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重聲明：本文為原創(chuàng)首發(fā)，文責(zé)自負。本文參加書香瀾夢第三屆愛情主題積分賽活動。

我在海島上開了一家民宿，忙時住客看我來來回回，閑時我看住客來來往往。

我所在的島嶼并不大，吃上了近年來文旅爆火的紅利，每年進島旅游的旅客近千萬，原本父母蓋的房子被我修葺一新，刷上奶油風(fēng)，在小H書里種草一下，入住的客人也常年不斷。

前來住宿的客人大多是中青年，有甜蜜的情侶，也有溫馨的一家子，當(dāng)然不乏獨來獨往的失意中年。

這天，一個身形高大，滿臉絡(luò)腮胡子，三十六七的男子推開院子的門，走了進來。

“老板，還有住房嗎？”

“剩三樓一間親子房，您一個人？”

“對。那就親子房吧！”

看他一臉肯定，勸也勸不退了。

武揚。身份證上顯示著他的信息。

“您打哪兒來？好特別的一個姓。”

“山里。想著看海，就來了！”

那天晚上的住客陸陸續(xù)續(xù)回房休息了，武揚也背著他那雙肩包回來了，他上樓沒多久又下來。我在院子里的涼亭泡上茶，請他一起品嘗。一開始他并不言語。

住在二樓的一對情侶回來了，他們騎著小電驢，男孩在前面，女孩坐后面摟著他的腰，把頭埋在他的衣衫里，下車后他們誰也不避諱，親昵地挽著手上樓了。

武揚抽了一口煙，嘴角輕微地上揚，看到我甜蜜著他們的甜蜜，努努嘴說：

“曾經(jīng)我也這樣啊！”

看我一臉不相信。他說：

“真的，你家我十年前就來過，你信？門口拐角那棵桂花樹很好認，昨兒我就是認這棵樹進來的。”

他的故事開始了……

1

我的姑娘叫木易丹，我們在一起六年，從高二到大學(xué)畢業(yè)，分開十年了，從2014年到如今。

那時候我家庭經(jīng)濟情況算比較好，父親母親與村里的那個礦區(qū)有一點合作，具體的事務(wù)我并不是很清楚，反正我生活無憂，他們都能輕松滿足我的物質(zhì)要求。我初中在我們鎮(zhèn)上讀完開始到縣城第一中學(xué)去寄宿，我是幸運的，在分數(shù)不夠線的時候，還有爸媽給我兜底，“捐資”3.8萬入了學(xué)。我爸媽的觀念里，我書可以讀不好，但是上的學(xué)校必須不能差，因為好的學(xué)校出來，以后我同學(xué)是精英的機會比較大，我的圈層自然就不一樣。第一中學(xué)在我們那里，是龍頭老大級別的高中。

牛拉到北京還是牛，這句話說得還是有點道理的，或許我學(xué)習(xí)的內(nèi)驅(qū)力不夠，高中學(xué)習(xí)成績依然平平。身邊都是自律的孩子，他們的勤奮顯得我游手好閑，因此有點被孤立的感覺。課聽不下去的時候，我就索性從教室最后一排溜到操場去閑逛，跟上體育課的同學(xué)打打球，消耗無處釋放的體力和時間。

有一天下完晚自習(xí)，我路過操場，在榕樹下的乒乓球桌前駐足。三張水泥球桌都有人在對打，看樣子都是高一的新生，個頭并不大。我也想切磋一下，于是就卯在那兒等。眼看宿舍熄燈時間快到了，他們還沒有人要休息的樣子。

“嗨，我能跟你們對打一下嗎？”我最后忍不住問了一圈。

他們都收拾球拍準備回宿舍了。最后一桌的一個紫衣短袖女孩子看我等候那么久，在她準備離去的時候，又不忍心回過頭來笑著對我說：

“我陪你打幾個吧！”

待她重新回到球桌前我這才把她看了個仔細：好纖細的一個小女孩啊，個頭小巧玲瓏的，只到我下巴的樣子，皮膚白得發(fā)亮，橘黃色的燈光都壓制不住。而那雙眼睛無時不刻帶著笑意，在球掉落的時候，她大笑起來：

“大意啦！大意啦！”

爽朗的笑聲像銀鈴一般悅耳，細細的白牙跟貓牙米一樣白。那天我們打到生管阿姨吹哨子，臨別前她才告訴我她是高一5班的木易丹。

從那之后，我每天晚上都會等在操場的榕樹下，看他們盡情地打，再等木易丹邀請我一起加入。我很享受那種感覺，仿佛那段等待的時間是一整天里的所有內(nèi)容，我每天的最大任務(wù)就是等她回應(yīng)我，約我一起打球。

直到一次晚上找不到她打球的身影，跑到她宿舍樓下，我才有了進一步了解她的機會。

那天看不到她，我像失心瘋一樣，一直蹲在她宿舍外面的草地上。九點半的時候終于看到她匆匆地準備上樓。

“木易丹！”

她回頭瞅了我一眼，徑直往上走。我見到我一個初中女同學(xué)跟她同宿舍，便捎了一句話給她，讓她下來操場榕樹下。而后我便去買了水，坐在操場邊上等。

夏天的蚊子很多，我被叮得雙腿都是包，被樓房四處包圍的操場空氣也不流暢，悶熱異常。在我打退堂鼓的時候，她來了。坐到我邊上，不等我開口，她就兀自說：

“剛才我阿姆來找我了。”

我一開始以為聽錯了，竟然還有人喊自己媽媽“阿姆”，這個詞語從她嘴里出來，立刻令人覺得她跟我不是同一個年代的感覺。在我們那里，只有老一輩人對自己母親那樣稱呼。

“她不是來看我的，是來無事找事的。”

“怎么回事了？”

“她跟她的朋友來縣城買衣服，路過學(xué)校門口，叫我出去，我以為要帶什么給我，結(jié)果一見面就劈頭蓋臉罵我，說我長大了，翅膀硬了，不用父母了，連家都不回了。讓我以后有更好的路就去走，不要再回家，她不歡迎。”

“怎么會有這樣的母親呢？”聽完她的言辭，想到我自己的父母親，簡直不敢相信這些話會是從一個母親嘴里說出來的。

“其實我阿姆是一個很自私的人，而且重男輕女。在家里她的主張至上，我爺爺奶奶、我爸都無法撼動她。她想怎樣就怎樣，她心情好了，全家安寧無事，她一有郁結(jié)，全家人都遭殃，而我首當(dāng)其沖，因為我是目前全家最沒有用的人！”

我看向她的時候，她的眼角閃過一絲的淚光，不過馬上就收住。

“不好意思，我不該把壞情緒傳導(dǎo)給你！”

“沒事的，你心里不舒服就要說出來，雖然我平日里看起來吊兒郎當(dāng)?shù)模悄阆嘈盼遥医^對是你最忠誠的聽眾！”

她再次看向我，笑了笑，

“你不用安慰我，我像操場上那些賤草，不那么容易被摧殘。夏天繁茂，秋天凋黃，冬天片葉不長，但是第二年春天我依然王者歸來。哈哈……”她的笑聲很爽朗，叫人很難不喜歡。

后來我才知道她的遭遇。我們認識的時候才十五六歲，而她坎坷的人生就有十來年。

你是沒辦法想象的，在我們山區(qū)地區(qū)，特別是早年貧困年代，父母重男輕女的思想有多么可怕。生不出男孩的女子總是不受待見的，有的人為了生個男孩傳宗接代，一連生七八個女孩，躲計生，為生計，整個家庭跨越一二十年都是生娃、養(yǎng)娃的艱難中度過，生活本就貧困，養(yǎng)娃更是困難，很多女孩子一生出來就被送養(yǎng)，易丹就是一個，偏偏收養(yǎng)她的家庭又重男輕女，收養(yǎng)她的理由僅僅是別人家有女兒，她的養(yǎng)母也想要一個女兒，其實她已經(jīng)有三個男孩子了。

易丹的到來，很純粹的就是給養(yǎng)父母家庭帶來一個可以差遣的勞動力。她并沒有因為是家中唯一的一個女孩子而受重視過，在物資相對貧乏的時候，家里一有吃的、用的，易丹的阿姆都是均分成三份，三個男孩子一人一份，她只能期盼哪個哥哥大肚量能分一點兒給她。但是一有家務(wù)、農(nóng)活兒，易丹從來不會被落下。小到煮三餐，大到上山扛柴火、下地割水稻打谷子，反正一到家，她的手上都是活兒，而且一有做不到位或者做落下的，免不了一頓罵和打……

好在養(yǎng)父仁慈，雖然他讀書不多，生計手段也簡單，但是對于孩子的教育倒是非常的支持，他常年在外打工，逢年過節(jié)才回來，回來的時候帶的東西都有易丹的份，那是不受待見、委屈生活里的一道光，是一種想要快快長大逃離家庭愿望里一個短暫喘息的空檔。他總是對這個養(yǎng)女說，你盡管好好讀書，學(xué)費不用擔(dān)心，我肯定會供你讀到不想讀為止。可是養(yǎng)父一離開家，壓抑的生活又開始日復(fù)一日地循環(huán)著。

正是長身子的階段，或許是疏于被關(guān)照，加上長期做不完的家務(wù)以及需要見縫插針地擠時間去學(xué)習(xí)，重重的壓力把易丹的身子壓制得小巧玲瓏，盡管已經(jīng)高一年級了，身長還沒有1.5米。

終于迎來了高中生活，終于可以長距離地逃離令人窒息的家庭生活氛圍，她的寄宿生活是其他孩子的噩夢，卻是她的天堂。她很享受不用干無休無止的農(nóng)活，也很珍惜可以無人干擾地沉浸在學(xué)習(xí)中，她不想回家，即使周末宿舍只有她一人留宿……

那天晚上我們聊到將近十一點，我才發(fā)現(xiàn)，原來一個爽朗的女孩背后有這么多苦難的過往，而她如果不曾吐露，沒有人能看出她的痛苦。一直躺在父母的呵護里，對于反差如此之大的一個女孩子，我不由得心生憐憫，激發(fā)我那不曾被啟蒙的保護欲。

打那之后，我跟她的距離拉近了一點。我喜歡下課后去她教室窗外，偷偷看她做筆記、跟同桌聊天。食堂的早餐一成不變，我會想辦法跑出學(xué)校，去對面的巷子口買煎包給她吃，會在她去操場出早操的時候把從家里帶來的零食放到她桌肚里去，也會在晚自習(xí)之后偷偷躲在她回宿舍的必經(jīng)路上塞給她一杯奶茶……

記得有一次，媽媽燉了好幾盅的燕窩，那是每次周末回家她給我和姐姐彌補一周營養(yǎng)的尋常待遇，我突發(fā)奇想偷偷帶來一盅到學(xué)校，在晚自習(xí)后把木易丹約到操場的乒乓球桌前，變戲法地拿出那碗湯，催她快快吃下。

她用湯勺舀了幾下，看著那透明的粉絲狀的東西，一再追問我什么，是否真的能吃？直到我哄她說吃完再告訴她是什么她才吃下。

“太好吃了，滑滑的，入口似有似無，還甜甜的，這是什么？”她很天真地問。

“是燕窩啊。”

“啊？燕窩！這不是很貴重嗎？你怎么弄來了？”她瞪大眼睛，近乎不可思議地問。

“我從來沒吃過。”她失落地說，看她鼻子一酸，紅了眼眶。

“我家經(jīng)濟情況也不好，我阿姆對我們孩子也不大會照顧，從來不會想弄點什么給我們吃，就是我半年回一次家，都不一定能喝到肉湯，更別提是什么燕窩滋補的東西了。即使有，估計也輪不到我吃呢。”她落寞的樣子，著實令人心疼。此刻，我發(fā)誓一定要好好對這個姑娘好！

“你好會討女孩子開心哦！”有一天易丹突然笑著跟我說。

“我只會討你開心而已。”我正要把這句話說出口，她搶先說：

“像大哥哥一樣呵護妹妹。雖然我沒有得到過哥哥真正的疼愛，但是你做的這些都是我想象中的哥哥的樣子呢！”她邊說邊抬頭看我的眼睛，眼里帶著笑意。

“是嗎？哈哈，我沒有妹妹，倒是可以考慮哦！”我嘴里雖然這樣說，但是更想說出口的是：你當(dāng)我女朋友吧，讓我好好照顧你！

雖然說我吊兒郎當(dāng)，但是對于男女的感情還是懵懵懂懂，對一個人好，我就死心蹋地地去為她做讓她開心的事兒，從來不會有過多的曲曲繞繞。

寒假到了，她不得不回家。她住在隔壁鎮(zhèn)的一個山上的村子，而我住在鎮(zhèn)上，每天除了跟媽媽抬抬杠，就是想著她在做什么。那時候我們都沒有手機，連電話也沒有留。年越來越近，想見她的愿望越來越明顯，于是我大膽做了一個決定，一定要在除夕夜前徒步去見她。

那年冬天特別冷，從我家鎮(zhèn)區(qū)到她家估計有二三十公里，我那天中午吃過午飯就出發(fā)，憑借感覺一路問過去一路找，在傍晚時分終于到她家邊上，我看到她坐在豬圈外面揮著菜刀砍豬菜。

“易丹！易丹！”我喊了好幾聲她才聽到。

見到我的那瞬間，她眼睛睜得很大，慌忙跑過來，抓著我的手說：

“你怎么來的？你竟然找得到！”

我傻傻地看著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這時候一個阿嬸從身邊經(jīng)過，看了我一眼，易丹趕緊把抓著我的手放下。

我從兜里掏出的準備好的紅包，緊張地塞到她的手里，然后故作瀟灑地跑了……

是的，走了一個下午的路，見面不到十分鐘，沒說上幾句話，我就是純粹地想見她，想把對她的新年祝福親自送到。我不知道我走后她作何感想，我只知道我心情從未有過的愉悅，連走帶跑的，趕在吃年夜飯前到家。

開學(xué)的時候她說從來沒有一個人像我這樣對她好，世界上竟然有人為了給她包紅包專門跑那么遠的山路去找她，這種被重視的感覺讓她受寵若驚，讓她覺得還有人愛著她，她也值得被愛，我就像救世主一樣，讓她覺得生活有美好、有盼頭。而對我來說，這只是我一個小小的舉動而已。

真正讓我們成為戀人的是一個小風(fēng)波。

“武揚，你看5班那個木易丹，是不是很正？”有一天課間我從衛(wèi)生間回來，在走廊上閑聊的一群男生里的一個攬過我脖子，把我的頭扭到5班教室門口，想把我也拉入評論大軍中去。

對于處于青春期的男生，聚在一起聊天的內(nèi)容關(guān)于女生的話題自然占大部分。對木易丹好都是在私底下進行，所以他們并不知道我跟她的關(guān)系，開起玩笑來開始沒有正經(jīng)。

“你不要看她小小個，胸部還是很……”還未等他說完，我一把把正對木易丹評頭論足的男生推開好遠，他一下子沒站穩(wěn)從拐角的樓梯翻下去好幾圈。我心“咯噔”一下，壞了壞了，以為他摔得頭破血流，不曾想他翻身上來照著我的肚子就是一拳，我們開始扭打在一起。

邊上的男生也沒有勸架的意思，大家開始起哄，喧嘩聲引得其他教室的同學(xué)都出來圍觀，當(dāng)然木易丹也看到了，她卻大膽地跑過來把我拉走，剛才還在評頭論足的男生才在一片“呦呦”聲中散去。

我們到操場的裁判席上坐下，她問我為什么打架？我只是說“沒什么”，我不想她受到別人的非議，只想看到她在學(xué)校里每天都開開心心的，沒有任何的包袱和困擾。

那節(jié)課她上體育課，我在操場上陪了她45分鐘。對于對她的關(guān)心和愛護，其實很多源于青春期的情感愛慕，她或許也是知道的，但是我們都在沒說出口。她可能猜到了我那天打架的原因，于是對我說：

“你以后做好你自己就好，不要管我！我知道你對我好，是憐憫我，其實你不用的，我的內(nèi)心比你想象的強大。而且你三番五次從家里帶好飯好菜好湯好零食給我，家里人怎么會不知道呢？我也聽說了，家人并不支持你這樣做。其實過年那次你跑去我家給我包紅包，我嬸子看到了，告訴了我阿姆，她把能說出口的丑話都說出來。有這樣的家庭，已經(jīng)夠窒息了，你不要再牽涉進來！你走吧，不要自毀前程，我只會拖你的后腿！”

世界上的最大的拒絕，或許就是怕把自己的苦難沾染了別人的外衣。她對我說那樣的話，無非就是想勸退我。但是她越是把我推開，我越想拽緊她的手。我想把她的好好捧在手心，像呵護眼睛一樣呵護她。

“不要拒絕我，行嗎？我不會影響你學(xué)習(xí)，也不會給你負擔(dān)，等你真的不喜歡我了，你告訴我，我就轉(zhuǎn)身！”我近乎哀求地向她請求，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理。

盡管她對我不溫不火的，但是我作為男子漢，說過的話一定要做到！接下去的兩年高中時光我都默默陪著她的身邊，對她付出是我最大的成就。

家里人也都知道了她的存在，也曾借著來學(xué)校看我的時候偷偷地見了她。其實家人都不同意，他們以過來人的眼光評判一段青春期的純粹感情，在我看來是多么可笑。

“我的乖孫兒啊，你看看她那又矮又瘦小，太單薄了，不適合談對象，聽奶奶的話，好嗎？”

“你都知道她家庭關(guān)系那么糟糕，真的結(jié)婚了，有你受的！”媽媽把嘴都不知道撇到哪兒去了。

“聽姐的話，她不值得你這樣死心塌地，你就是一備胎，知道嗎？身邊對她好的人有幾個，你看不出來嗎？”

當(dāng)一個人沉迷于一段感情，感情本身的人及身邊的干擾聲音都不重要了，他只會一味地沉浸在其中，享受著付出的快樂，盡管那是無法填滿的深淵，對我來說依然是迷人的投入。

2010年高考成績出來了，她上了榕城一所本一院校，而我毫無疑問地落榜了，連學(xué)費昂貴的本三院校都夠不著。那年暑假我陪著她打了一個暑假的工，然后九月送她開學(xué)，我轉(zhuǎn)身進了復(fù)讀班，也在那時刻我決心為她改變自己。她除了出身遭遇坎坷，其他方面都完美無瑕，我除了一腔熱血想對她好，反倒一無是處，假如不再努力，與她的差距就越發(fā)明顯，以后的路理所當(dāng)然就更加不明朗。

我用自己壓歲錢買了兩臺諾基亞手機，她一臺我一臺，但是我們只約定每周星期五才通話，其他時間都要做好自己的事兒，不要相互干擾。

每次通話我都很認真地聽她講大學(xué)里的一切，從班級社團到舍友同學(xué)，從學(xué)校生活到校外兼職她都一一跟我分享。雖然我還沒進入大學(xué)，但是她給我描述的生活正是我想要的樣子。相反的，我更善于傾聽，很少把自己的學(xué)習(xí)跟她講起，好不容易脫離了十年寒窗，我只要她每天開心快樂，不要受生活的氣，不再煩學(xué)習(xí)的苦。

“我被錄取了！”2011年夏天，我揣著錄取通知書，坐了五個小時候的車，趕到榕城她打暑假工的公司見她。

“你太厲害了，武揚！我從來不敢奢望你一直對我好，你為了我付出了太多！”木易丹那天見到我，一把撲到的我的懷里，像一只小兔一樣。那是我第一次真正意義上抱住了我心愛的姑娘，激動得滿臉通紅，雙手緊緊地箍住她，她是那么瘦小，卻散發(fā)出無限的熱量來。那天下午她請假陪我，我們漫無目的地走了一個下午，兩人的手都沒有松開過，汗?jié)n涔涔的手心干了又濕，濕了又干。她那帶著笑意的眼睛脈脈地看著我，我揉揉她的頭發(fā)，空氣甜絲絲的，我們算是真正在一起了吧！

2

其實經(jīng)過一年的努力我也上了一本，只是高考填報志愿的時候第一志愿沒服從調(diào)劑，直接被第二志愿錄取，以至于我的學(xué)校是在離榕城六七百公路的鷺城。所以，我們一戀愛就異地。

我們約好每個月見一次面，前面的四年是我在努力地向她靠近，當(dāng)然接下去的路還是我來主導(dǎo)，因為我輕車熟路啊！

從鷺城到榕城的動車終于在2012年開通了，我每個月的最后一星期星期五下午就出發(fā)，晚上就能見到她。易丹每次都會帶著我逛她的校園，吃她覺得好吃的食堂飯菜，然后我們在操場上一圈一圈地走，互訴著思念的情懷。

她的學(xué)校在郊區(qū)，直到晚上十一點才戀戀不舍地說分別。但是公交車已經(jīng)停線了，回市區(qū)的車也打不到了。記得那次還下著雨，我們狼狽地在校門口的雨棚下躲雨，期盼著能有一輛回市區(qū)的車能出現(xiàn)。

這時易丹的舍友剛好打來電話詢問她怎么還沒回宿舍，無奈她只好跟她們講明事由。

“不用擔(dān)心，帶回來，晚上留我們宿舍，順便見家長。放心，大家都會保守秘密！生管已經(jīng)來查過房了，你們從宿舍區(qū)后面那個門進來，沒人會見到！”易丹的舍友大義凜然地建議。

“走吧！去我宿舍！”易丹竟然大膽地邀請，這是我萬萬沒想到的，我心里竊喜又激動。那晚的風(fēng)雨那時刻開始顯得好懂事，一切都推動著我們向好的方向去發(fā)展。

第一次偷偷溜進女生宿舍，我忐忑不安，萬一被生管發(fā)現(xiàn)，整個宿舍的人都要被處分，而我雖然不是本校的學(xué)生，擅自闖入女生宿舍，也是莫大的罪過。

那晚我像被圍觀的熊貓一樣，被易丹的舍友們的犀利的眼神一一掃描過去，而為了不暴露，我連踹氣都不敢粗聲粗氣。

那天晚上我窩進了易丹的被窩，而四周都是她的舍友。借著窗簾的掩護，我躲在被窩里，緊緊地抱住我守望了四年的姑娘。而她楚楚可憐的身軀躺在我的懷里，尤為柔弱，我不由自主地吻了她的額頭，她的臉頰，她的嘴唇，一切都是柔軟的……

每個月我都在奔跑，為了我的姑娘，我心甘情愿，兩天的短暫相聚令我整個月被耗盡的思念迅速回血。

但是我們也會偶爾因為一些小事而心生猜疑和不愉快。

曾經(jīng)一次木易丹的班級組織春游，那天回來她上傳到QQ空間的照片里有好幾張都出現(xiàn)一個高大陽光的男生站在她的身后，我試圖在電話里詢問他的底細，我想明確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我的情敵，但是木易丹的避而不談讓我很惱火，那幾天生著她的悶氣，一度忍住自己不給她發(fā)任何信息、打任何電話。而她從一而終都是倔強的性格，她不肯低頭的態(tài)度令我非常的抓狂。我不理會她，她便用更為冷漠的態(tài)度來對我。

最后是實在忍耐不了了，直接打車連夜從鷺城到榕城去找她，當(dāng)我到了的時候她依然平靜地做著她的事，從圖書館出來就到食堂吃飯，吃完飯就去操場散步。我遠遠地撥通她的電話，她拿起來看了一眼就摁掉，繼續(xù)走她的路。我一下子就沖過去，抓住她的手，不等她反應(yīng)過來，就拽著她到附近人少的大廣場上，失控地吼道：

“你為什么這么冷血？你是完全不會考慮我的感受嗎？你難道天生就這么自私嗎？這么多年了，都是我一味在付出，你就不能可憐可憐我嗎？”我已經(jīng)情緒失控了，自己被自己一連串的發(fā)問嚇到了。

看著木易丹一臉的驚恐看著我怒號，這才意識到我也嚇到她了，我一把把她攬過來，緊緊地抱住。

“易丹，我真的太在乎你了，只要有人出現(xiàn)在你身邊，我就沒有安全感。我害怕失去你，你懂我意思嗎？”

“武揚，對不起，我不該讓你猜疑，我早該跟你解釋清楚。他是我們班團支書，這次班級出游，作為組織委員我要全力配合其他班干部的活動安排，我們只是剛好站在一起而已，并沒有你猜想的那樣，況且人家是有女朋友的，我是不會干出插足別人感情的事兒來，請你放心。保證不會有下次了，好嗎？”

我把她抱得更緊，恨不得把她揉進我的身子里，把她一同帶走。

都說愛情的最大考驗是異地，并非來自彼此的猜忌，而是長距離的分離，很多情感的需要無法及時供給，久而久之就會感情淡薄。而我的劫數(shù)卻是來自我跟木易丹的共同好友——龔一一。

龔一一其實是木易丹高二文理分班后的同學(xué)兼舍友，她們同一年考上大學(xué)，龔一一考上的正是我復(fù)讀后考上的這所學(xué)校，理論上我得叫她一聲“學(xué)姐”。龔一一與木易丹曾經(jīng)是無話不談的好友，我跟易丹走得那么近，一一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上了大學(xué)之后她們的聯(lián)系似乎少了。

我大學(xué)開學(xué)迎新的時候，一一就以學(xué)姐的身份接了我，后來各種場合都能見到她。因為都在同一學(xué)院，她本來就是一個活躍的女孩子，學(xué)生會、自律會、廣播站、院報都有她的影子，甚至選修公共課的時候還會遇到大一大二混合上的時候。有著高中的認識基礎(chǔ)，我們見面的時候自然少不了打招呼，而我那些舍友以為我對她有意，經(jīng)常在她出現(xiàn)的時候不懷好意地對我使眼色。龔一一似乎很享受這種誤會，因為誤會越多，被當(dāng)成曖昧的對象越多，越能顯得她越受男生的歡迎。

一次龔一一跟我共同的社團聚餐，大伙兒都喝了一點酒，借著酒興，大家開始玩各類游戲。記得其中有一個是輸?shù)娜说猛嬲嫘脑挻竺半U。龔一一輸了，發(fā)問的人讓她指出在場她喜歡的異性的對象。龔一一毫不猶豫地指向了我，我恨不得找塊地鉆進去，她的眼神看得我發(fā)怵。而后輪到我的時候，被要求親吻左手邊數(shù)過去第三位異性的任一部位，而數(shù)過去恰好就是龔一一。她邪魅的眼神挑釁地看著我，我滿臉通紅，不知所措，在我不知道如何收場的時候，龔一一走到我的身邊，在她的手心親了一口，然后把手貼都我的臉頰上，征求地問大家：

“這算吧？放過我羞澀的男孩吧！”

那晚散會的時候，龔一一追上我：

“武揚，我剛才聚會上說的話是真的，你信嗎？”

我大腦飛速運轉(zhuǎn)，根本消化不了她的話，也找不到回應(yīng)的話語。

“我知道你喜歡的是木易丹，從高中就喜歡了。不過現(xiàn)在大家都長大了，能自主選擇所愛。生活也很寬容，可以原諒每個做過錯誤選擇的人。我真的很不賴，哈哈……”我跟木易丹談戀愛，已經(jīng)不是高中同學(xué)圈談?wù)摰男侣劻耍札徱灰徊⒉恢牢覀兊膽偾椤?/p>

我對木易丹是真心的喜愛，我愿意當(dāng)牛做馬為她做一切事兒。可是龔一一對我表白的時候，我并沒有急于告訴她我已經(jīng)戀愛的真相。

3

2013年5月20日，星期三，木易丹找我來了，這是我始料未及的事啊。從來都是我單向奔赴，沒想到她會來找我。

那天我跟木易丹通完電話之后就去學(xué)生會開例會，結(jié)束的時候已經(jīng)九點多了，我跟龔一一一群人同時走出會議室。路過幸福豬超市的時候，龔一一閃進去買了兩杯奶茶，往我身上就遞了一杯。

龔一一的宿舍在我宿舍再往里，我們就一起往回走。待我走到男生宿舍區(qū)門口的時候，我的血液一下子升騰起來。那不是木易丹嗎？她背著一個雙肩包站在報停那里，似乎等待了不少時間。

當(dāng)她看見我跟龔一一并排走，兩人手里還享用著同款的奶茶，該猜想的我想她都猜想了。她臉上的表情再也管理不好，見到她曾經(jīng)的高中好友，連打招呼都別扭了。而我更像做賊心虛，慌忙迎上去，抓住她的雙手，語無倫次地問：

“寶貝，你怎么來了，你等很久了吧？”

木易丹甩開我的手，龔一一回應(yīng)了木易丹的招呼，訕訕地說：

“哇哦，原來你們兩個暗度陳倉了啊！！！”說完假裝有事，趕緊掏出手機回了一條短信，而后說：

“明天，明天記得一起吃飯哈！”說完就逃也似地離開了。

可想而知，那天晚上我解釋什么都不對，跳進黃河也難以洗清我跟龔一一曖昧的假象。其實木易丹即使相信我對她忠誠如一，假如不動聲色也不加懷疑，就不是一個在乎我的女生該有的表現(xiàn)。所以她鬧脾氣，我就只好乖乖地去哄著她。

“我們分手吧！”這是那之后木易丹第一次對我提出來的分手信號。那時候她已經(jīng)開始準備實習(xí)了，她從榕城跑來鷺城找了一家上市公司，十月一日之后開始實習(xí)，為期半年，表現(xiàn)出色，考核合格畢業(yè)后就直接簽合同。

“為什么提分手？”我疑惑地問。

“沒為什么，畢業(yè)是大學(xué)戀愛的終點。我準備工作了！”木易丹回答得很單薄。

“我不同意，你畢業(yè)了，我還沒畢業(yè)呢。不要跟我開玩笑！”我義正言辭地說。

其實只要一次提出分手，就會有無數(shù)次的重蹈覆轍。木易丹從榕城搬到鷺城，我們的距離近了，接觸的時間多了，摩擦更大。

我在她實習(xí)的公司附近租了一套小公寓，跟她過起了小資的生活。大三我的課業(yè)不繁重，實習(xí)時間還沒到，畢業(yè)論文也不用著急寫。所以沒課的時候我?guī)缀醵即诠⒗铮I買菜、做做飯、打打游戲，周末的時候陪她逛逛街。

其實木易丹是一個非常有主見、行動力又強的女孩子。她的職業(yè)規(guī)劃明確又堅定，一路是實習(xí)后爭取留在上市公司，一路是著手準備公務(wù)員考試，考入公務(wù)員隊伍，一勞永逸。所以白天她很努力在工作，晚上很努力在讀書。她努力的時候，陪我的時間就少了。而她的努力更顯得我游手好閑、不思進取。

在此期間，我們的罅隙其實越來越多，她會嫌棄我懦弱、不上進，對未來沒有規(guī)劃，而且每次說到話都很中傷我。

是啊，相對于出社會的她，她的見識自然在我之上，我目前除了對她好，滿足她微不足道的物質(zhì)要求，做點我覺得對她有益的事兒，我起不到其他更大的作用。而我能做的這些事兒，六七年前就能做到，現(xiàn)在還是在做這些事兒，并沒有更多的長進。想想這，加上與木易丹相形見絀的對比，我有了退縮的想法。但是我不忍心，我要護送她，至少等她找到她心儀的工作，這是我少年時期堅持到現(xiàn)在的事，是我這些年來堅持的意義，我不能眼看要開花了卻選擇脫手。所以盡管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向我提分手，我始終緘口不言。

2014年4月23日，距離木易丹在上市公司實習(xí)期滿還有一個星期，她的公務(wù)員省考成績出來了！果然，我優(yōu)秀的姑娘以筆試第一名的成績進入面試，而她報考的崗位是老家縣城一個省級垂直單位。

接下來就是緊鑼密鼓的面試準備，因為沒有相關(guān)的人際關(guān)系可咨詢，我就陪著她通過一個又一個的熟人，間接地去聯(lián)系有面試經(jīng)驗的老師，組織同批次進入面試的同學(xué)抱團進行結(jié)構(gòu)化面試練習(xí)，而后又在一家知名機構(gòu)里報了面試培訓(xùn)班。雖然我知道這段感情最終將走向終結(jié)，但是我對自己的付出無怨無悔。

5月3日是她北上省城面試的日子，我陪著她坐動車前往。和諧號駛離車站，快速奔向遠方，連日來的高強度訓(xùn)練已經(jīng)讓木易丹疲憊地歪在我的肩膀上睡著了。看著她熟睡的臉龐，氣息平穩(wěn)、安然。雖然此刻她就在我的身邊，但是隨著動車外面的風(fēng)景快速流動，我感覺我離她的距離原來越遠，越來越遠……

她在考場里慷慨激昂，我在考場外焦慮等待，打探每一個走出考場的考生的面試分數(shù)，直到得知她是全場面試分數(shù)最高的那一刻，我的眼淚一下子就噴涌而出，我是真的替她開心，她的成就好似我的成就。我張開大大的雙臂迎接了她的凱旋。

她考公上岸的消息傳遍了她的家族，也在同學(xué)群里炸開了鍋。

昔日里對她不聞不問的阿姆終于覺得易丹做了一件光宗耀祖的事兒，是她在村人面前炫耀的資本，逢人就說：“我家丹兒一考就上，大家都說是我們栽培得好！”

同學(xué)群里對她的上岸夾雜著羨慕和嫉妒，她是整個院系里唯一一個還沒畢業(yè)就考上公務(wù)員的人，輔導(dǎo)員、院領(lǐng)導(dǎo)都把她當(dāng)成學(xué)院的成就來宣講，頓時她風(fēng)光無兩。

幫她把學(xué)校里四年的行李打包好運回家后，我漸漸地隱身起來了。她已經(jīng)上岸了，她的身份陡然不同。以前憑借自己稍加優(yōu)越的物質(zhì)條件，覺得配上她綽綽有余，而現(xiàn)如今，她是公職人員，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篩選后的佼佼者。而我還是一個未畢業(yè)，職業(yè)規(guī)劃不清晰，前途不明朗的愣頭青。我已經(jīng)遠遠地被甩在后面了，此時我的存在顯得多么的多余，我的存在或許會成為她職業(yè)成長的障礙。

適時的放手才是對她最大的疼愛和保護！

分手前的練習(xí)我在心中排練了好幾回，卻不知道怎么開口。2014年秋天，我買了兩張忘川島的船票，最后約了木易丹一起出行。那次我們在島上待了三天兩夜，走遍了這座小島的角角落落。我們偎依在海邊，枕著海水拍打礁石的回響入眠，也在橘色暈染東方的日出中在細軟的沙灘上散步……

離島的前一個晚上，我們騎著車環(huán)島繞行，在海島最南邊停下，眼前是海天相接的無邊曠海，星空閃爍，海風(fēng)吹拂，四周的蟲鳴不斷。我拉起木易丹的雙手，仔仔細細地端詳著她。她似乎知道我有話想說卻欲言又止，于是便開口了：

“武揚，你有話就直說吧，我都受著！”

其實我更希望此時此刻木易丹能跟我提分手，我肯定頭也不回地答應(yīng)。但是她似乎一直在彌補這些年來我不求回報的付出的愧疚，在她考上公務(wù)員之后再也沒有跟我提過分手。我深知我現(xiàn)在的存在對她來說并沒有更好的促進作用，甚至?xí)蔀樗殬I(yè)成長的一個牽絆。

我希望這個分手是她提出來的，痛苦我來承擔(dān)。但是她選擇不開口，那就讓我來提吧！終于在醞釀了三天兩晚后的今夜，在此時此刻我?guī)缀跏沁煅实卣f：

“易丹，我們分手吧！”

她聽完立刻蹲在地上，雙肩不斷聳動，哭泣聲帶著嘶啞。

“我家人不同意我們在一起。我奶奶身體一向不好，她發(fā)出了最后的通牒，再不跟你了斷，她就要了斷了她自己。”我強忍著如刀割的心痛，把最有利的理由都組織了出來。

其實高中時代家人不同意我們在一起，那時候?qū)ξ沂┘拥膲毫Ω螅叶家粋€人扛了過來，倒是后來對我也寬容了，勸說我如果覺得合適就去追求、去堅持、去把握。

“我爸媽在榕城開了一家大型的超市，畢業(yè)后我就要去接管。老家肯定是不會回去的了。”為了讓自己更加決絕斬斷這段情絲，我又增加了一些絕情的因素。

“往后的生活里，你要好好照顧自己。遇到的人肯定比我好，好好生活，好好愛自己！”最后話是從我喉嚨里爬出來的，像利劍一樣橫著從下往上割，把我的聲道割得血肉模糊。

易丹她抬頭望著我，這次她并沒選擇來抱我，而我向她走近的時候，她后退了。我的傻姑娘，還是像以前一樣倔強！

“走吧！回民宿，明天還要趕早船出島！”

她趴在我的脊背上，我在前面開著電動車，那一路不知道走了多久，只記得回房后脫下的襯衫濕了半個后背……

后來我們真的沒有再聯(lián)系了，我也不曾打聽她的任何消息。

而我畢業(yè)后并沒有去接管父母的超市，而是代理了某個快遞公司整個華東地區(qū)的業(yè)務(wù)，走南闖北的日子讓我遲遲不能安定下來。在我年過三十的時候，我的父母家人開始為我的終身大事著急，也給我安排了好幾場的相親，但是姑娘們都看不上我的不穩(wěn)定，我除了一副還過得去的好皮囊，沒有她們想要的富有、帥氣、安穩(wěn)。倒是媽媽有幾次向我打聽木易丹的情況：

“你高中時候追的那個瘦瘦小小的女孩子，現(xiàn)在在哪里？結(jié)婚了沒？”

“她過得可好呢，嫁了個高富帥，比你兒子強百倍！”我隨便搪塞過去。

其實，我們不曾辜負，也不曾傷害。我們在彼此的青春里都留下了難以忘懷的記憶，她的出現(xiàn)讓我學(xué)會了如何去愛人，而我的出現(xiàn)讓她明白世界美好，值得被愛。

我媽媽出來關(guān)院子的門，看到我們倆還在亭子里喝茶聊天，也進來喝了一杯茶。在她聽到木易丹的名字的時候，突然說：

“你該不會是武揚吧？”

“你怎么知道？”我跟武揚幾乎同時不可置信地問。因為現(xiàn)在的民宿都是我在經(jīng)營，父母不曾插手，她能知道眼前這個中年男人的名字著實令人摸不著頭腦。

“你等著！”媽媽急促地起身回屋，出來的時候懷里揣著一個鋁盒子，跟小時候爸爸的煙絲盒差不多大小。

媽媽小心翼翼地打開那個盒子，只見里面躺著的是一沓的動車車票，一字排開有三十二張，上面的乘坐人信息幾乎都是武揚，發(fā)車地是鷺城，目的地是榕城，一兩張是木易丹從榕城到鷺城的。

“我也不記得幾年了，就是房子修新前做旅館的時候客人落下的，他剛說木易丹，我就記起來了，收拾得這么整齊，我想對客人來講應(yīng)該非同尋常，所以就收起來，一直壓著抽屜里頭。”媽媽為找到這盒子車票相關(guān)的客人，興奮得說話都大聲了起來。

“沒想到她當(dāng)年保留得這樣完好，我以為她當(dāng)年都扔掉了！”武揚又抽出一支煙，深深地吸上一口，意味深長地說：

“原來當(dāng)年我不是在孤軍奮戰(zhàn)！”

第二天武揚離島，民宿有安排接送，我自己開車送他到碼頭。他來的時候一只黑色雙肩包，回去的時候也是，不過那包里肯定多了那盒多年前關(guān)于愛的奔赴的車票。

輪船啟動了，氣鳴聲渾厚綿長，在駛離海港的時候，群鷗緊隨相送，船尾的雪白浪花慢慢地把船走過的水轍覆蓋，就像時間把轟轟烈烈的過往沖淡。武揚的青春很張揚，他的張揚很善良，世間美好不會辜負，愿你，愿她，雖不再交集，但永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