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可怕的不是滅亡,而是走在滅亡道路上對未知的恐懼”
“我曾參加過兩次戰爭,109顆子彈曾打進我的身體,我曾從5樓跌下……這些都沒要了我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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針對淘運網的游行抗議已經蔓延到了其他城市,對社會秩序造成了不小的影響,各種知情的不知情的人都來湊熱鬧,甚至有人在網絡上發起了一場關于“運氣=毒品?”的大規模辯論。
作為此次事件推動者之一的我自然被政府的相關部門叫去談話,他們請來了我敬重的大學教授文博淵。
文教授告訴我,運氣是沒有副作用的,他們會在三天內給出證明,并且“柳子墨事件”已經給阿里騰集團和政府造成了數億元損失。
他們要求我先刪除在網絡上發布的關于柳子墨和運氣副作用的文章。我想到阿里騰給我發的辭退通知書,就覺得個人與體制對抗無異于飛蛾撲火,沒有任何意義,就答應了他們,當場拿出手機把那些文章全部刪掉。
他們見我如此爽快,送了我一筆數值為288的常規運氣。
當晚,媒體就報道出“中央政府聯合阿里騰,臨時組建調查小組,對柳子墨事件的真相進行進一步調查”的消息。
兩天后,他們給出了結果“柳子墨長期植入問題運氣,相關商家已被取締……”
相關政府部門的官方媒體在網絡上公布了一篇一萬兩千多字的報告,講清了柳子墨事件的始末,證明了運氣并沒有副作用。
我看完這篇報告,覺得它有理有據,邏輯十分嚴密,又想到確實有好多富豪在賭桌上天天把運氣當成水一樣用也沒有太大問題,所以基本信了。
那份報告提出:“柳子墨購買的運氣中,有一些是假冒偽劣的,這些運氣是一些黑客將正規的運氣信息破解后進行修改復制,并用偽造的電子證書加密制成的,由于技術手段的不成熟,其中一部分運氣變質成了壞運,目前受這些壞運影響的人還未統計。”
在一個禮拜之后,一條關于運氣的黑產業鏈被牽扯出來,政府公示了一份包含幾萬人名字的“運氣黑產名單”。某個南方小城市突然幾萬人被起訴,其中,有80多人是淘運網的員工……
在這一系列件事上,我不得不佩服政府和阿里騰的高效率,同時也有些后悔自己做事太沖動,毀了自己“阿里騰特級管理培訓生”的身份……
父母確認阿里騰辭退我的消息后,給我發了一段AR影像(即以現實增強技術實現的模擬現實的影像)。
我用手機將那段影像投放出來,影像中的父親暴跳如雷破口大罵,母親則歇斯底里哭天喊地,二老情緒十分激動,恨不得與我斷絕關系。
他們已經將“王大富被阿里騰招為特級管理培訓生”的消息告知了親朋好友,并且送出了一百多封“王大富被阿里騰正式錄用為特級管理培訓生慶祝宴會”的請帖。
此外,他們還拉了個一百多人的親朋微信群,經常在里面討論我在阿里騰的工作。
送出去的請帖再收回來,是十分恥辱的事,在我老家那種四線小城市,這甚至可能被當地自媒體編成笑話或打油詩,然后成為大媽們的飯后談資……所以為了幫助二老挽回一些顏面,我決定用阿里騰給的違約金再開一家公司,這樣他們就可以拿我的新公司說事,把“王大富辭職創業成立新公司”當成慶祝的由頭……
二老在得知阿里騰付給我500萬違約金和我將用這錢開新公司的消息后,他們的情緒總算平復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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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柳子墨事件已經告一段落,但是我仍心有余悸,畢竟不管怎樣,“壞運”已經被那些黑客創造出來了。
若“壞運”被應用于軍火研發,后果不堪設想……或許將來,人類可能會創造出比核彈更可怕的東西。
我突然想到文教授曾對我說過的一句話“最可怕的不是滅亡,而是走在滅亡道路上對未知的恐懼”。就好比柳子墨在臨死前一定萬萬沒想到自己會被一口水嗆死。連自己怎么死都不知道,這是最可怕的。
對于富有的人,運氣幾乎是必需品,他們每天消耗大量運氣以保證自己的生活和事業不偏離軌跡。所以“壞運”在市場上流通的消息散開后,最惶恐不安的就是那些已經離不開運氣植入的富人們。
基于這些思考,我確定了新公司的業務方向——專業運氣性質安全檢測。也就是給人們購買的運氣做第三方檢測與分析,以保證他們購買的運氣不是壞運。
由于我在運氣解碼分析方面的技術十分蹩腳,于是找到了我的哥哥王小安,希望他成為我的技術合伙人。
王小安不僅是我的哥哥,也是我的學長。
他曾當過魔都淘運大學的淘運社副社長,現已擁有運氣學博士學位,發表過多篇關于運氣研究的文獻,編寫了一本五十多萬字且受學術界廣泛認可的《運氣的分析、解構與重組》。
他提出了一種運氣被重組為另一種運氣的技術實現手段,以“將財運轉變為健康運”為例子做了詳細介紹。
事情很順利。找哥哥溝通這事的時候,他表示對壞運氣被制作成商品流通這事感到十分擔心,希望參與到這件事情來。
小時候,我和哥哥是住一個房間的,房間中有一面墻,幾乎掛滿了小孩的照片,不過全是我的,一張哥哥的都沒有。爸媽說,哥哥小時候無論如何都不愿意拍照,即便拍個證件照都像要了他命似的。而且,除此之外,家里來了親戚朋友做客,哥哥也從來是把自己關在房間里,關系沒那么近的朋友,都以為我家只有我一個孩子。
哥哥是個面癱,他喜怒不形于色,不多言語,任何時候說話語氣也都冷冰冰的。
可能由于性格原因,哥哥沒什么朋友,爸媽也待他十分刻薄,從不肯定他,經常說他是個“沒什么出息”的“書呆子”。還記得那天我興高采烈地把哥哥的出書的消息告訴爸媽,他們只是問了一句“書賣得好嗎?”。
不過,對我來說,哥哥內心是個溫暖的人,從小到大,他一直在關照我,初中的時候,我有點中二病,凡事以自我為中心,性格比較張揚,所以經常招來一些小混混欺負我。而哥哥每次都會把他們打跑,帶著滿身淤青回家。那些和他打過的小混混,都說哥哥打架不要命,是個魔鬼。
我曾見他笑過一次,是那種狂熱到扭曲笑容,他告訴我他將一筆運氣成功轉化為了另一種類型……那天夜里,我夢到哥哥是一頭沉默的巨獸,他在深海守望著什么,孤獨而堅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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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新公司的“專業運氣檢測”項目叫做“鑒運網”,并做了一個APP,人們可以在我們的APP上預約運氣鑒定服務,他們需要預付一筆相當于所鑒定運氣價值的百分之三的手續費,然后在線下把運氣送到我們公司進行檢測。并且,我們只接受2000以上的運氣鑒定。
我在創業界本就小有名氣,再加上在科研界名聲大噪的哥哥擔任首席鑒運官,我們“鑒運網”的項目一上線就被許多媒體報道,變得眾所周知,很快,我們收到了一筆一百八十萬的預付款,有了第一個客戶。
蒂那羅出生于上個世紀三十年代,是個意大利人,中文名叫劉勇,安保行業龍頭“安運集團”的董事長,全世界年齡最大的傭兵頭子。
見到他的第一眼,我以為眼前的是個染了白發的二十多歲的小伙子……
他精壯的身體將高檔純羊毛黑西裝撐得筆挺,左胸口袋的白色絲綢方巾折成花瓣形狀,短發向后梳成整齊的背頭,下巴上兩到三公分的胡子被修剪得整整齊齊。
“您好。”我握住劉勇伸出的手。
他握手的力量恰到好處,我能從中感受到一位商界老手的低調沉穩與禮貌。
“你好,年輕人。”他微笑道。
他的五官精致而深邃,皮膚飽滿且緊致,若不是留了點胡子,我會將他認成某個當紅的年輕小生,被這樣一個人叫做年輕人,我感覺有些尷尬。
“您……這具身體很棒?!蔽曳畛械馈?/p>
在劉勇來公司之前,我就看過哥哥發給我關于劉勇的資料。其實劉勇很老了,今年已經80多歲,在二十年前,器官培植技術取得重大突破,為了與衰老作斗爭,從皮膚到心臟,從肌肉到牙齒,他幾乎把所有器官都換了一遍。
“這都得感謝科學啊,這個世界是神編寫的,盡管殘酷無情,但幸好我們擁有科學,科學讓我們一步一步發現神編寫世界的原理?!彼⑿Φ馈?/p>
“根據您預付的金額,您所需鑒定的運氣數值大概在6000左右,這么大一筆運氣,包含了海量數據,做專業分析難度可不小,恕我冒昧,您這筆運氣是為了做什么的呢?”為了不扯遠了,我立馬將話題轉移到需要分析的運氣上面。
“是啊,這筆運氣花了我足足6000萬。有一個被雷劈中兩次沒死的美國農民,最近他從自己身上提取出一筆數值為6342的運氣,這筆運氣足夠他至少連續中兩次中國的雙色球彩票頭獎,我要用這筆運氣來做一個手術。”他語氣有些亢奮,抬起左手指了指自己的頭。
“換……頭?”我顫顫兢兢地問,腦中浮現之前看到的一些關于大腦置換手術研究的相關文章。
“嗯,或許叫做大腦置換手術更加貼切,半年前,他們就造出了可以將一個大腦中的記憶轉移到另一個大腦的技術,我也早已委托他們克隆了一個我的年輕的大腦……但是,這個手術風險極大,很容易出現記憶丟失或者造成記憶混亂,他們在做這個手術實驗時,在全球征集了1000名死囚作為志愿者……”
“這些人,最后有多少成功了?”我問。
“一個,其他999個人,死了,傻了,或瘋了?!眲⒂露⒅业难劬Γ蛔忠活D。
“您不擔心意外嗎?”我說。
“我曾參加過兩次戰爭,109顆子彈曾打進我的身體,我曾從5樓跌下……這些都沒要了我的命……我的大腦已經八十多歲了,我沒有太多時間去等待了?!?/p>
這時候,哥哥推門進來了,他說,“我們免費幫您做檢測?!?/p>
我第二次見到哥哥臉上狂熱到扭曲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