我也只是能模模糊糊地看到路過的人影,不過,我也沒多少興趣看他們。這些庸俗的人。就比如那個周阿姨,她要是天天路過我的窗戶時看到我,必然天天在老媽面前絮叨我沒有工作的事情,并暗示她兒子考上了北京的大學,現在在北京工作之類之類。那樣的話,老媽不得天天念叨我,我不得煩死。
? ? ? ?其實,周阿姨她兒子也沒什么了不起的,小時候考試總考不過我,還喜歡抄我的作業。后來高中不知道是吃了什么,個頭竄得比我高出一個頭,考試也厲害了。不過,那種教條的考試,本來也不適合我這樣的人去參加,不過是迫于父母的壓力,不然我也是不屑于參加什么高考的。他也沒比我好多少,不過是上的二本的學校,畢業后不過是在一般的小企業打工,北京房價那么高,他過得也未必體面。
? ? ? ?不知周阿姨哪來的自信看不起我,真是笑話。等我的長篇小說完成……哼!等我的小說完成。
? ? ?不過這個窗戶有個讓我不滿意的地方,就是它的外面有一道金屬防盜籠。不知道多少年前,小區里誰家遭了賊,那時候全市都流行這種防盜籠,于是老媽也就跟風讓老爸請人來裝上了。裝上后,賊不知道防了幾個,但我卻再也沒辦法把窗戶打開到最大,每扇窗戶也就能打開45度角,有時我想透透氣,把窗戶開到最大,也就只能打開巴掌寬的一條縫。
? ? ? ?一道 穿白裙的身影從窗前走過,我知道那是小白。她的名字我記不大清楚,似乎是什么芳還是什么麗的,我覺得挺庸俗,所以就沒記住。不過我給她起了個外號叫小白。
? ? ? ?我不常給人起外號,只有讓我覺得特別的人,我才會刻意記一下。我不大愿意為這些無聊的事情浪費腦細胞。小白也不是多么特別的女孩子,只不過喜歡穿白裙子、白襯衣、白T恤什么的。
? ? ? ?先前有一次社區組織活動,說是幫助失業人員再就業,老媽硬拖著我去當志愿者,說是有幾個好女孩要介紹給我。我本來對當什么志愿者和什么好女孩都沒什么興趣, 無奈她一哭二鬧三上吊我只好去了。我就是在那次活動上見到小白的, 她也是志愿者,也是活動上唯一能和我聊三句話以上的人,所以我覺得她有點特別。
? ? ? ?她是名牌大學畢業,不過,漂亮的學歷并不能掩蓋她的局限性。我和她談柏拉圖,她和我扯莎士比亞; 我和她聊康德,她和我扯畢加索。不過,好歹讓我知道,她還是懂許多東西,不知道她這樣賣弄學識,是不是為了引起我的注意。而且,她對我正在創作的小說表現出了很大的興趣。雖然她不是很懂的樣子,但至少她沒有像其他庸俗的人一樣,在不理解的情況下指責說我的小說有問題。
? ? ? ?老媽又在房門外面絮絮叨叨,說誰誰家兒子娶了誰誰家閨女。我想,如果非要找個人結婚,我覺得找小白這樣的姑娘還是不錯的,至少她不是一無所知,而且對我的小說很有興趣。不過,目前,我還沒有那么多精力考慮這些事情。還是等我的長篇小說完成吧……嗯!等我的小說完……
? ? ? ?“砰!”的一聲,我面前的窗玻璃嘩啦啦碎了一地。
? ? ? ?“誰家的小雜種!”我拍案而起,果然看見幾個熊孩子拿著彈弓跑走。
? ? ? ? 緊接著我看見,小路不遠處,一對人影由遠及近慢慢走來。我取下眼鏡揉揉眼睛,復又戴上,卻看到小白挽著一個男人的手,有說有笑地走在樹蔭里。女人果然不可信,當初對我一副崇拜的神色,見我不理她,現在又勾搭上了別的男人。這種水性楊花的女人,也沒什么好。
? ? ? ?咦!那個男的怎么那么面熟?
? ? ? ?呀!那不就是周阿姨的兒子嘛?
? ? ? ?哼!歪瓜裂棗,果然般配!
? ? ? ?我復又坐回位子上。現在該想想,該換個什么窗戶了,是買幾塊玻璃粘上,還是索性連窗框一起換了呢?
? ? ? 哎!又要找老媽要錢,她又該絮叨了。
? ? ? ?好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