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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二十八

請了兩天年假

趕著晚上的飛機

你終于站在了家門口

這時候是凌晨兩點鐘

你知道爸媽都睡了

只有樓道的熱敏燈感受到你回來

自覺的亮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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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爸媽說來機場接你

你說算了啦爸

都那么晚了

我自己打車回去就好了

你們把鑰匙放在門口的地毯底下

我回去自己找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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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媽說好

那你自己要小心哦

你說嗯嗯，知道啦

又不是小時候了

再說不就是工作的第二年

第一次一整年都沒回家么

你心里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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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也挺奇怪的

你坐在地鐵上

看到眾人大包小包往家里趕

其實你都沒感覺

看了他們辛辛苦苦的

又是蛇皮口袋，又是被單包裹

多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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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就背了個包

拎了個拉桿箱

想想從上海到南方

怕是要換短袖

內褲都帶的比衣物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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買了一條絲巾給媽媽

買了一件襯衫給爸爸

希望這回他們能喜歡

不要像上次一樣

大學做兼職掙的錢

給爸爸買了雙NewBalance

給媽媽買了香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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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的時候媽媽沒噴過

NewBalance還買小了

想想真是笑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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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開始掙錢以后

你這一年其實也挺難的

頭一次體會到工作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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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老板給你做個表格

你說沒問題

然后出了bug的電腦就是沒辦法做出圖

你焦頭爛額

然后被罵的狗血淋頭

后來你知道了

那個叫表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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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中的時候老板給你做一個項目

你都沒準備好

一邊熬夜一邊查資料

一邊拉拉扯扯推動五六個人去做事情

就像大學那會一樣

幸好最后過關了

老板在你改了十七次過后

說好

你就癱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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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工作受了苦

也終于有熬不住的那一刻

給家里打了電話

第一通電話打給媽媽

想找到一些安慰

媽媽其實也沒說什么

就一句，要是真的不行

媽媽養你嘛

你再沒忍住眼淚

啪嗒啪嗒落了一整個襯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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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第二通電話給爸爸

爸爸沒說別的

告訴你很多職場上需要注意的東西

說你不懂做事

哪里確實做的不到位

你要留心了

知道么

你才知道爸爸是本比你閱歷豐富太多的書

你總是忘了去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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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站在家門口

看著門口去年爸媽貼的福字

上面有一行小字

家和萬事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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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年你的想法總是多變

你一開始離家依然信誓旦旦

要學很多東西

要賺很多錢

可是回頭看看也并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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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同學聊起來

有的同學都生了小孩

有的同學自己創業

有的同學按部就班的在小城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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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生了孩子的小甲聊天

你分明看不懂

這么點年紀就帶娃娃是一種什么樣的體驗

可你跟他視頻

看他給你展示奶娃的時候

聽他說，你瞧著大眼睛，多可愛

心里分明是一種羨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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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創業的乙哥聊起來

他說創業很難

學校里創業掰了就撤

但是在這創業

每天都要想怎么跑客戶

我這生意不容易

每天都要看天吃飯

你好好工作

別像我一樣

看他說的很苦

可你覺得他酷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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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迷茫的阿丙聊人生

他說這輩子也不求什么

女朋友能愿意跟自己一起奮斗

就很知足了

這份工作不算很有前途

但是耐心做下去覺得很不錯

你聽他在電話那頭

你也覺得心里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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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站在家門口

看到有幾雙皮鞋已經很舊了

甚至有一雙皮鞋的皮都磨掉好多

有一雙皮鞋里面似乎都長了蜘蛛

但是爸爸還沒扔掉

你現在有些理解

畢竟那些皮鞋

陪著爸爸見證了更多生活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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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起

每當你在辦公室鏖戰到晚上八點九點

你都像打了雞血

可是出了辦公室

一個人還沒有吃飯

看著窗外懸著的大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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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圈都是月亮的故事

可這些好像都跟你沒什么關系

——上海的冬天真冷啊

你心里想

隨手裹緊了大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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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翻開門口的方形地毯

這是你高中的時候

某一個周末和媽媽一起買的

媽媽說買一個好看的

你來挑吧

你挑了這個民族風的地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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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六年了

這地毯還挺好看的呢

那時候媽媽也還會化妝

爸爸也沒那么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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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找了找地毯

上面下面

攤開

翻過來

什么都沒有

該不會忘了吧

你心里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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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起去年回家下飛機

下飛機的時候從接機通道走出來

就是找不到說來接你的爸爸

這不科學，你嘀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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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你四處張望的時候

爸爸在后面喊了你的小名

你驚訝的回頭

凝視了爸爸幾秒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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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有段時間沒有染發

白了不少

生活和工作的擔子

像是把他壓矮了一樣

你真的沒有在嘈雜的機場注意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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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太想給他一個擁抱

就像平時遇見好久不見的老友

一個大大的擁抱

可是你忍住了

你不知道怎么樣去邁出這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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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站在找不到鑰匙的門口

你舍不得敲門

你在想，完了

老兩口子大晚上的

吵醒了不好嘛

等一會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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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夜這種事

又不是不行，加班也會熬夜

再說飛機上也睡了夠久

充電寶也還有電

說實在的

在門口這會

沒到一分鐘

想了這么多

也挺好的

是該給自己一點時間靜一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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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起以前回老家

媽媽總是定很晚的機票

因為這樣不耽誤白天的事情

機票還能便宜一些

只是敲開村頭的家門

總是半夜

總是披著星星

走出車門的時候呼出的白氣

才像是告訴你

到家了

過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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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泥土味就是年的味道

電話過去

門開了

老家的老人急急忙忙從床上爬起來

拉開昏黃的鎢絲電燈泡

借著看不清臉的燈

奶奶伸出暖和的手握緊你

那雙手粗糙但是厚實

那雙手滿是褶皺但是溫暖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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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回頭去煮一碗醪糟水煮蛋

幾分鐘后熱水燙腳

手里端著端著熱騰騰的醪糟蛋

幸福的熱氣在臉上洋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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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好啊

你站在家門口回想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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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門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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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狡黠的說

我就知道你回來了

眼角的魚尾紋讓他看上去憔悴許多

可是眼睛里的分明閃著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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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愣了一下

原來他在等你

媽媽在后面也再說

哎呀你終于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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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不知道為什么

鼻子突然一酸

眼眶熱熱的

你揚起了頭

不讓熱乎乎的淚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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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猛地低頭

為了不讓爸爸看到你的淚

你抱住了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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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我回來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