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在媽媽的“125只綿羊,咩咩咩”中,兒子翻了翻身,媽媽拍了拍,鼾聲均勻,香甜入夢了,因為睡前有些興奮,所以即使白天累了一天,也入睡的有些困難。
這一天終于結束了。體會了至親的離世之傷痛,親眼看到了骨肉分離的悲痛欲絕,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捶胸頓足,撕心裂肺!還有尚不懂事的孩子在念念不忘自己的生日,沉浸在自己的美好中,不禁感嘆,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
昨晚上,剛入夢不久,被悉悉索索的聲音吵醒,老公輕輕地說,“爺爺去世了”,迷糊中沒聽出老公的哀傷,但這五個字讓我馬上驚坐起來,“啊?!怎么會這樣?”胸口瞬間被什么東西堵住了樣。才想起來,白天似乎聽婆婆和公公說起過,去爺爺那邊照顧什么的。現在才知道,這幾天爺爺身體不大好,只是我們這幾天工作太忙了,飯都趕不上正點。以為像平常樣,看看醫生,幾天就會沒事的,沒放心上。
老公穿好衣服就去了看爺爺,我自然留在家里陪孩子們。也是整夜反反復復難眠。
想起爺爺對我和老公,對我的孩子們的好。想起奶奶在世時,我們帶著孩子去看爺爺奶奶,他們滿臉的皺紋樂成了最美麗的花。從爺爺奶奶家里出來,奶奶總是拿出滿兜子的雞蛋硬塞給我。我生孩子的時候,奶奶都會送來自己喂養的雞給我補身子。想起我和老公北漂的那些年,每次回老家,爺爺都會拄著拐杖來家里等,直到看到我們平安到家才回自己的家。每次我們要回北京,爺爺又會拄著拐杖一大早來送我們,囑咐我們在外注意安全,照顧好自己,不要惦記家里。平常公公婆婆地里春種秋收農忙時節,也是拄著拐杖來看看,要不要幫忙看看我的孩子(他的曾孫),好讓公公婆婆安心在外面忙農活,也幫忙摘摘花生什么的。就是這樣的兩位老人家,從我進這個家門,他們七十多歲,到八十多歲,到爺爺今年九十歲了,讓我享受到了我人生本沒有辦法享受到的愛。
我出生就沒有奶奶,當我漸漸懂事,我曾經很羨慕那些有奶奶的小伙伴。羨慕他們可以在奶奶面前撒嬌,羨慕他們有奶奶的溺愛,羨慕他們即使被奶奶罵了奶奶還給塊糖。我當時想,那是怎樣的一種體會呀,有奶奶真好。遠嫁到老公這邊那時候,奶奶七十多了,身體還很好,能種菜,能挑水澆菜,能養雞,自己照顧自己。什么時候看到她,都是滿臉笑容,看著我這個新進門的孫媳婦兒也是很開心,而我看到她,就像是好多年沒見一樣,有陌生也有熟悉感,也許奶奶的這個樣子,就是我想要的奶奶的樣子吧,所以每次,我都會很大聲地叫一聲“婆婆”(我們這喊婆婆就是奶奶,不是家婆的意思),似乎只有大聲喊出來的時候,就是我實現愿望的時候,看到奶奶笑盈盈的樣子,我有一種滿足感,幸福感。
歲月摧人老,奶奶身體慢慢不如先前,但病痛很少,很少去醫院。奶奶離開的那個秋天,也和現在差不多。那天晚飯后,我正陪著孩子們,老公上樓說,“奶奶可能要…”雖然早已經有預感,但來臨的時候,還是難免希望不要這樣。但理智告訴我,到時候了。我摧著老公趕緊回奶奶那邊,不要有遺憾。后來證明,我是對的,老公及時趕到了,我好慶幸,在我身上發生的遺憾沒有在老公身上發生。(我自己爺爺離開的時候,我在北京,沒有及時趕到,這個遺憾一直在我心里很多年,我太懂得這種無法彌補的遺憾在心里有多愧疚)
今天早上老公去贛州送貨,這些是原來就安排好的。家里有公公六兄弟安排,老公還是可以工作的。沒想到請來的先生說,今天日子好,今天上午去火化。老公的安排是,他已經送貨出門到半路上了,不趕回來了,讓我去送爺爺。放下電話,我一想,老公這腦子!怎么不會拐彎?我馬上電話過去,讓老公回來,請以前給我們開車的師傅去替他。我就一個念頭,不能讓老公有遺憾,錯過再也沒機會了。我現在知道了,我有這個念頭還是因為我自己曾經的遺憾!好在,老公聽話照做了,一切都剛剛好。整個一天,也因為老公在家,有車方便(家里除了我和老公是年輕人,其他的都是五六十歲的老一輩,不會開車),方便了好些事。
插播下,真是不忍心寫。火葬場居然碰到了,對門本家的嫂子一家。她十來歲的兒子,得病離開了。早有聽聞,沒想到今天在火葬場見到。嫂子一家,還有孩子奶奶那種撕心裂肺,嚎啕大哭,見者無不為之動容。愿天堂沒有病痛!阿彌陀佛!
又想起我自己的爺爺,即使離開了十五六年,想起來,還是夏夜,爺爺帶著我坐在門前竹椅上講民間故事的情景,想起我在外面住校讀書,爺爺給我的零花錢。可是還沒能等我工作賺錢,好好孝敬爺爺,爺爺就離開了。后悔當初,沒有果斷回家看看爺爺,真是年幼無知!
但是現在想想,我沒有得到的,在夫家得到了,我曾經遺憾的,在夫家也彌補了,而且多享受了十幾年爺爺的愛。也讓老公做得圓滿,沒有遺憾。相信這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阿彌陀佛!
其實今天還是一個特殊的日子,那就是兒子的陽歷生日。往年習慣了過陽歷,上個禮拜兒子就在等著這一天到來。昨天白天我們還在計劃生日怎么過。只是……事情突然。
早上要把孩子們叫醒,因為照禮儀習俗,沒特殊情況,晚輩們是要去給爺爺下跪磕頭的。腦子在飛快地運轉,如何給孩子們說這事,這個關于生與死的話題,赤裸裸地放在生活里了,不是讀繪本故事。輕輕地把十二周歲的大丫頭叫醒,輕輕的告訴她“公太去世了”,大丫頭愕然了下,馬上又好像能理解了,很配合地穿衣,洗瀨,早點。走到老二房間,她已經醒了,剛才奶奶來過了,應該是奶奶叫醒的,那么?她應該是知道了。我準備好的臺詞不用了。她和奶奶親近些,估計這些天奶奶也對她說過這些,今天只不過是一個答案。五周歲的兒子,怎么開口呢?我不想說“生日快樂”,這個可以暫時緩緩,甚至我希望他忘掉今天是他的生日。因為今天不適合慶祝,大家也沒有時間和心情來床祝。我想到了我們讀過的兩本書。《一片葉子落下來》《活了100萬次的貓》,我決定從繪本故事講起。我輕輕地推了推兒子,睡得好香,真想讓他睡到自然醒,“兒子,該起床了”嘟嘟嘴,扭了扭身體,告訴我還想睡。“兒子,快起來,起來媽媽帶你去個地方”兒子被好奇心叫醒了,“去哪?”我慢慢地,認真地說,“你還記得《一片葉子落下來》嗎?葉子在春天青了,綠了,慢慢地就變黃了,到了時候就落下來了。等下我們去公太那里”“公太死了嗎”天啊,我太震驚了,難道兒子真的讀懂了那本書?我點點頭,“是的,公太去世了,像一片樹葉,到了秋天,到時候就落下來了”我為了不太沉重,畢竟孩子還小,不想讓這色彩讓他感到恐懼。還補充道“但是,到了春天,新的葉子又會長出來,又有了新的生命。我們人也一樣,又會有新的小寶寶出生,長大。”兒子開心起來“我就是小寶寶!”于是接下來都在照計劃進行。
孩子們根本沒有忘記今天弟弟的生日。兒子吵鬧了好幾次,他并不能真正懂得死的含義,自然不能照顧大人的心情,孩子關注的總是自己的需求。一天下來,所有的事都妥當后,我還是決定去買生日蛋糕。照顧下兒子的需求,感受。雖然已是晚上了,但兒子依然很期待。自己選了個喜歡的模型,和爺爺奶奶們一起吃蛋糕,也舒緩了大家一天沉痛的心情。畢竟,生活還得繼續!
愿誓者安息,而生者依然努力生活,把日子過成自己想要的樣子!就像《活了一百萬次的貓》里樣,只要生活是自己的,有意義的,哪怕一次也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