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九聽得白奕在房門外叫她,可不知如何是好,本以為她的暈倒是個極好的緩沖,起碼能再多拖上一些時辰,誰料他爹竟然這么快就又來了。這般想著,鳳九喃喃道:“怎么辦?”
東華放開鳳九的手,將鳳九抱回榻上,正要去回身開門,鳳九卻拉住她的衣袖,道:“我爹說什么,你都得盡量順著他,哄著他才是。”
外邊白奕見里頭仍無人應門,不禁高聲喊道:“鳳九!快給爹開門!迷谷說你早已醒了!”
東華應道:“我知道的。”便抽回自己的衣袖,緩緩踱到房門口替白奕開門。
白奕見是東華來開門,“哼”了一聲,又見鳳九坐于榻上,有些緊張的望著自己,便朝她走回去,問道:“你好些了嗎?”邊說邊細看鳳九的臉色,似乎是比頭先好了一些。
鳳九道:“女兒沒事,爹你不用擔心。”
想起東華之前說的余毒,白奕問道:“你現下中毒了?”
鳳九搖頭:“女兒并沒有中毒。”
白奕不信,疑道:“那你腹中胎兒緣何會遺有余毒?”
鳳九解釋道:“我曾經中過毒,可后來帝君替我推宮換血了,但我們并不知會影響到胎兒。”鳳九特意強調帝君為她解毒,希望她爹的臉色能好上一些。
“帝君他替你推宮換血?”白奕頗受震動,不禁看向東華。對面的那人長身而立,照例是肅著一張臉,很難想象他會有憐香惜玉的一面。白奕一時間各種神思翻滾:若鳳九所言屬實,帝君倒確實是把鳳九放在心上的。不過他的女兒,合該給人放在心尖尖上。算他識相。
這時候,倘若是個識人眼色的,便會趁機擺個姿態,向白奕許個重諾,起誓會一輩子好好照顧鳳九。可眼前這人,仍然端的是目中無人,從上倒下釋放出“本君做了就是做了,你愛怎么想便怎么想,干本君何事”的做派。白奕本來瞧著帝君覺得順眼了一些,又見這人在此時還不知順桿子往上爬的說幾句好話,不禁覺得剛那幾分來之不易的順眼又變成礙眼了,于是意有所指道:“中了毒也不消停,真是胡鬧!你不懂分寸,他也不懂嗎?”
鳳九聞言臊得臉通紅,這要是她爹知道又是她上趕著的還得了?白奕見女兒難堪至此也不好再說什么,畢竟他身為人家的爹,倒不是太適合對著女兒說這些房中事。
東華見白奕點到他的名了,這時候若開口說話就似砌詞狡辯,若不說話又好像是默認了不懂分寸,因此權衡后只得開口道:“事出突然,我們也并不知道那毒如此厲害。”
這實在不算是一個高明的解釋,可帝君這會兒面對著人家的父母,總不能認了胡鬧的這么個名頭,否則未免顯得他太隨便、太不將鳳九擺在心上。
果然,白奕一聽這話臉色變難看了幾分:還好意思說事出突然?不突然的話你先上我這兒來三媒六聘啊?四海八荒的昭告一番,再將我女兒娶回去不行嗎?白奕便道:“那敢問帝君您知道什么?你們明媒正娶了嗎?拜過天地了嗎?那三生石的命數已解了嗎?“
白奕本來是在反問他,可帝君想起鳳九剛才教他的,得順著她爹的話往下說,便道:“所以本君特地來拜訪你,好了結這明媒正娶、拜過天地之事。”
白奕本來在心底嫌棄東華不會察言觀色,可聽他這么熟絡的順著自己的話往上爬,又覺得頭先是否判斷錯了?可他絕不甘心就此答應東華,又聽東華的回答里刻意略過三生石,想來是拿這一樁事毫無辦法,因此故意道:“那三生石又如何?”
東華想了片刻方道:“如你所見,三生石根本阻止不了我們,本君瞧著,這三生石的命數,或許有變也未可知。”
白奕冷笑道:“三生石自古定天下姻緣,如能隨時變化豈非太過兒戲?帝君此言,莫不是耍弄白奕吧?”
“你是鳳九的爹,將來就是本君的……”東華頓了一下,那句“岳父”到底沒有說出口,而是道:“本君又豈會以言語戲弄于你?”
白奕聽見東華說到將來自己與他的關系卻打了個結巴自然明白,心道還在擺架子呢,你且擺吧,便道:“帝君你的輩分太高,白奕豈敢高攀?帝君若要言語戲弄,我也只有受著的道理。”
見白奕要用輩分之說壓自己,東華便道:“你此言差矣,身為神仙何必糾結于輩分,若按你所說,本君與鳳九又是何輩分?”
白奕卻道:“這正是我的意思。我沒得比帝君你癡長了一輩,心里頭膈應得很,帝君還是休要再提娶鳳九一事。”
東華只得開解道:“本君瞧著你并不是個迂腐之人,怎么說出口的話倒不似神仙的模樣?”
聽東華言語之間竟似在教訓自己,白奕故意道:“我自然是沒有帝君您做神仙做得久,帝君您多大了,我才多大,鳳九又是多大。”
東華默了一會兒方道:“你嫌本君老?所以你才不同意?”
這個帽子扣得可是大了,白奕還未回話,鳳九卻先起身了,打斷道:“我爹不是這個意思,你要同我爹說提親的事,怎么說到這上面來了?”
白奕也不明白怎么一下從高攀談到了年紀大,雖則他心里也覺得這兩人的年紀差得有點大,但神仙嘛,都是壽數無疆的,倒并非特別緊要,因此道:“帝君你誤會我了。”
本以為帝君會為此動怒,哪知他只是看向鳳九:“你嫌棄也無妨,只要鳳九不嫌棄便好。”
出了這么一幕小插曲,鳳九頭先還在埋怨帝君不會說話,這會兒又是心疼他受委屈了,便鼓起勇氣沖她爹道:“爹,你從前總想著給女兒找一門好親事,現如今帝君親自來提親,女兒是高興都來不及。帝君是何樣的人品才貌?九重天里人所共睹。如今他愿意娶女兒,爹你為何執意不肯呢?”
白奕看不慣鳳九這副模樣,便道:“有你這樣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的嗎?提親是他這副樣子的嗎?我瞧著他是來發號施令、御下示威的吧?”
鳳九只得維護東華道:“爹你也知道帝君素來都是如此,他絕不是存心要令爹你不高興的,爹你大人有大量,何必同他一個小輩計較。”
“他何時成了我的小輩?”白奕覺得很是稀奇:“再說你看看,他哪有個小輩的樣子?”
鳳九強笑道:“他是女兒的未婚夫婿,自然就是爹你的女婿,你身為長輩何必跟晚輩計較那么多?”
雖然東華對鳳九降他的輩分有些不滿,那一口一個“晚輩”、“小輩”聽來也甚是不順耳,想他東華乃是昔日的天地共主,試問誰敢稱他作晚輩、小輩?那可真是不知死活。雖則東華未必特別在意這些外在的稱呼,但還是覺得不習慣極了,因此只任鳳九在一旁同他爹爭論,自己著實不知該如何插話,更不知該如何以晚輩、小輩的口吻插話。
許是東華突然的沉默引得白奕不快,便道:“你苦口婆心的勸我有何用,你看他的眼里有我嗎?我瞧著他的眼里也沒有你?不然你現下都已經懷了他的孩子,他卻為何連一聲岳父也不叫我?”白奕算準了東華絕不會將“岳父”喊出口,便故意拿話刺他。
看來白奕果然如鳳九頭先對自己所說的,相當不滿自己的態度,東華突然道:“岳父大人,若我有何處不妥,請岳父大人多擔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