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 ? ? ? ? ? ? ? ? ? 第十五章? ? 舍生? ? ? ? ? ? ? ? ? ? ? ? ? ? ? 赫連霜準備跳下寒潭的時候,忽覺頸上吃疼,有一股大力死死勒著她的頸部和腰部,將她向后拖去。
赫連霜驀地一驚,下意識地用雙肘向后搗去。掙脫開對方的懷抱之后,她轉(zhuǎn)身望向這個人,竟然是安季冬。她呆了呆,問道:“你怎么在這里?”
安季冬手捂腹部,忍痛吸氣道:“我一直都暗中跟著你。本來我不想現(xiàn)身的。可是,我沒想到你居然對我三哥用情如此之深,愿意犧牲自己的生命去救他。我以前倒是小看了你。”
赫連霜冷淡一笑。她一襲素衣,白綾豎領(lǐng),站在寒潭石畔,宛如一株凌霜梅花般的倨傲清華。她睥睨他道:“你聽沒聽過佛教有個故事,人去喂鳥,那只鳥永遠吃不飽吃不夠,后來喂鳥的人把自己的身軀也喂給了鳥吃,終于讓鳥兒滿足了。情緣是鳥,人喂它,是不計其它的,甚至身軀性命。”
安季冬點一點頭,笑道:“佛祖割肉喂鷹,成全的是無私心的慈悲。但是你能否如佛祖一般無欲無求,舍生取義,怕是不見得吧!”
赫連霜咽住,她不可能愛江白鷺愛到毫無私欲。自她與江白鷺在武當交鋒,她就被他的風采吸引。她就暗暗希望,能夠?qū)⒆约旱拿利悾约旱那啻海约旱膵趁模约旱某删腿拷煌杏谒瑥拇瞬辉偬摱饶耆A,從此郎情妾意,一同笑傲江湖。雖然她心知肚明江白鷺與寧芷柔兩情相悅,但是她依然自信,她有能力讓他移情于自己,她有能力勝過 那個看上去嬌弱無能,宛如一張白紙的小女子。只是到了現(xiàn)在的田地,她有些隱隱不安。她害怕失敗,她害怕這是她從未有過的失敗;她更怕孤獨,她更怕這會帶給她從未有過的孤獨。
安季冬又道:“你難道還信什么三貞九烈的老故事?女人不是男人看見了面容就非得嫁給他。那都是在宋朝以后的文人瞎編出來的條條框框。秦始皇的母親不是那種女人,漢武帝的后宮不是那種女人,唐朝嬪妃皇后不是那種女人,你一個統(tǒng)領(lǐng)江湖大幫派的幫主,也不該是那種迂腐愚蠢的女人!”
赫連霜哼了一聲,不以為然:“我已經(jīng)與他拜堂成親,有名有份,生死與共、白首偕老,絕無二心可言!我雖然非漢族女子,也知道從一而終,無論他愛不愛我,我都愛定他了!只要他肯接受我的感情,我會對他很好很好的。”
安季冬哈哈一笑,干脆地回答:“作為男人,我必須負責任地告訴你,即使你為三哥犧牲掉性命,他醒了該不愛你還是不愛你。” ? ? ? ? 他的像刀子一樣戳向赫連霜的心。赫連霜揮手對著安季冬就是一個耳光。
安季冬臉上變了色,然而他克制著自己道:“這是你為我三哥打我的第三記耳光。”
赫連霜想起前事,心里一陣激蕩,她看著安季冬紅腫的臉頰,大聲喝道:“你再不滾我會給你第四記耳光、第五記耳光!你有什么資格來管我!”
? ? ? ? 安季冬瞪著她,面無表情,不言不語。赫連霜背過臉去冷冷道:“你以為我不知道他從始至終沒有愛過我嗎?可是一見江郎終身誤,正如你明知道我不喜歡你,你還要繼續(xù)畫地為牢一樣!”
? ? ? 安季冬默然片刻,忽然一伸手將赫連霜攬入懷中,赫連霜還未來得及驚呼出聲,安季冬的一張嘴就壓了下來,死死吻住她。赫連霜像一只落在漁網(wǎng)里的白魚,激烈的掙扎著,卻擺脫不了層層網(wǎng)絡的束縛。她素來養(yǎng)尊處優(yōu)慣了的,神月幫里無人對她不臣服。安季冬一而再、再而三的對她輕薄,她惱羞成怒,差點七竅生煙,她恨恨的對著安季冬的唇舌咬過去,安季冬吃痛,依舊不肯放手。他唇齒間的血液注入赫連霜的口中,赫連霜忍不住呻吟一聲,卻嚇了一跳,那是她第一次在人前示弱的聲音。
? ? ? 安季冬吻夠了,方才放開赫連霜。他深吸一口氣,忍了嘴唇的疼痛,壞壞笑道:“你與我三哥雖然拜堂,卻未同房。但是你被我抱也抱過了,親也親過了。若論關(guān)系誰疏誰近,似乎我們更合適一點!”
赫連霜俏臉一寒,罵了出聲:“你好無恥!”
安季冬自嘲地笑:“無恥也罷,有恥也罷。天公可鑒,你都不能委身給我三哥了。”他又說:“我確實不該對你心存幻想。我有無數(shù)個理由來殺你,可惜,我做不到。即使上次你被‘黑寡婦’咬傷,我完全可以看著你死在我面前……這一次,我也應該眼睜睜看你跳下這冰冷徹骨的潭水去救我三哥。但是……你這個小妖女,你就是我命中的魔障!”安季冬轉(zhuǎn)過身,低低的一個字一個字說道:“你也不想想,你身為神月幫的幫主,你這樣做如何對幫眾交代?你不是想找傳說中的藏寶圖嗎?你不是想重建你的韃靼王朝嗎?你有那么多的使命,卻要為一個不愛你的男人放棄了,你想沒想過這樣做有意義沒有啊你!”
赫連霜震驚了:“你怎么知道這些?”
? ? ? ? 安季冬苦笑道:“如果你太在乎一個人,就會想方法去了解她的一切,甘心為她做任何事情。 如果你真的要犧牲自己來救三哥,那么我來替你。剛才我一直偷聽你跟你師父的對話,你把‘洗髓神功’傳給我便是!”? ? ? ? ? ? 赫連霜震驚了。她訥訥地說:“瘋子,瘋子,你是個瘋子……”
安季冬癡癡地看著她,伸手撫向她的臉:“你傻我瘋,半斤八兩。”
? ? ? ? 赫連霜的淚珠滴滴噠噠落下來,哽咽半響,她撲到安季冬的懷里哭了,她說:“如果你用‘洗髓神功’救了你三哥,你就成為廢人了。等到你三哥醒來,知道他的生命是由你換來的。他也會痛不欲生的!”
安季冬低頭看著赫連霜,她如此高傲的一個女子,此刻依人小鳥一般對自己表達不舍,心里一陣溫暖。他柔聲道:“我死了,三哥還有師父,還有大哥、二哥、五妹、六弟和七妹。五妹……我最放不下心的就是五妹芷柔,她太過善良,毫無防人之心……你就不要再勉強了,我三哥心里只有芷柔一個女子。”
“什么?芷柔!”安季冬話音未落,火不思似鬼魅般從天而降,他揮手將安季冬重重一推,安季冬立腳不穩(wěn),跌倒在地。火不思又擒住安季冬的一只胳膊,喝道:“小子,你剛才說的五妹是誰?”
? ? ? ? 安季冬與赫連霜都大吃一驚。原來,火不思一直躲在暗處觀望一切,他的兩條眉毛已經(jīng)染上了白霜,但他那銳厲的目光似欲穿透安季冬的肺腑。他喝道:“小子,你給我老實回答!”
安季冬望著火不思,好生奇怪。馬上他就慘叫起來。火不思的手稍微一用力,安季冬只覺臂骨欲裂,初還熬受得住,強自撐持著,后來骨頭格格直響,似乎要被火不思捏碎。他終于嚷道:“她叫寧芷柔……”
火不思身子大震,又問道:“那寧芷柔的出生年月和生辰八字是多少?”
安季冬痛得齜牙咧嘴:“火先生,請您先放手,否則我就要疼死了!”
火不思松了手勁。安季冬一一奉告。
火不思聽后,耳邊猶如悶雷亂轟。他跌跌撞撞退后數(shù)步,一彎腰,委坐在湖邊一塊石頭上,嘴里喃喃道:“芷柔,原來你還在人間,原來天山派的天山圣女是我的恩人……芷柔,爹對不起你啊……”
“什么?”安季冬和赫連霜雙雙驚呼出聲。
“不錯,寧芷柔是我的親生女兒,是我和四川唐門門主的私生女!”火不思一字一頓道。他隨后將往事合盤托出。當年,他接任五毒教教主一職,曾要將五毒教發(fā)揚光大。為了搜尋奇珍異草,他來到四川境內(nèi),與唐門千金唐寧兒邂逅,兩人一見鐘情。因唐門自詡名門正派,堅決反對唐火聯(lián)姻。二人私定終身,相約私奔。但被唐父發(fā)現(xiàn),設下陷阱,將火不思囚入密室。俗話說:“寧遇閻羅王,不惹唐門郎”,唐門擅長制作各種奇巧機關(guān)與暗器毒藥。唐父迷暈了火不思,又用毒藥毀了他的容,才造就如今的火不思魚眼鷹鼻,五官錯位的丑陋之相。后來,唐寧兒以命相逼其父,并發(fā)毒誓再不與火不思來往,才讓火不思得到自由。
火不思回到苗疆之后,聽說唐寧兒生下了一個女兒,取名寧芷柔——他們結(jié)識在芷柔長亭。可惜唐門不容這個嬰孩,唐寧兒只得將孩子遺棄,后來匆匆嫁與他人,不知所終。
火不思心灰意冷之下,索性連教主也不做了,一門心思研制毒藥。誰知冥冥之中自有恩典,天山派的天山圣女竟然收留了寧芷柔,并將她撫養(yǎng)成人。火不思唏噓不已,感慨萬千,一會兒哈哈大笑,一會兒老淚縱橫。?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安季冬聽了,怔怔問道:“可是火先生,為何我七妹要姓寧呢?”
? ? ? ? 赫連霜解釋道:“因為我?guī)煾冈饾h名‘寧逸秋’,‘火不思’是突厥語。我?guī)煾概c我一樣,均是韃靼后裔,他在湘西研制毒藥,也是為了助我族人復國。”
火不思又問向安季冬:“怎么方才聽你說,柔兒和潭水里這個姓江的小子是一對?”
安季冬強笑道:“我三哥與五妹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長大,他們自然感情要好一點。”
“是嗎?”火不思提高了聲音,目光巡向赫連霜:“霜兒,這個小子有何魅力,能讓你和我親生女兒爭風吃醋?”
赫連霜別轉(zhuǎn)頭,氣苦不已,不說話。
火不思啞啞一笑道:“霜兒,不是師父偏心。師父也年輕過,經(jīng)歷過。深知緣分之事,強求不得。我倒覺得眼前這個安小子,對你一番真情,值得托付終身。霜兒你是聰明人,不必師父再贅言。只是我欠了天山派的大人情。看來這個犧牲是要由我來做了。”
話音未落,他并指如電,點了赫連霜和安季冬的穴道。
火不思哈哈笑道:“安小子,請你將來轉(zhuǎn)告柔兒,有空一定要回一趟唐門,去看望一下她娘的故址。我雖然是柔兒的父親,但沒有盡過一天的責任。我也沒有什么好給她的。就用我這條命換她心上人的命罷了!”
赫連霜與安季冬身體僵硬、口舌難動,淚眼汪汪地看著火不思。
火不思摸摸赫連霜的頭,笑道:“霜兒,《毒傳》在為師素來打坐的蒲團下,日后你勤加修習,定有所成!”他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他們倆,轉(zhuǎn)身像一只黑色的大雕,撲向了寒潭。一時間,白浪翻卷,水漿迸裂,涌起銀珠無數(shù),遮住了安季冬和赫連霜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