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魏先生
一、
?對魏新鎮的魏家三兄弟來說,明天是個大日子,因為,魏先生要來了。
?接到從市里打過來的電話之后,老大激動得流出了眼淚,魏先生的秘書說,明天魏先生會過來慰問大家。慰問大家?那不就是要給他帶來好運了嗎?老大把這事告訴了他老婆,珍珠。珍珠是鎮長的女兒,從小就被當成珍珠養著,吃好的,穿好的,皮膚養得又白又細。嫁給魏家老大之后,也不做事情,靠著老大那點生意,再加上娘家的薄產,漸漸發福,現在真的變成了圓滾滾的“珍珠”。珍珠聽了這事之后,覺得當初沒看錯人,雖然老大的生意小,但是財運旺,趕緊跪在家里侍奉的關公像前拜了幾拜。正當老大要通知兩位弟弟的時候,珍珠攔住了他,“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你家財神爺死哪去了,現在好不容易有點盼頭了,你可別讓老二老三搶了風頭,壞了咱們的財運。”老大笑了笑,“放心,財神爺自然是要留在我們這兒的,你在家教教錢串兒,讓他明天好好表現。”錢串兒是老大的兒子,大名叫魏鑫,老大只上過小學,當時看著這個“鑫”字覺得挺好,但又覺得不夠,所以起了個小名叫“錢串兒”。錢串兒今年六歲了,長得呆頭呆腦的,但是算數很好,老大很喜歡這個兒子,說錢串兒是老天爺送給他的搖錢樹,長大必有出息。老大走后,珍珠就把錢串兒叫過來教他一些討人喜的話。
?“錢串兒寶貝,明天你就會見到真正的財神爺了!”珍珠把錢串兒抱在懷里,兩條又白又肥的胳膊像多節的白藕似的環住錢串兒。
?“財神爺?是咱屋里那個在桌子上站著的爺爺嗎?”
?“不是,明天來的財神爺啊是活的,是真的財神爺。”
?“那我就可以買一車子西瓜了!”錢串兒在珍珠懷里蹭來蹭去,弄得珍珠直癢癢。
?“不只一車子,一火車也拉不完呢。”錢串兒更高興了,從珍珠懷里跳出來,“我要一火車西瓜,哈哈哈哈。”蹦著跳著就跑出了屋子。
?老大先去了老二家里,只見老二媳婦沈清柳坐在在院子里剝棉花。“今年棉花不錯。”見老大來了,沈清柳趕緊站了起來,“大哥來了,有事嗎?”沈清柳與妹妹沈清竹是鎮上的鎮花,姐姐清秀,妹妹嬌艷。老大就不喜歡沈清柳那股子清淡勁兒,也不多說,“老二呢?我找他有事。”“老二還沒下班呢,有什么事跟我說吧。”現在才下午四點,離老二下班還早,老大索性跟她說了,“明天魏先生來,你告訴老二一聲,讓他下班之后來我家找我。”“哦,好。”沈清柳也沒多問。從老二家里出來,老大直接去了鎮上的診所找老三,老三是鎮上的醫生,年輕的時候跟著鎮上的老中醫學了些醫術,后來自己也學了點西醫。老三現在正在檢查過期藥物,老大見診所沒有病人,便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點了根煙,“老三,忙著呢?”老三轉身見是老大,便把手中的事情放下了。“大哥來了,有事嗎?”“嗯,有點事,不過你應該對他沒什么印象。”老三扶了扶金屬邊圓框眼鏡,沒說話。“明天魏先生會來,一會兒你忙完了來我家,我再跟你細說。”老大吐了口煙,轉身走了,老三還在疑惑,魏先生,是誰?
二、
?老大走后,沈清柳一直在想這個問題,魏先生是誰?她有點好奇,但是覺得跟自己好像沒多大關系,就擱下了。她剝完棉花后,便去了姐姐家里。沈清柳的妹妹沈清竹嫁給了老三,姐妹倆都進了魏家,沒事兒就在一塊兒說說話。沈清竹是個潑辣的女人,而且很瘦,人們都叫她“火竹竿子”,她有一個女兒,跟她像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雖然年紀還小,但那架勢倒像是一個小“竹竿子”。沈清竹還有一個愛好就是喜歡打聽別人的底細,對鎮上許多人的事情都有所了解,打聽完就算了,還喜歡到處宣傳宣傳,特別是別人的丑事,所以鎮上的人都不敢惹她,生怕自己什么見不得人的事就被這根火竹竿子添油加醋地吐了出來。沈清柳雖然不喜歡妹妹這種做法,但又覺得妹妹很厲害,從妹妹那里她也能聽到不少事情。沈清竹坐在門口,吃著黃瓜,跟小竹竿子講今天鎮上發生的奇聞怪事,逗得小竹竿子咯咯直笑。“什么開心事啊?笑得這么開心?”沈清柳帶了一捆剛從地里摘的老豆角,“剛摘的老豆角,晚上蒸著吃。”說著走進院子里把豆角放在了東屋。沈清竹把小竹竿子打發走,便拉著姐姐進了堂屋的臥室,姐妹倆坐在床上,沈清竹順手把桌子上縫到一半兒的棉衣拿上,邊縫邊跟姐姐嘮嗑。“現在就做棉衣了?”“對啊,閑著沒事,現在做了,以后省點事兒。你猜,我今天從李奶奶那打聽到了什么?”“什么啊?”沈清竹停下手里的活兒,往沈清柳旁邊坐了坐,小聲說,“跟咱爸有關。”“咱爸?咱爸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沈清柳緊張起來。“不是那個爸,是這個爸。”“這個爸?自從進了魏家門,就沒聽說過咱這個爸的事,也不知道……”“是呀,多奇怪!李奶奶在這里住了起碼四十年,一個人怪可憐的,我今天就去她那里幫她干點活兒,順便聊聊天。結果不知怎的就聊到了咱爸,我說我沒見過咱爸,李奶奶說,你可是沒見過,老三還沒出生,他就一個人走了!”“走了?怎么就走了?”“我也在想啊,李奶奶也不清楚,她說聽人家說是當年咱爸跟苗子他爸一起出去打拼了,都沒再回來過。”“那咱媽一個人拉扯三個兒子,怎么過來的啊。”沈清竹又向清柳靠了靠,“我聽說,咱爸在外面賺了大錢了,不想回來了,但每年都會給咱媽寄錢。唉,男人就是這樣,賺了錢就忘了家里的糟糠妻,指不定在外面又給咱弄了個弟弟妹妹什么的。”“這可別胡說,現在咱們也是聽說,他不想回來,那是外面的生活好,擱誰都不愿意回來吧。”“你就是個傻子,萬一老二哪天發大財了,結果不要你了,你怎么辦?”沈清柳咬了咬嘴唇,沒說話,反正老二一回家就是沖她發脾氣,就算老二不要她了,她也不會很傷心吧。“怎么了?老二又打你了?”沈清柳搖搖頭。“你呀,就是人太好了,老受欺負。”“那也沒辦法。”“好了好了,不說這個了。”沈清柳強忍住想流淚的沖動,不自在地揉了揉眼。“對了竹子,剛剛大哥來我家了。”“大哥?他沒事去你家干嘛呀?”“說是找老二有事,好像是什么魏先生明天要來,讓老二下班了去他家找他。”沈清竹轉了轉眼珠子,“魏先生?我怎么感覺這么熟悉呢?”“竹子,你知道?我總感覺這個魏先生可能不是個簡單人物。”“既然都讓老二去了,那肯定也通知了老三,等老三回來問問。”
? 小竹竿子被火竹竿子打發走后自己去廚房里吃油饃了,另一邊錢串兒從家里跑出來來找小竹竿子玩。“我也想吃。”錢串兒看見小竹竿子吃得正香,口水都流了下來。小竹竿子瞥了錢串兒一眼,把一小盆油饃護在懷里,“這是我的,不給吃。”錢串兒見她不給,伸手便奪,小竹竿子把盆緊緊抱在懷里,盆沿上的油膩在她白背心上印上一道黃色。錢串兒雙手伸進小竹竿子懷里,扣住盆沿,口里喊著,“給我,給我。”錢串兒猛地一使勁兒,把盆奪了過來,小竹竿子一下子摔在了地上,“媽,媽……”,小竹竿子哇哇哭起來,聲音跟沈清竹一樣響亮。正在跟沈清柳聊天的火竹竿子聽到小竹竿子的哭聲,把縫了一半的棉衣往床上一扔,快步跑到廚房,見小竹竿子坐在地上哭,錢串兒在旁邊吃油饃,火竹竿子就被點燃了。她一把奪過錢串兒手里的盆,抓住他的胳膊提了起來,錢串兒此時就像一吊掛在竹竿子上的銅錢,火竹竿子用她的“白骨爪”朝著錢串兒的屁股上打了一下又一下,錢串兒疼得也開始哭,小竹竿子見錢串兒哭了,立馬止住了哭聲,“媽,他欺負我。”火竹竿子看了她一眼,“你也是沒出息,活該受欺負。”沈清柳聽見外面的哭聲,也跑了出來。“快別打了,竹子,快停下。”火竹竿子這才停下,把錢串兒放下,沖他喊到,“小崽子,就知道來我家蹭吃蹭喝,還敢不敢了!”錢串兒哭得直打嗝,邊打嗝邊回答,“呃,我媽說了,呃,明天,明天財神爺來我家,呃,來,來我家,呃,我可以,可以買一火車西瓜。”“你說什么?什么財神爺?你說清楚。”錢串兒擦了擦眼淚,沖火竹竿子做了個鬼臉一溜煙跑了。
?“肯定有事。”沈清竹看著姐姐,一雙杏眼瞪得大大的。
?“唉,你聽他胡說,哪有什么財神爺啊?”
?“肯定是那個魏先生。”
三、
?老二下了班,聽了沈清柳轉告的話,便小跑到老大家,老三已經在了。老三規規矩矩地坐在沙發上,低頭盯著桌子上的茶杯,老大吸著煙,旁邊坐著珍珠和錢串兒,珍珠還在哄錢串兒,剝葡萄喂他吃。老二一進門就開始道歉,“真是對不住,讓大哥久等了,鄉里有點事,晚了,晚了,對不住啊。”老大瞥了他一眼,示意他坐下。久久沒有人說話,只有錢串兒吸鼻涕的聲音。老二見勢不對,笑著先起了話頭,“大侄子這是怎么了?”“怎么了?你問老三去。”一個字一個字從珍珠嘴里蹦出來,像一粒一粒珍珠打在地上。老三不敢抬頭,“對不起,對不起,我和竹子都對不起大哥大嫂。”“你家那位大佛,我真是不敢恭維,老三啊,不是我說你,你也該有點男人的樣子,好好管教管教她!”珍珠白了老三一眼,輕笑一聲,“明兒有好事,今天這事算是過去了。”“謝謝嫂子,謝謝嫂子。”老三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本想喝點水,但是碰到水杯,手又縮了回去。“都是些有的沒的,好了,老二老三都到了,珍珠,你去里屋待著,我們兄弟說會兒話。”珍珠領著錢串兒去了里屋,老大開始說正事。
?“明天,魏先生會來。”老大又掏了一根煙,老二趕忙點上了火,“魏先生?”
?“嗯,魏先生是咱家的福星,是財神爺。你們估計沒什么印象,很早以前我見過幾面,模樣也不清楚了,不過重點是魏先生是個大人物,有錢有勢,而且跟咱們家也頗有淵源,所以,我叫你們來是想商量一下明天怎么迎接魏先生,你們有什么想法?”
?老二不假思索地說:“自然是聽大哥安排。”老三的嘴緊閉著,不敢出聲。
?“老三,你覺得呢?”老三不知道在發什么呆,老二推了一下他,老三這才反應過來,他急忙扶了扶掉到鼻尖上的眼鏡,“我也沒什么主意。”
?老大把吸了一半的煙扔到了紅梨木桌子上的煙灰缸里,老二問道:“大哥,怎么了?”
“沒什么,看你們也沒什么主意,這樣吧,等明天魏先生來了,先接到我家,你們也準備好,我跟魏先生講一下家里的情況,然后讓人去叫你們過來,咱們一起去吃個飯。”老二眼皮子耷拉下來,心里尋思著,這個老大不就是想自己多沾點光嗎?嘴上卻說著“大哥思慮周全,全聽大哥安排。”老三也沒說什么,雖然珍珠說了不計較,但他一直擔心明天過去之后,珍珠會再提起這事。
?“那這樣,這件事由我負責,關于采買的事情,也由我負責,但是,好處是大家的,所以,你們兩個一人交給我三百,我也出三百,到時候多了還給你們,少了我來墊,怎么樣?”
?老二心里咯噔一下,交錢?“大哥,三百,有點多吧?”
?“不是說了嗎,多了還退給你們。”
?“這……大哥,我剛從鄉里回來,沒帶錢,你也知道,最近這幾年,都缺錢啊。”
?“大哥,是啊。”老三也應和著。
?“哼,一個個的,有好處的時候都往前湊,讓你們交點錢,又不是給我的,咱都是為了魏先生能夠多給咱們點好處啊!你們看著吧,不交就算了,別說我沒提醒你們,魏先生不喜歡你們這種小氣寒酸樣,不舍得投資,成不了大事。”
?老二趕緊站起來道歉,“大哥,別生氣,不是我們不理解,只是我們真的手頭緊啊,大哥,要不我先交一百,算我欠你的,到時候發了工資我再給你兩百,成不?”
?老三也站了起來,“大哥,我現在身上有兩百,先給你吧。”說著把錢掏了出來遞給老大。老大沒理他們,甩手走了,只留一句話,“你們看著辦。”老三把錢放到了桌子上,老二沒辦法,掏了一百也放了上去。
?老二老三各自回了家,出了老大家門,老二拉住老三,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老二回到家里,沈清柳已經做好飯等著了。老二坐到飯桌前,看著桌子上的粗茶淡飯,一點胃口都沒有。
?“怎么一點葷腥都不見?”
?“晚上吃什么葷啊。”
?“你還學會頂嘴了!”老二本來就氣不順,現在看見沈清柳更加惱火。
?“本來也沒肉了,你又沒給我錢。”
?老二把筷子狠狠地摔在地上,“沒給你錢?每個月我的工資有一半不是給你的!”
?“你那一半工資是給我用的嗎?吃的,用的,沒了都得置辦,那一點錢夠嗎?”
?老二抓著沈清柳的頭發把她從凳子上拖到了地上,“還頂嘴!都是跟你那個妹妹學的吧,我沒錢,還不是因為娶了你這個掃把星,你一進門媽就死了,這么些年了,連個孩子都生不出來,你有什么資格跟我頂嘴!”說著朝沈清柳蛋白似的臉蛋上扇了一巴掌,沈清柳的淚嘩的流了下來。沈清柳不想再忍受了,她雙手撐地爬了起來,抬頭瞪著老二,老二從來沒有見過沈清柳這個樣子,這讓他想起來了戲里面的豹子頭林沖。老二想伸手再打她一耳光,手在半空中被沈清柳抓住了,沈清柳的勁兒不大,很快被老二掙脫了,她又挨了一巴掌,嘴角滲出血來。
?老三回到家還沒坐下來就被沈清竹追問,“你是不是去大哥家了?干什么事了?是不是說了魏先生的事?你知道魏先生是誰嗎?”老三本來就反應慢,一連串的問題更是讓他腦袋發暈。“你別問了,先讓我緩緩。”老三喝了一大碗水,才清醒了一點。“你說的都對。”“什么都對?”“我去了大哥家,說什么明天魏先生來,讓我們商量商量怎么迎接魏先生。”“他沒說魏先生是誰嗎?”“大哥只說魏先生是一個有錢有勢的人,跟咱們家有點關系。”“怪不得……”“怪不得什么?”“沒什么,那結果呢?”“結果,結果就是魏先生明天先去大哥家,然后我們等通知。”老三沒敢跟沈清竹說錢的事。沈清竹一下子就急了,“你這個暈子,這不明擺著老大想吃獨食嗎?”“我又能怎么辦,我在那一句話都不敢說。”“我怎么嫁了個傻子!”老三也急了,“先別說我,在大哥家我為什么不敢說話,還不是因為你打了錢串兒,嫂子不高興了。”沈清竹掐著腰,使出她的大嗓門,“他該打!我就是打他了,怎么了,他天天來我家蹭吃蹭喝,還敢打我女兒!”老三趕緊捂住了她的嘴,“你想讓所有人都知道啊。”“對了,”松開沈清竹老三繼續說,“我走的時候二哥跟我說了幾句話。”“什么話?”“說明天讓我一早起來去找他,然后再一起去大哥家。”沈清竹想了一會兒,突然笑了,“果然老二也不是省油的燈。”老三還不明白,沈清竹只管賣關子。
四、
?次日,天還沒亮,老大和珍珠就起來忙活了,本來珍珠是不做家務的,以前總是請鐘點工包攬家里的一切活計,但是今天珍珠竟然舍得用她那雙不沾陽春水的玉手打掃衛生。昨天老二老三走了之后,老大把桌子上的錢拿走了,然后去買了瓜子,糖果,水果什么的,還印了一個大紅條幅,上面寫著“熱烈歡迎魏先生”,今天老大把它掛在了大門上面。
?而另一邊老二也起來了,昨天打了沈清柳,就沒跟沈清柳在一個屋里睡,他認真地洗了洗臉,把頭發梳得光光的,穿上了白襯衫,黑皮鞋,乍一看倒像是一個高級知識分子。沈清柳還沒起床,她躺在床上也不睡,腫得香腸似的嘴撅著,臉上紅得發亮,她是一點也不想知道魏先生是誰了,也不想去看了。
?“起來了。”是老二,“快點快點,今天有正事,你別丟我的人。”老二在臥室外面喊道。沈清柳嘆了口氣,還是起來了,看著鏡子中的自己,不覺心里發酸,她多擦了幾層粉也沒有辦法掩蓋紅腫的臉蛋,她干脆都洗凈了,這是老二打她的證據,她要讓所有人都知道。
?老三是被沈清竹叫起來的,沈清竹今天特意精心打扮了一番,穿了一身紅色的連衣裙,還踩上了好幾年沒穿過的高跟鞋,頭發梳了起來,戴上了結婚戒指,老三以前沒有見過這樣的沈清竹,竟看愣了,“你個暈子,趕緊收拾收拾,別讓魏先生覺得咱們都是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沈清竹還把小竹竿子打扮了一番,像是要去幼兒園表演節目。
?天亮了,老大老二老三各自在家里待著,等待魏先生的到來。后來,老三和沈清竹去了老二家里,老二見沈清竹打扮得明艷動人,忍不住多看了幾眼,而沈清柳呢?老二知道昨天自己太沖動了,但是沈清柳那樣子實在不能出門,他現在也不知道怎么辦,就先讓沈清柳待在屋子里不出來。
?“姐姐呢?”
?“你姐姐她身體不太舒服,還沒起呢。”
?沈清竹一想不對,看老二那不自在的樣子,她已猜出七八分。“姐姐,你在哪呢?你怎么了?”說著便跑進了屋里面去。老二暗想不好,跟老三說了幾句先去了老大家。果然,沈清竹又沉不住氣了,“老二,你敢打我姐姐!”一嗓子叫得在去往老大家路上的老二都聽見了,果然不能惹沈清竹。
?因為今天比較特殊,沈清竹也把握好了分寸,她先安慰好姐姐,然后拉著姐姐和女兒跟老三去了老大家。老大看到先來的老二很是詫異,“怎么這么早來了?不是說等通知嗎?”
?“大哥,魏先生來咱兄弟都得出一份力不是。”老二擦了擦頭上的汗,呼了口氣。老大也沒說什么,只得先讓老二進去。
?老三一行人也到了,看到老大家門上的紅色條幅,沈清竹笑了,“弄得還真像回事兒。”老大更沒想到老三他們也來了。“大哥,我們來給你捧個人場啊!”沈清竹的大嗓門讓老大也覺得害怕,“既然來了,那都來屋里等著吧。”
?珍珠打老三一行人進來就沒正眼看他們,看著沈清竹那副狐貍樣,她就覺得惡心,不過今天她不會發脾氣的,生氣影響心情。一家子就這么干坐著,小竹竿子和錢串兒也安靜下來,時間一點一滴過去,眾人都有點等不下去了,老三也快睡著了。突然,門外一聲鳴笛,老三突然驚醒,眾人也清醒過來,紛紛去了大門口。門口一輛黑色轎車,后座坐了一個人,前面是司機。沈清竹自語,“這車好貴吧。”老大去開車門,只見一位白發老先生在里面坐著,手里拿著一只木盒,“先生好,我來幫您拿吧。”老大伸出手去,老先生擺了擺手,示意他讓開,老大只得先站在一邊兒。司機扶著老先生下了車,老先生看見門上的條幅,還有條幅下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人們,頓時覺得心寒。老大也扶著老先生,“先生舟車勞頓,肯定累了,先進屋休息吧。”老先生不肯進去,“孩子,我是魏先生的秘書。”秘書?上次跟他打電話的秘書是個女的啊,不過,有錢人嘛,多幾個秘書也是應該的,可是,這么老的秘書……老大感嘆,果然有錢人跟他們想的是不一樣的。“那魏先生呢?”老先生看看老大,又看看手中的盒子,“在這兒呢。”“您真愛開玩笑,這盒子怎么會是魏先生呢?”老大笑得牽強,老先生搖了搖頭,把盒子交給老大,“這確實是魏先生,魏先生已經去世了,我一直負責的是給魏先生的夫人寄錢,你是老大吧,我聽魏先生講過,他有三個兒子,老大是做小生意的,在三個兒子中還算是有出息的,不過我今天看見你們,覺得很傷心,魏先生的決定是正確的。”老大還沒有反應過來,而站在條幅下的眾人也是議論紛紛,老二突然喊了一句,“爸,兒子可算是見著你了。”然后又說,“老先生,謝謝您把爸爸還給我們,那么屬于我們的東西你是否也帶來了?”“什么東西?”“當然是屬于我們的財產,爸爸死后,財產去哪了,不是我們的嗎?”老先生不想再理老二了,也不想再理這一群人,他想離開這里,老大突然攔住他,“先生,不會是您私吞了吧?”老先生驚訝地看著他,“魏先生怎么會有你們這一群兒子!我告訴你,魏先生的財產我一分沒拿,魏先生在死前已經把財產全部捐了出去!”說罷便坐上了車。“什么!”老大突然覺得這個老先生是個魔鬼,在譏笑他,司機開動了車,老大把盒子扔到一邊,自己拉著車門,“別走!你給我說清楚,我不信,我不信。”車開始加速,老大松開了手,一個人站在路中間,彎腰喘著粗氣。老二干脆拿起盒子,把里面的骨灰全部倒在了地上,老三也攔不住他,“二哥,你瘋了!這是咱爸!”“你是不是傻?那個人說是就是嗎!”珍珠早已經暈倒在地,但是沒有人管她,就像一頭睡過去的母豬。沈清竹一直在唏噓,她可惜的是今天白白打扮了一番,而且今天的事對她來說,只是為她的茶余飯后增加了一點談資,不過如果她知道老三給了老大二百塊錢,她就不會這么淡定了。沈清柳突然覺得沒有什么好怨的了,這一家子的人,都是一個樣子,她可能要做一些以前連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了。老大還在那里站著,微風陣陣,魏先生的骨灰隨著塵土一起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