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陽光躍進窗臺,香暖地誘我起床。
趿著鞋子,走到床前,窗外金黃一片。洗漱后,換衣穿鞋,開門想去買菜。開門聲驚醒了兒子。聽到兒子在樓上喊著,
“爸,我去!”
“好吧!”
不一會兒,小子就穿好衣服,站在我面前。
“要不,我和你一起去。”
“好吧!”小子高興地說。
到了地下停車場,兒子麻利地開車,我坐在副駕駛位,感受他開車的本領。有時還指點地說幾句。小子的脾氣好,對于我們說的,他總是“嗯”,也不反駁,乖順得很。但他心里可有他想法。
不久,就到了騰眾菜市場。我慢悠悠地走,他在我后面跟著。好長時間沒出來透透氣了,在這樣的晴明和煦的日子里走走,感覺還真不錯。
在市場的入口,一位老者蹲坐著,面前放著一只桶,桶上一只盆,盆里一片青青,泛著黃綠。兒子看了,指著盆里,問我,“這是什么?”
“冷蒸!”
兒子要蹲下看看,我催促他趕快買菜吧。
其實我心里也很想吃,月初我就見過,但總沒有買。現在它就要落市了,不知道還好吃嗎。
等我們買好菜,要走出市場大門的時候,兒子蹲下身子,“大伯,這怎么賣的?”
“一斤十五!”老人挺自豪地說。
“走吧,老人沒有支付寶和微信的。”我催促他。
青團,兒子是吃過;但冷蒸肯定沒吃過。我吃冷蒸也是八九歲的時候,距離現在都四十多年了。他哪里吃過啊,就連見它估計還是第一回。現在看到兒子好奇驚訝的神情,于是說,“你買吧,嘗嘗!”兒子高興地買了10元錢。還是到傻子瓜子店掃支付寶換的十元來給老人的。
看到袋里的冷蒸,我不由得想到我的童年。
每年的初夏,媽媽和姐姐們都會到麥田里割下高高的青元麥稈,捋下元麥穗,用手搓,去掉麥芒,留下元麥。
然后用手搓,也有時用腳踩,搓下(或踩下)皮,然后端起盛麥的盆到風口,用瓢舀起一瓢飄元麥一揚,元麥子皮就隨風飄落到地上,而盆里就剩下褪去皮的元麥子。而后就在大鐵鍋里翻炒,炒干炒熟,再拿到石磨旁去磨。
磨前先要移開圓磨,用蘆穗撣子將中間的磨堂和四周一道道斜紋的磨齒清理干凈。再將上磨套在下磨中間的轉軸上,讓上下磨盤咬合。然后移動旋轉支架,上磨便逆時針轉起來。這個時候,順勢將炒熟的元麥子加入上磨磨眼里。它們就通過磨眼流入磨膛,在磨盤的嗞嗞嘎嘎中,元麥子均勻地分布在四周,被磨成碎末,從夾縫中流到磨盤上,這就是冷蒸。
抓起松軟的冷蒸細條,捏成冷蒸團吃起來,眼前是碧青的,鼻前是麥香的,嘴里是軟軟的,糯糯的,韌韌的。
在那個缺衣少食的年代,它可是絕美的享受。據中醫說,冷蒸性甘平涼,有壯筋助骨、除濕去邪、保胃止瀉之功效呢。
每次到那個時節,我總是盼望青青的出現,有時在放學到家時,看到桌上的它,我就會奔過去,手不洗,抓起就吃。不瞞你們說,它曾香甜了我端午吃粽之前的那段期待的時光。
當然,記得有一年,冷蒸卻讓許多人上吐下瀉的。因為那年春雨特多,元麥好多爛了。而我那年卻有幸躲避了,因為,那一次我吃得少。家里人見元麥不好,也做的不多。
至今想想,過去的那些時光無論是快樂幸福的,還是痛苦不幸的,都鐫刻在我們記憶的深處,越久越淳,雖苦尤香。
看著眼前袋里的冷蒸,再看看兒子駕車時的嘚瑟,我想,不知冷蒸帶給他怎樣的感受。
一到家,上了樓,兒子就迫不及待地吃起來,然后說,“不好吃啊!”
我看著,笑了笑,沒說什么。但我心里想說,“小子,你可知道,它卻是我們兒時最好的休閑食品啊!它在我們饑餓的時代曾填滿過我們的肚子啊。哎,現在的孩子怎么知道啊!”
中午,看到家族群里外甥女說,“下午去狼山去玩,有誰陪同?”我和妻子積極地相應。好長時間都沒出去了,就在這五一,還是試著走走吧。
到了下午,兒子整理好行李,坐上大巴到浦東國際機場,第二天飛往潮汕,說是去品品廣東的小吃了。而我們驅車到了狼山。
進了狼山的北門,妻子拿出了我們早上買的冷蒸,我們大家每人一小團吃了起來。
姐姐姐夫們和我們夫婦吃了都說,“好吃!”外甥女和她老公吃了說,“還行!”
他們的兒子吃了,連連說,“難吃,真難吃!”
冷蒸是一種小吃。但我們大家吃的感受卻不一樣。
其實,我們吃的是過去的回憶,吃的是過去的留戀,吃的是一種久遠的情。他們年輕人和毛毛小孩,怎有我們過去生活的回蕩呢!
冷蒸碧青,悠悠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