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 ? ? 1? ? 割兔草和學費
? ? 上世紀八十年代初期,有七八年的時間流行兔毛衫,新昌就成了長毛兔之鄉,鄉里辦起了毛紡織廠,村里的永火大叔成了廠長。
? ? 忽然一夜之間,村里家家戶戶都開始養兔,我家自然也不例外,在新建的泥墻房屋一層,壘起了兔舍,大抵可以養二十余只。
? ? 于是,放學之余,我和弟弟就多了一件重要的事-割兔草,現在回憶起來,大約還是一件歡樂的工作。
? ? 放學時間大概在每天16點,一回家,我和弟弟一人一個竹籃子,約上一些小伙伴,就往山上趕。
? ? 長毛兔大概是不挑嘴的,喂到嘴邊,只要是綠色就會吃,所以割草的任務不算太重,一般一個小時差不多可以回家。割草的地點四季分明,春天流連在桑田和山間茶樹地,因為可以采桑椹、野草莓還有一些已記不起名字的野果子;夏天基本在河邊和田野,因為可以抓泥鰍、釣黃鱔、摸螺絲和游泳,運氣好甚至可以在河灘淺水里揀到一只鴨蛋; 秋天大抵在玉米地和番蕃地,渴了折根玉米竿,玉米竿咬起來很甜,饞了偶然會挖一塊生產隊里的番薯;冬天在苜蓿田或小麥地里,沒有草就割把苜蓿;下雪后主要喂兔子吃胡蘿卜和蘿卜,下雨后喜歡去山上松樹林,因為可以拾蘑菇回家煮湯。
? ? 除了割草,還有兔子的一日三餐喂食,也成了兄弟倆的例行任務,記得兄弟倆往往你推我萎,總要交鋒個三二回,認輸者才怏怏而去。
? ? 大約三個月左右,毛兔要剪一次毛,剪下來的兔毛分等級賣給逐村流動的收購小販,這在當時的農村算一筆不菲的收入。
? ?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我離家十里去上中學住校后,割草的頻次變成周末回家的二次。大約上了高中,市場忽然又不流行兔毛衫,村里才慢慢結束養長毛兔的日子,我們也就不再割草。
? ? 多年后在杭州,父親笑著說:“你們應該感謝你媽,那幾年的學費全靠你媽養了兔子!"
? ? ? ? ? ? ? 2? ? 七月雙搶忙
? ? 有一次與母親聊天,大約是提起了少年時干農活,母親一口否定我干過農活。在母親的記憶中,也許指的是我十四歲離家住校上初中吧。
? ? 雖然記憶有點久遠,春種夏收,小麥鋤草、施肥,拔秧、插秧、薅田、噴藥防蟲,雙搶割稻、打稻、曬谷……,不一而足,應該都是我小時候無法抹去的、艱辛的記憶。雖說我對這些農活不夠精通,但至少知道個五六成,如果時光倒轉,再回到農業社會,我和家人大抵也不會餓死。
? ? 那時,印象最深的還是七月雙搶,早稻成熟了,一邊要爭分奪秒搶收,另一邊要在收割后的稻田上犁好、耙好,抓緊時間把晚稻種下,不然會影響到晚稻的收成。那時人們既搶速度,又搶農時,赤日炎炎,大汗淋漓,口干舌燥,精疲力竭,充斥于那二十來天的分分秒秒。
? ? 因為酷熱,父親選擇的割稻時間一般在下午三四點,田野象鋪上一層金色的地毯,金黃色的稻谷散發出璀璨的光澤和誘人的清香。父親,母親,我和弟弟,加上遠道來幫忙的舅舅、幾個表姐夫,并排站在稻田里,弓著腰,先用鐮刀攏住一把水稻,左手握緊,右手 揮鐮割去,只聽“嚓嚓”一聲響,一大把稻子應聲倒地,再有規律地把水稻交叉放好,壘成兩兩對稱的一堆堆小禾堆。割稻就是這樣簡單重復的動作,我們握著飛快的鐮刀,收割著一行行稻谷,累得腰酸背疼。
? ? 割稻后要打稻,早先打稻機是人工的,兩個人一起協作,左腳踩在踏板上,右腳踩在打稻機齒輪的杠桿上,齒輪帶動滾筒飛轉起來,兩人雙手分別接過一把水稻,放在滾筒上,來回翻轉脫粒,邊上有的遞稻把、有的捆稻秸、有的把稻谷裝袋挑回操場曝曬。
? ? 搶收完畢,還要搶種。
? ? 插秧前先拔秧,一大早起床就去秧田,蹲坐在秧凳上,雙手貼著水面,把青綠發嫩的秧苗從秧田內扯起,一把把在水中滌蕩,等根上的泥全部脫落,再用稻草扎成一捆捆,整齊地排放在秧田一角。秧田里有很多螞蝗,偶然會有一條水蛇游過。拔好秧,你會發現 腿肚上叮著好幾條討厭的螞蟥,它們吸得滾圓滾圓的,一頭粘在皮膚上一頭吸在毛孔里,顯得是那樣的貪婪,一扯,就血流不止。
? ? 下午將拔好的秧苗挑到田頭,然后一個個均勻地扔到平整好的水田里,要拋得不疏不密。在田里插秧是力氣活,也是一件技術活,高手插的秧橫平豎直,象一行行明快的詩句。我們幾個人并肩插秧,將手里的秧苗掐分成一小撮一小撮,快速地按進滾燙的泥巴里,弓著腰熟練而快步的往后退,一棵棵秧苗也就慢慢將平整的水田重新披上綠裝。如果插秧速度太慢,趕上傍晚蚊蟲出沒,就會變成非常難熬的事情,上有蚊蟲,下有螞蟥。
? ? 我最后一次參加雙搶是大學畢業那年暑假,后來參加工作后沒時間回去。再后面幾年,村里農田慢慢變成了茶樹林,就再也不必在三伏天里進行“雙搶"了,漸漸地,村里的下一代已經不知道雙搶為何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