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嗶哩嗶哩娛樂兼學習的時候,偶然刷到一群中老年人組成的民樂樂團在路邊的演奏《豬八戒背媳婦》,感覺很不錯,于是刻意關注了。坐在C位左側的拉二胡的大爺,表情比較豐富,手法也比較嫻熟,我因此斷定他是頭兒。坐在C位右側的彈琵琶的大爺,表情比較淡定,手法比較穩重,我因此斷定他不是頭兒。而在C位彈電子琴的大爺,歲數看起來較大,有種特邀友情出演的氣質。后來通過搜索了解到,該樂團叫“北京天壇琴之聲樂團”,有一段那位拉二胡的大爺拿著話筒說話的片段,間接印證了我的猜想。昨天我專門“人肉”了一下,查出來團長姓賀,正是我猜的那位。
“琴之聲”樂團的人大多是業余音樂愛好者,有的退休了,有的還沒有。但是僅從我個人的淺見來看,他們的演奏已經達到專業級水準了。有網友猜測他們是專業的團隊里面退下來的選手,其實是錯了。我想,專業人士跑到大街上免費演出不是沒有,但不至于一趟接著一趟。人老了以后,就把自己吃飯糊口的本事拿來無償奉送,這違背常理。只有真正的業余愛好者,才有寧愿倒貼也要勞動的魄力。而把愛好作為職業的人,時間長了容易麻木,就像把自己心儀了二十多年的夢中情人娶回了家,頂多抽半年羊角風就夠了。當然,這個比喻有點不太雅。比如我從小對編輯這一行心向往之,自從學了編輯出版學專業,把看雜志的惡習都戒了。
我常覺得,我們生存的大部分壓力,來自于同齡人。比如“琴之聲”樂團的成員,比我的爺爺奶奶小不了多少,但他們的身份、地位和才藝,就不是我的爺爺奶奶們所能擁有的。這種差距只是因為成長環境的差異造成的嗎?也不全是。其中個人的努力肯定要占很大比重。我們上了大學的孩子,有誰沒有在置氣的時候嘲諷過那些考不上大學,早早投入勞動人民隊伍中的同齡人呢?我們都是被放在同一個圈里養大的,行的留下,不行的淘汰。留下的產生優越感,這是情理,不是靠心寬體胖的優良品質就可以消除的。如果不是刻意找不自在,犯不上跟隔代的人攀比。所以,很多人與人之間的鄙夷只在同齡人之間。
古往今來,我們已經被洗腦過無數遍“尊老愛幼”的美德,卻很少被灌輸尊重同齡人的意識。我們表面上是同學、同事,實際上卻隱含著非常深重的敵對關系。在平日里和睦相處,在你死我活的資源爭奪的時刻,謙讓可就不是禮貌了。哪一個從千軍萬馬中殺出去的人,后面沒有一堆落寞的同齡人呢?將來,會有一大批同齡人騎在我的頭上,也會有一小批同齡人被踩在我的腳下。這是赤裸裸的現實,不是靠崇高的情懷可以消除的。雖然按照基本的同理心,我不愿意讓任何人騎在我的頭上,也不愿意讓任何人踩在我的腳下。但我覺得,在人生的道路上,不敢說什么“友誼第一,比賽第二”,起碼為了生存,把比賽放第一位的同時,還應該把友誼放第二位,而不是丟掉。給那些被你踩下去的同齡人一些必要的善意,總是好的。
——2022年12月12日
《拾字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