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香屑》讀后】:聶傳慶——一個從死亡的荒冢里長大的年輕人,在遇到一縷生的強光之際,他想過起死回生,他的第一粒還魂丹是幻想中的父親——他的古文老師言子夜,而言子夜在課堂當眾罵了他,因他大哭顯得沒有出息又把他趕出教室,第一粒自制的還魂丹,臨床失敗。
他的第二粒還魂丹是言子夜的女兒言丹朱,如果說聶傳慶從死亡陰暗中而生,丹珠正是從生與光明中來,她想要照亮傳慶,傳慶先是憎惡她,后來想依靠她重新開始生命,于是有了那段充滿激情的詩人樣的告白:他的愛人應該不光是愛人,還必須是父親母親,是一個創造者,一個神。這顯然是溫室的花朵丹朱不能承受的生命之重,她說,她沒有那么自不量力。
“那么你一點也不愛我。”傳慶因絕望而生了殺機,他要殺了丹珠。
小說中只要是寫到傳慶家,無不是在死亡的籠罩中,花草樹木是死的,網球場是死的,父母雖生猶死對躺著,穿著污臟的舊時代衣服相視吸鴉片,還有被他父親打聾的耳朵,隔絕了與外界的溝通,更加強了家宅的荒冢感。
傳慶出場時寫他的身材容貌是畸形地成長的——用他父親的話是三分像人,七分像鬼——一團霞光似的杜鵑花是他的背景,這時言丹朱出現了,丹與朱都是紅色,暗示著丹朱是他死灰的生命中峰回路轉偶然遇到的一點絢麗,丹朱下車了,杜鵑花也消失了,傳慶的臉重新歸于死灰。
小說最精彩的部分在圣誕夜的海天山崖的愛恨交加那一節,展現了初出文壇的張愛玲作為小說家非凡的才華。丹朱是一味的單純善良,傳慶的心理則是圍繞著陰暗扭曲為中心場地的復雜變化:先是躲避憎嫌,冷嘲熱諷,再想到操控、復仇,后又是激情澎湃的對于愛與重生的強烈渴望,最后是幻滅之后絕望的虐殺。
在這個時而海天開闊時而懸崖峭壁的灌滿大風的詭譎之夜,傳慶的靈魂畸變達到了頂峰,而作為他靈魂襯景的丹朱的盛容之華美綺麗也達到了頂峰,充滿了神性,以至于傳慶以為她是月亮上下來的傘兵。
言丹朱,她或許就是那一顆起死回生的還魂丹,紅色的小珠子一樣,有著驚人的療效;聶傳慶,因孽而傳,罄竹難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