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毛寫過一句很深情的話,“每當想你的時候,天上就會飄落一粒沙,所以地球上才有了撒哈拉”。我想她肯定是受了那首沙漠情歌的啟發,“想到沙漠就想起了水,想到愛情就想起了你。”
序:撒哈拉,夢開始的地方
撒哈拉雖然不是三毛開始寫作的地方,卻是她所有文字中最傳奇、最令人神往的地方。自從去年進了趟沙漠,不知怎么就觸動了我的撒哈拉情結,于是馬上把北非旅行提上日程。
對三毛藍帶粉(或稱尋根溯源粉)而言,如果要跟著三毛的腳步去重訪她書中記載的每個地方,撒哈拉是首追且必追之地。
其實,三毛的撒哈拉在西屬撒哈拉,并非摩洛哥。但我很清楚沙漠生活之苦,沒有膽量把所有的假期都拿來跟黃沙作戰,所以,選擇了更加多面的摩洛哥。
進入沙漠地區的第一天就遇到了沙塵暴,雨水裹著黃沙把車身糊成一片,必須一邊噴水清洗車窗一邊慢慢往前開。
等雨停了,天地間依然是飛沙走石。在城鎮的邊緣甚至有龍卷風在盤旋。到住處住下,忘記了關窗,很快房間里就積了厚厚的一層黃沙。
三毛也曾寫過沙塵暴的情景——關起門窗,黃沙就從天井一瀉而下。當沙漠不再風和日麗,難免讓她對沙漠生活灰心喪氣,流淚不止。
愛三毛的人很多,可并非每個愛三毛的人,都能看清她灑脫不羈的文字背后蟄伏著的各種悲苦:沙漠的貧乏艱辛、荷西失業后的流離失所、身體疾病種種。
三毛紅帶粉(或稱身體力行粉),才看到三毛文字的春風化雨,便學她嫁到沙漠,結果痛苦不堪,后悔終身。不怪自己妄行無知,反怪自己中毒太深。
這次沙漠之行最大的收獲就是遇見了一個顏值炸天的阿拉伯年輕人,他讓我做了好幾天美夢,甚至去幻想人生的另一種可能性??上?,自己早已過了做夢的年紀。作為一個三毛藍帶,最終沒能完成向紅帶的升級。
三毛粉的最高級別自然是黑帶,我稱之為瘋癲轉世粉。
前段時間不知從哪里冒出個媒體人小二姐,就聲稱自己是三毛轉世,向有妻子的不婚主義者荷西轉世的張揚瘋狂示愛(這里面的邏輯很難懂)。被拒后,便削發戒愛,為張揚妻子的新電影瘋狂打CALL(這種因果關系也很難懂)。
我出于好奇讀了幾篇她拽佛經拽歌詞拽電影對白的10萬+爆文,便服氣的取關了。這種境界是我輩望塵莫及的。
在做旅行籌備的時候,我在馬蜂窩和窮游網上大概看了20篇左右的精華攻略,發現國人吃了差不多同款摩洛哥旅行套餐。
所以我基本全線放棄國人熱捧的景點、旅館,住宿、行程全憑個人喜好和那時那刻的心情自由安排。
最初計劃的駕車路線,是在卡薩布蘭卡取車,按照逆時針方向,游覽:索維拉、馬拉喀什、瓦爾扎扎特、梅爾祖卡、伊芙蘭、非斯、梅內克斯、舍夫沙萬、德土安、丹吉爾、拉巴特,然后回到卡薩布蘭卡,還車回國。
在實際行程中,放棄了伊芙蘭,把時間留給了梅爾祖卡;放棄了梅內克斯,把時間留給了非斯;放棄了德土安,把時間留給了丹吉爾。在進入拉巴特之前,到蓋尼特拉的市郊小轉了一下;放棄了拉巴特的全部觀光計劃。
我對這個世界的愛意實在不多,有限的時間、精力與情感,只能交付給正確的地方、正確的事情、正確的人。
有的人走遍摩洛哥,說他最念念不忘的是小城索維拉。對我而言,梅爾祖卡圓了我的撒哈拉夢,還有個好看的阿拉伯大男孩每天夸我美麗,看到我就會開心的笑。
我們得多喜歡一個人,才會一看到他(她)就不由自主的笑?
我想這輩子都不可能再有什么地方能夠取代梅爾祖卡在我心目中的位置了。
1 住宿篇:先安放身體,再安放心靈
摩洛哥的官方語言是阿拉伯語,法語是全國通用語言,西班牙語在沿海地區也較為普遍,原住民柏柏爾人說本族的柏柏語。英語在摩洛哥的普及率雖然不太高,但會說英語的人還是遠比我最初設想的要多很多。
有的朋友擔心自己的英語不太溜,其實,這點大可放心。因為我的英語真的只有“一點點”,只要膽子大,敢于去溝通,受折磨的絕對不是自己,而是對方。
在國內,我曾經有個機會在工作中使用英語,一位北京來的領導聽我說完,皺了下眉頭,“你的英語說的太亂了。”的確,國人在工作中學術嚴謹,非常在意語法、句型、措辭準確,錯誤百出的造句會讓受眾聽后很受傷。
但在國外游玩的時候,人家才不在乎一個外國人說話時的主謂賓、倒裝、句型完整,大詞小用也罷、小詞大用也罷,全都無傷大雅。
彼此能明白對方的意思就好,就算不明白,那就多揣摩幾個回合。如果遇到英語母語的人,說起話來容易忘乎所以,那就禮貌的提醒他們控制一下自己,“Slow down please.”
由于我們并非全程在熱門旅游區,因此還是碰到了很多不會英語,甚至連法語都不會說的當地人。遇到這種情況,通常有三個選擇。
第一,因為我們是外國人嘛,他們自己去找能說英語的人來跟我們對話,這是最常見的情況。
第二,我們換地方換人,一直換到有會說英語的人為止。
第三,如果都沒得換,那就拿出語言翻譯神器——微軟Translator,設置好輸入語種和輸出語種,這樣兩個完全不同語言的人就能直接進行口頭交流。但這種方式的溝通效率比較低,所以不到萬不得已,我們也不太使用。
因為交流畢竟還是旅行過程中需要解決的首要問題,所以在正文之前插播一下語言話題。即便語言不通,相信我,當地人基本都會很熱心地幫助我們解決困難?;叵胍幌?,我們在國內遇到外國人時,是不是也會盡力去幫助他們?!
在旅行準備階段,我花精力最多的是選擇住宿。因為涉及到十來個城市。所以近乎有半個月時間,我每天晚上都要上Booking,去研究每個城市的酒店資料。
我首先設置幾個硬性條件,篩選出所有符合我最基本需求的酒店:
(1)提供早餐;
(2)不需支付定金;
(3)可以免費取消預定;
(4)提供wifi;
(5)提供停車場(或附近有停車場);
(6)提供英語接待服務;
(7)價格區間在300-1000/晚。
用這幾個條件過濾篩選后,每個城市入選的酒店數量一般在20-80個不等。然后再逐個查看酒店位置和住客評價,挑選出其中最有眼緣或者區位、整體條件最佳的酒店。
最終,在卡薩布蘭卡、梅爾祖卡、丹吉爾這三個城市我選擇住酒店,梅爾祖卡另有1晚住沙漠帳篷。在索維拉、馬拉喀什、非斯這三個城市住Riad,舍夫沙萬、拉巴特住Dar,瓦爾扎扎特住農場。
瓦爾扎扎特
瓦爾扎扎特的農場是我全程最期待的一處住宿地。我在Google Earth上找到這家農場,遠離城鎮,位于曠野之上,孤零零的伴著一個大湖。看到它那副遺世獨立的姿態,突然有一股氣息猛地涌到胸口,讓我想哭出來。
三毛在南美洲游歷的時候,在一篇文章里說過她的前世,是一個遠離塵世、住在大湖邊上的印第安女人。這個農場給我的感覺實在太神似了。
放大一點可以看出,圖上白色的痕跡并非道路,而是車輪碾過的痕跡。這個農場與外界沒有公路連通,所以我們那天找它很不順利。
所有地圖軟件標出的農場位置都是錯誤的,我們跟著導航走,被引導到瓦爾扎扎特城郊很遠的公路上,周圍什么都沒有。我們在公路附近兜了幾個圈子,便往回開,直到一個居民取水點,才看到有幾個人在那里打自來水。
我拿著農場訂單上前去問路,一個中年男子看了地址,也是摸不著頭腦。我打了酒店電話,一串自動應答的阿拉伯語,我聽得不知所云。
他用自己的電話也打了幾次,然后告訴我,沒有人應答。這個取水點沒有一個人聽得懂或會說英語,我們只能用微軟翻譯器緩慢而艱難的交流。
雨越下越大了,依然一點進展都沒有,我有點著急了。他又對著手機說了一句話,隔了兩秒,我看到屏幕上顯示出“別著急,我會一直在”的中文時,心底涌出的感動,難以言表。
他想帶我們回城重新找一個旅館,但我還不肯放棄。
這個農場明明就在一個湖邊,于是我們拿出隨身攜帶的筆記本電腦,打開Google Earth,在地球上搜索到這個農場的位置,然后把手機上的谷歌地圖切換成衛星影像圖,在衛星影像圖上真的就發現了農場的痕跡,于是添加興趣點,重新設置導航,這次我們成功了。
來應門的是音樂大師柏柏爾人塞爾特,可他會說的英語少得可憐。他比比劃劃說了一大串法語,我聽得很累,勉強分辨出“香薄荷”、“桑~米女”這幾個詞,我猜是房間還沒好,需要再等五分鐘的意思。但這么簡單的意思不應該說那么多話才對呀,于是雙方都有點手足無措的站在門口。
直到有其他已經入住的客人經過,我問他們,“有人會說英語嗎?”走過來兩個人,謝天謝地。
我們先把行李送到房間,稍微休息了一下,然后帶著住宿訂單去找老板。
老板拿著當晚的住客名單問我,“你是驢嗎?” 一般人都是問我,“是不是鹿?”,一聽他這么規范的語法、這么標準的發音就知道是法國人,“對,我就是驢?!?/p>
“啊,殺驢,Welcome?!?/p>
我趕緊截住他的話,“既然你會說英語,咱們還是說英語吧?!蔽胰滩蛔”г梗斑@里太難找了,我打了好幾個電話都沒有人接!”
“抱歉哈,我剛才在睡覺!”
……
梅爾祖卡
梅爾祖卡是摩洛哥在撒哈拉沙漠的前哨,基本上旅行者都是跟鎮上的酒店預定沙漠帳篷,由酒店的駝隊把人送進沙漠。
我一開始也是在專心挑選沙漠帳篷,但無意中點開了一個酒店鏈接,發現這家酒店不僅緊貼著撒哈拉沙漠,還緊貼著沙漠修建了一個室外游泳池。
更為難得的是,這家酒店采用了全開放設計,沒有圍墻。這就意味著,你在酒店任何一個可以眺望的位置,都可以欣賞到沙漠風光。我馬上就把沙漠帳篷拋到九霄云外,用最快的速度下單了這家酒店。
根據酒店的游泳池屬性,應該能夠很輕松地從Google Earth上找到它。因為酒店擴建過,所以現在的規模要比Google Earth上顯示的大許多。
不過我們在梅爾祖卡停留的那幾天,風沙都比較大,所以泳池上面漂著一層浮沙,并沒有人真的下去游泳,只有幾個歐洲人躺在沙灘椅上曬太陽。
酒店的駝隊就在百米開外的沙漠隨時待命。早上六點,我跑到駱駝身邊跟他們一起等待日出。
晚上六點,酒店的駱駝人把我們送進沙漠營地。
到了營地后,在等晚飯的間隙,爬上營地旁邊的沙丘遠眺夕陽。摩洛哥的落日很晚,要一直等到晚上8點鐘。
這個沙漠營地是我見過的最簡樸的營地,沒水沒電,床褥就直接鋪在沙地上。
沙漠很大,我們很??;環境很苦,情感很真。梅爾祖卡的三天兩晚是我在摩洛哥最幸福的時光,遇到了最純真的人,得到了最好的關照,留下了最深的想念。
利亞德(Riad)和達(Dar)
里亞德(Riad)和達(Dar)不算民宿,而是利用摩洛哥傳統住宅改造而成的旅館,因此主要集中在老城(Medina)里。老城四周都有圍墻包圍,汽車根本開不進去。
幾乎所有的Riad和Dar都裝飾成阿拉伯或地中海風格,異域風情濃郁。雖然老城一片破敗,但是旅館內部軟裝極其美艷,非常適合拍照??炊嗔税⒗L味的,我還是最喜歡這款小清新的床品。
Riad和Dar的房間普遍較小,窗戶對著天井,比較憋悶,所以底樓天井和頂樓露臺布置的美觀舒適,讓住客不出門的時候,可以在這兩處休息。
我們有一大半的時間都是住在老城里面或者周圍,街頭巷角真的站滿了人,孩子們就在街上踢足球,成年人就坐在小酒館里。這應該就是跟傳統民居的建筑風格有關系吧,不通透、不敞亮、長時間呆在里面,壓抑得很。
我在馬拉喀什逛完不眠廣場后,也不想馬上回旅館,寧愿在路邊的長椅上稍微休息一會。深夜11點,街上還全是人。
到摩洛哥旅行,這種傳統民居一定要嘗試一下,如果不是為了拍美照,也不宜住的太多。一則乏味,二則整體舒適度不如酒店,三則交通極為不便。
我在選擇Riad的時候,還不清楚這一點,都是挑選那些宣稱旅館旁邊就有停車位的,而且,我在Google Earth上的確看到旅館旁邊有大路的,才敢下訂單。
結果到了實地一看,所有預定的Riad都是被圈在麥迪那里面。有的停車場就跟Riad一墻之隔,還得拎著行李找個門繞進去。有的Riad旁邊即便有路邊停車點,也只是允許臨時停靠,所有過夜車輛都必須開到專門的停車場里。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我的行李很少,而且選的Riad基本都靠近老城邊上,不需要拖著箱包走太久。
在舍夫沙萬這個山城迷宮,我明智的定了家山頂的Dar,這樣,汽車可以繞著老城外緣直接開上山,把車停在山頂,拎著行李往下走一小段臺階就到了住宿地。晚上呆在山頂俯瞰小城也很方便。
所以總體而言,如果更想要舒適的住宿環境,對于Riad的態度應謹慎,淺嘗輒止。而且就老城而言,幾乎是一個套路,重點看一下非斯、舍夫沙萬即可。我們行程的最后兩站,丹吉爾、拉巴特,老城就在眼皮子底下,我們都絲毫沒有進去穿梭的欲望。
如果你不想去到遙遠的非洲,也依然是跟國人作伴,那么攻略里提到的那些網紅旅館,就是你要重點避開的雷區。
2 飲食篇:牙套姐的飯事
摩洛哥的作息時間跟國內比,屬于慢兩拍的節奏。早上九點,街上才開始慢慢有人。
旅館的早餐一般是從8點半開到10半,有些是從9點開到12點。下午3點是午餐時間,9點是晚餐時間,夜生活會一直延續到11點以后。
除了早飯我們不得不按照酒店的時刻表來,午餐和晚餐時間基本上都是亂來的。唯一不亂的,就是始終如一、單調無味的摩洛哥本土飲食。
早餐
早餐是千篇一律的面包、餅,搭配醬、橄欖,飲料是橙汁,餐后可以選擇咖啡或茶。
酒店的早餐是自助餐,吃什么可以自選,但品種也還是各種面包、各種餅、各種橄欖、各種醬。傳統旅館則是將每個人的早餐搭配好,直接送到天臺上。
最初到摩洛哥的時候,坐在天臺上,一邊吃著早餐,一邊從高處欣賞老城風景,還是蠻開心的。
到了第二天,食物雖然沒有換,但是換了個地方,也勉強能笑得出來。
到了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實在沒心情笑著配合早餐的演出了。
從卡薩布蘭卡領到車,第一天上路什么都感到新鮮,時不時就減速或者停車拍照。所以趕到索拉維已經是晚上8點,太陽都已經落山了,所有電子設備的電量全部耗盡。
旅館的工作人員已經下班,只留了一個完全不懂英語的摩洛哥老人值班。他對上我的姓名,就拿出一張單子給我,“Breakfast”。
我定睛一看,是讓我自己勾選第二天早上想吃什么,我老實不客氣的每種都打了勾。結果第二天早上,工作人員爬了三趟樓,才把我們的早餐送齊。隔壁桌的客人才簡單的兩三道,我不好意思了兩秒鐘,馬上就甩開叉子開吃了。
不過從第二天開始,我發現早飯依然全部都是冷餐后,便要求提前上咖啡,并且要“Hot,very very hot!”咖啡簡直成了早餐的救命稻草。
關于咖啡還有一個丟臉的事情。咖啡通常是一次上一大壺,我一般睡到自然醒,早飯吃得晚。咖啡壺放在桌上,想喝幾杯就喝幾杯,我自然以為那一壺咖啡都是給我們的。
有天我想早點出門玩,就很早爬起床吃早飯,喝了兩杯,還裝了一保溫杯帶著,這樣開車犯困的時候,可以喝點提神。
陸續有其他客人來吃飯了,工作人員從我桌上拿走咖啡壺。我看到他狐疑的晃了晃咖啡壺,臉都羞紅了。
正餐
正餐比早餐強一點,這一點就是——除了色拉以外,其余都是熱菜。但所有食物都是用同一個配方、同一種烹飪方法做出來的同一種味道。塔津、庫斯庫斯、燉肉丸、炸肉串、硬面包、色拉和湯,本地餐館和旅館的菜單上全是這些東西。
從瓦爾扎扎特趕往梅爾祖卡的那天,因為車子出了點小問題,所以我們心驚膽顫的放慢了車速,用了7個多小時才趕到酒店。在這期間,我戴著牙套的緣故,除了喝了點水,什么東西都沒有吃過。
所以趕到沙漠后,我興奮的進去蹦跶了一陣,連手都沒洗,就轉頭要酒店工作人員馬上給我們開晚餐。
那時才七點多鐘,工作人員有點奇怪,“真的現在就要吃晚飯了嗎?”“對的,就是現在!”
我脫掉了藍罩裙,只穿了黑色的紗質闊腿褲、黑色短袖、披著頭發、沒有戴眼鏡。別的歐洲客人還在喝下午茶,大都穿著背心、短褲、涼鞋。跟他們比,我這樣穿著就算盛裝了。
晚飯看上去很美好,但同樣的飯菜我已經連續吃了5天,所以即便很餓,還是能文雅的細嚼慢咽,更多時間是在欣賞沙漠美色。桌邊放著一個漂流瓶,裝著我剛從沙漠里取得沙子。
一個穿藍衣服、包白頭巾的工作人員經過時,被漂流瓶吸引住,停下腳步問,“這是哪里來的呀?”
“這個瓶子是我從中國帶來的,沙子是剛才在沙漠里取的?!?/p>
“喔!”他拿起漂流瓶左看右看,沙漠里長大的孩子估計從來沒見過這種瓶子,連軟木塞子都覺得特別新鮮。
“我覺得這樣一瓶沙子值不少錢呢!”鑒定完畢,他給出結論。
“也許吧,可我是要把這瓶沙子帶回中國的!”
他不明覺厲,饒有興趣的看著我。這便是我跟塔米爾的第一次見面。
第二晚住進沙漠帳篷,又是塔津和硬面包,吃了幾口就再也不想吃了。同一個營地的摩洛哥女孩索菲亞撕了一角面包,刮著碗里的湯,她抬頭看了我一眼。我苦著臉,“已經連續吃了6天了,我再也吃不下去了。
她點點頭,“我完全理解你的感受。”
“實在沒法跟中國菜比?!?/p>
“是的,中國菜很好吃,我超愛中國菜?!?/p>
“你最喜歡吃什么中國菜?”我感覺我贏了。
“壽司?”她猶豫了一下,吐出來一個詞。
“那是日本的……”
肯定有人關心,沙漠里沒水怎么刷牙的。沒有刷,我用礦泉水漱了下口,就直接把牙套戴回去了。
中華料理
離開沙漠,來到非斯。非斯古城的藍門進去右手邊第三家就掛著中華料理的招牌。我老實不客氣的沖進去。
一開始我并沒有對這頓飯抱有多大期望,非洲這個地方能做出什么好吃的中國飯菜。
結果吃到味道極其地道的酸辣土豆絲、小炒牛肉、番茄蛋花湯時,感動的都快哭了,話也不說了,一口氣連吃兩碗米飯。
廚師剛從國內來摩洛哥不到一個月,做好飯菜便從廚房里出來,旁邊陪我們坐著,笑我,“忍??!忍??!沙漠里剛出來的同胞都是這副樣子。”
廚師是山東人,但操著一嘴北京口音??磥硎窃诰┏切逕掃^,超級能侃。給我們介紹了他這個月在摩洛哥的見聞,各種防騙攻略,這家老字號旺鋪是如何幾經轉手,到了他老板手中。
我其實還蠻喜歡跟這種類型的人聊天的,他們自己就能說得個風生水起。我只需豎著耳朵聽,不時“嗯”、“啊”、“哦”,互動一下。
不久老板回來了,廚師引薦我們認識。老板很年輕,氣質儒雅,一點不像在商海里摸爬滾打的人。等他交待好店里的事情,也坐過來跟我們隨意聊天。我們吃飯的時間不是摩洛哥人的飯點,所以,店里當時也就兩桌客人。
我便好奇地問他怎么會想到來非斯開中國餐館。
他介紹自己叫馬棟,寧夏人。聽到這里,我便恍然大悟,寧夏人,姓馬,十有八九也是個穆斯林。他大學畢業后,先去了約旦做生意,但發展的不太好。一次機緣巧合,他跟摩洛哥的一筆生意大賺了一筆,讓他覺得在摩洛哥發展空間更大,便帶著妻子孩子,舉家搬遷到這里。
看他年紀輕輕就這么能折騰,敢想敢做,我對他相當佩服。我們這次旅行也發現了摩洛哥確實有不少東西跟國內存在很大的價格差。比如國內夜市賣的那種最廉價的塑料拖鞋,古城夜市開價100迪拉姆,后來我到家樂福買了一雙,也要60迪拉姆。
這里的水果價格低到難以想象,10迪拉姆(相當于6塊人民幣)能買到15個大橙子,20迪拉姆能買到半斤藍莓。我們也想過在摩洛哥和中國之間搞跨國貿易肯定大有可為。可我們也就想想,勤勞勇敢的中國人馬棟早就嗅到商機,在這條路上已經走得很遠了。
海鮮餐廳
我們一路從西開到東,從南開到北,來到丹吉爾。丹吉爾隔著直布羅陀海峽與西班牙隔海相望,已然和歐洲接軌,非常繁華。我覺得是時候吃點好東西了。
我打開貓途鷹,在里面搜索丹吉爾的海鮮餐廳。剛好排名前3位的餐廳距離酒店都在2公里范圍內。
排名第一的,我點進去才看了兩個評論就說很貴,馬上PASS掉。
排名第三的,距離最近,才600米,一看是個海鮮大排檔,也PASS掉了。
便選定了排名第二的Tagerino。沿著海濱大道一路走過去,很容易就找到了。進門前,我張望了一下,好像很貴的樣子。就趕緊止住腳步,重新打開軟件,翻了幾頁評價。還好,還好,偶爾一頓還是吃得起的,這才敢推門進去。
Tagerino是一個標準的西班牙餐廳,菜單上面有多國文字,但服務員基本不會說英語。
好在菜式也不是很多,我們就自己把菜單逐頁翻譯了一遍,花了不少時間才完成點單。
在此之前幾乎都是在不發達地區游玩,這個餐館里全部都是衣冠楚楚的歐洲人,化了精致的妝容,說的也都是法語或者西班牙語,進入這個館子就跟突然換了個國家一樣。
服務員一道道的上開胃菜、正餐、餐后甜點,每換一道就撤退原來的餐碟刀叉。對于我這種完全沒有吃過西餐的人而言,這種更換純屬多余,因為我只用了叉子和勺子。
我還點了一大份西班牙海鮮飯,服務員送上來后,嚇了我一跳,拿手比劃了一下。隔壁桌的男士笑著看我的動作,我有點不好意思,“太多了?!?br>
酒足飯飽,我掏出信用卡結賬。刷完卡,很快就收到了銀行的扣款通知,但是服務員示意刷卡失敗,要重新刷一次,我當然拒絕。
她也不多話,轉身去叫來了經理。經理會說英語,他解釋今天已經出現了五張中國信用卡刷卡失敗的情況,并連續用POS機打了兩次小票出來給我看,“POS機只能打印出最后一次刷卡單,你看都不是你的數字?!?/p>
“ 可是我已經收到銀行的扣款通知了?!?/p>
“是的,也許這是因為網絡問題?!?/p>
“我就算在沙漠,也是用這張卡結賬,都沒有遇到過網絡問題。”
我想了下還是決定登陸網銀查一下交易記錄,結果從我進入摩洛哥之后,一筆刷卡記錄都沒有。
好在我身上還有不少現金,我用現金支付了飯錢。以防萬一,還是跟經理要了他的聯系方式,保留了消費單,等回國后如果查到實際已扣款,再請他處理退費事宜。
對于一個來自美食大國的人,Tagerino的飯菜口味也就中規中矩,綜合評分在7-8分。但必須承認,Tagerino這餐是我在摩洛哥旅行期間,吃到的最好吃的一頓飯菜了。
3 交通篇:被警察連續暴擊的日子
每年旅行,只要條件許可,我都傾向于自己開車。因為這樣,行程會更加隨心所欲、自由自在。
在摩洛哥開車不需要國際駕照,只要本人的國內駕駛證翻譯公證件即可。出于對阿里巴巴的信任和貧窮,我通過支付寶免費申請了租租車的駕照翻譯本。
按照租租車的承諾,這本涵蓋九國語言的駕照翻譯本可以在全球200多個國家通用。但跟我同期出行去意大利的驢友卻發現,租租車的翻譯本在意大利的租車公司并未被認可,他們只好跑去駐意大使館重新做了駕照翻譯和公正。
摩洛哥的警察其實也看不懂這個翻譯白本,我每次都告訴他們,這是我的國際駕照,也就糊弄過去了。
三年前我在新西蘭南島自駕時,一下飛機就馬上領車開往特卡波小鎮。因為缺乏休息,偏頭痛很快復發,直接影響了兩天的游興。這回吸取教訓,飛到卡薩布蘭卡后先休息一晚,第二天再領車。這么安排還有一個重要原因,是跟我們的飛機票有關。
飛機票
為了買到比較便宜的機票,我在春節過后,一申請到旅行假期,就立刻上攜程、飛豬刷票。那時剛爆出飛機訂票網站殺熟的新聞,我不敢戀戰,不到一周時間就火速下單。
為了充分利用有限的假期,挑選機票時,我對航班出發地點、出發/到達時間更為看重,不得已犧牲飛行時長更短、過境免簽的機票。篩選機票的硬性條件只有4條:
(1)去程:從杭州出發,下午3點-晚上8點之間起飛;
(2)到達卡薩布蘭卡的時間在次日下午1點-5點之間;
(3)返程:從卡薩布蘭卡出發,下午4點-晚上11點之間起飛;
(4)到達杭州的時間在周一之前的任意白天時間。
為了搶特價機票,手忙腳亂之中買下了:杭州-西安-羅馬-里斯本-卡薩布蘭卡的多段組合機票。其中,里斯本的轉機時間只有1個小時,并且需要申請意大利過境簽證。
當時我并不知道,羅馬-里斯本-卡薩布蘭卡這一段是聯程機票,行李可以從羅馬直掛卡薩布蘭卡。為了加快轉機時間,我們放棄行李托運,僅隨身攜帶一只20寸的行李箱和一只雙肩包。
在旅行期間,意大利航空的員工正在歡天喜地的鬧罷工。我非常擔心波及到葡萄牙航空,造成我們的飛機延誤。為了不浪費一天的租車費,我們下定決心從行程的第二天開始租車,并選擇距離酒店1公里的一個車行提車。
租租車
使用租租車平臺,就是為了一站掌握所有租車公司的所有車型信息。本意是為著省事,結果卻給我們帶來很大的麻煩。
跟租租車合作的本地車行沒有及時反饋信息給租租車網站。攻略里經??吹襟H友說到了車行提不到車。我們更慘,我們計劃提車的車行,實際地理位置遠在幾百公里之外。我們只能把情況反饋給租租車,同時尋求本地出租車公司的幫助。
因為在摩洛哥旅行,包車的情況更普遍一點(看完這篇就能明白為什么團隊更傾向于包車),出租車公司建議我們包一輛出租車旅行。我問了費用,1200迪拉姆/天,覆蓋汽車跟司機的全部開銷。我直接捂臉,對不起,姐負擔不起!
租租車同意幫我們撤銷訂單,并且遠程幫我們聯系其他車行,也建議我們自己同時在當地尋找。
我在網上預定的那款中型自動檔汽車(含全險、不限里程)是400+迪拉姆/天。為了盡快找到替換車輛,我給出租車司機開價500迪拉姆/天的價格(含全險、雙駕駛員),讓他帶我們去找一輛中型自動檔汽車。估計這里面還是有不少利潤空間,跑到第二家店就找到了。
這里還是得給我的租車公司點個贊。不少租車公司在顧客還車的時候,用各種借口,或者租車協議的疏漏,追加費用。
我們著急簽訂租車協議,忘記注明不限里程、油箱空進空出。還車時,租車公司爽快驗完車,便跟我們兩清了。
和警察交手
在摩洛哥開車,驢友所說的路況差、車輛舊,其實都不是什么大問題,只要小心謹慎一點開,所有狀況皆在控制之內。真正控制不了的因素是——警察!
我年紀又小,人又天真,心里想著:只要老老實實按照交通規則,系保險帶,不超速,不闖紅燈,小心避讓車輛、行人,應該就不用給警察蜀黍添麻煩了吧。但事實是,我幾乎每隔兩、三天就會被動跟警察正面交手一次。
Round 1
開往瓦爾扎扎特的路上,連綿一百多公里的發夾彎,轉的人頭暈。但風景很美,大片的高山草甸,開滿了各色花朵。進入盤山公路之前,第一次被警察攔下。
我靠邊后,警察走上前來,一看還挺帥的。
“會說英語嗎?”“一點點?!?/p>
“從哪里來?”“中國。”
“來干嘛?”“旅行。”
“駕照呢?”我掏給他,他根本沒仔細看。
“你剛才越過白線了。”“我沒有!”
“我親眼看見了。”“聽我說,你的國家很美,我很喜歡你的國家。你是個警察,但你這么做是錯誤的,很難得到我的尊重!”
“我錯了?是你自己忘記了,你是越白線了!”“請你看一下我的駕照,我開車十年了,非常熟悉交通法規,我根本不可能做這樣的事情!”
警察無計可施,“好吧,好吧,算了?!?/p>
和他搭檔的另一名警察從公路對面微笑著走過來,“That's Ok?!?/p>
又來一個警察,我一點都不覺得OK,警惕的問,“那我可以走了嗎?”
“走吧,走吧,但是開慢點,注意安全!”
Round 2
翻過大山,距離瓦爾扎扎特大概半小時的車程,我們緩慢進入一個小城鎮,突然又有人揮手示意我們靠邊。
因為摩洛哥交警在城市郊區田間村頭的公路上設置了很多20碼減速帶,經常會有警察上前查看,大部分時候都不會叫停車輛,湊近看到沒問題,警察就會自行走開。
所以,我們停下車后,帶著懷疑的目光看著他,“What's the matter?”這個措辭不算很客氣。
“我是警察?!?/p>
但這個人并沒有穿制服,“所以呢?”
“你們想在這里停下來?”
我沒有聽懂他這句話的意思,一般這種情況下,我會重復一下對方的問話,“你想讓我們停在這里,是嗎?”
他沒有回答我的反問,而是直接把頭從駕駛座車窗伸進來張望。
他先是看到我們架在方向盤上的手機,“你們在導航?”
“是的,在導航?!?/p>
他可能緊接著發現了車窗前方架著的一只“山狗”,馬上揮手,“你們走吧!”
Round 3
山狗并不能一直為我們保平安,相反,遇到真正的警察,我們都不敢暴露山狗的存在。
有一次在減速帶,御用攝影師乘機抓拍了幾張窗外風景,警察看到有只相機對著他,馬上叫停我們,“你們不能拍警察照片的?!?/p>
我們趕緊給他看圖片庫,“都是風景,沒拍你。”這才被放行。所以,為了盡量避免惹上麻煩,山狗時開時關,并非全程啟動。
我們從菲斯到舍夫沙萬的路上,突然從對向車道駛來一輛摩托,警察嚴肅快速的口吻示意我們,“Stop here!”
我乖乖停下,問他什么情況?!癝top here!”他又重復了一遍,也不再管我們就走了。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是什么情況?
等了大概兩分鐘左右,連續幾十輛重型裝甲車從我們身邊駛過,占據了雙向一個半車道。
直到最后一輛裝甲車駛過,才有一個軍官模樣的人開著吉普車壓陣,揮手示意我們可以走了。
當然這時山狗肯定是處于關閉狀態。即便如此,我們還是會擔心山狗可能無意中拍到一些敏感畫面。所以遇到警察的時候,也從來不會主動把山狗拿出來幫助我們自證清白。我們放棄舉證,被警察KO也就再所難免。
Round 4
丹吉爾和拉巴特之間有高速公路連接。從高速公路走,雖然路況好,車速快,但風光比較乏味。于是在距離拉巴特還有40多公里的蓋尼特拉出口,我們離開高速,打算重返海邊公路。
剛下高速不久,我前面的一輛車就被警察攔停。我側目看了一眼繼續往前行駛,大概600米左右,又出現一個警察示意我靠邊。我便搖下車窗,平靜的問這位漂亮警花,“什么情況?”
她先說了一串法語,我等她把話全部說完后,禮貌的請她再說一遍英語。這次就簡潔多了,就幾個字,“你超速了!”
我還沒來得及表示異議,她就要求逐一檢查中國駕駛證、公證駕照、護照、租車協議、車輛保險一堆材料。我給了她所有資料,然后問,“那你可以給我看一下我的超速證據嗎?”
她讓我下車,帶我去看測速儀,上面顯示我的車速71。一般鄉村公路的限速是80或60居多。
“我剛從高速公路下來,正在減速過程中,這就算超速了?”
“是的。”
“那限速多少?”“60?!?/p>
“限速牌在哪里?”“就在前面那個警察的身邊。”
我忍不住要翻白眼,我還特地看過那個警察一眼,他身邊有鬼限速牌。即便有,估計也是在他背后,或者被大車擋住了。
在限速120公里的高速公路的下道口,不到1公里的距離連續設置兩組測速儀,他們肯定是志在必得了。
所以我也就不再負隅頑抗,“那現在要怎么辦?”
“你得付錢?!?/p>
我乖乖交了錢,順便觀摩了一下女警花測速過程。限速60碼,66碼的全部放過。在我等他們開罰單的過程中,她又抓到另外兩個倒霉鬼。
Round 5
如果限速這里有個坑,是我自己跳進去的話,那首都拉巴特這筆罰款簡直就是從天而降的暴捶。
早晨從老城旁邊的停車場出來,準備右轉上大馬路。
交通信號燈略有些復雜,我仔細看了橫向的車全部停著,我正前方沒有紅燈,只看到一個人行綠燈,但我這側的綠燈亮著,于是右轉過去,馬上就被兩個警察攔下來了。
“你闖紅燈了?!薄拔覀兇_認過的,是綠燈。”
其中一個白制服偏老的警察,發現溝通起來有點困難,“你們來摩洛哥開車,至少會點法語或者阿拉伯語??!400塊!”然后話也不多說了,拿出一張紙,阿拉伯文我也看不懂,只認出“400DH”的字樣。
我倒吸一口涼氣,這也太黑了吧,不肯輕易就范,“我沒有這么多錢,我總共只有200塊,是準備打車去機場用的?!?/p>
“那就給歐元。”“我沒有歐元!只有中國錢?!?/p>
“我不要中國錢。你究竟想怎么辦?!”
我平靜了一下,“馬修,我希望你給我們一次機會,我們的確檢查信號燈了,我們也確實只有200塊打車錢,我們是馬上要去卡薩趕飛機的,我需要你的mercy,放我們一馬?!?/p>
不知是懷柔態度發揮了點作用,還是他看到前面還有大魚,說了句,“好吧,那把迪拉姆都留下,你們就走吧?!比缓蠼心贻p一點的警察善后,自己趕緊往我們車后方走去。
我把200迪拉姆遞給小警察,他愣了一下,“應該是400塊。”“我就只剩這么多錢了?!?/p>
他拿了100塊插進褲兜,把另外100夾在駕照里,又還給了我。
我瞥見他的動作,心里完全坐實了被首都警察在鬧市區公然打劫了一次,連句再見都不想說,便離開了拉巴特。
4 人物篇:因為一個人,愛上一座城
我們會對一個城市念念不在忘,往往是因為那里承載了我們難以忘懷的記憶,或者住著我們喜歡的人。
拉巴特是我在摩洛哥居住的最后一站。早上等著退房的時候,前面一群歐洲客人跟旅館的每個工作人員逐個碰臉,親熱不舍的道別。而我結完賬,干巴巴地跟她們揮手再見了。
在拉巴特停留的時間不過短短十五個小時,這里沒有人來得及贏得我的心,我也沒有半點留戀。
索維拉的拉舍爾
索維拉是摩洛哥西南沿海的一個小城,被稱為世界風都。打開上帝之眼,這個小城有著世界上最完美弧度的沙灘,海浪姿態優美而且溫柔地涌向沙灘。
對于沖浪愛好者來說,索維拉可謂是全球最佳的沖浪地點之一。上午的海浪比較柔和,適合初學者;下午海浪比較大,適合沖浪達人。
我們大清早拿著旅館老板推薦的三家沖浪俱樂部名單,沿著海灘慢慢踱步。雖然十點鐘不到,海灘上已經有不少人了。
經過幾家小規模的沖浪門店后,我們首先看到了名單上的第三家Explora,里面擠滿了人。進去問了課程、價格,聽我說還要去其他地方看看,工作人員熱情不減,“當然可以的。不過,有一節課剛好五分鐘后就開始了,如果趕不上這節課,就要等到中午。”我聽完馬上交錢。
隔了一會兒,一個小個子的摩洛哥人站到我們面前,“我是教練拉舍爾,請問你們的名字?”
他干練地替我們選潛水服、提醒我們涂防曬霜、選沖浪板。他同時還有三個法國學生,那三個可比我們厲害多了,已經上到第三節課了。
正式上課前,拉舍爾問我,“我需要你很誠實的回答我幾個問題,第一,你的英語什么程度?第二,會游泳嗎?第三,身體有什么疾病嗎?” 不過我的答案完全沒有影響到我上沖浪課程,“一點點、一點點、沒有”。
入門級沖浪上板由一系列動作組成:單手控板、雙手控板、身體上板、前臂支撐、跪坐、前腳站立、后腳站立、保持平衡,為了抓住浪尖,這些動作需要一氣呵成。
我在岸上模擬練習時,腦補了自己在海里雙腳站立后,無法保持平衡,栽下沖浪板的情景,心慌了一下,脫口而出,“拉舍爾,我有點害怕?!?/p>
沒想到他突然板起臉孔,“你害怕!那你為什么來這里!你馬上回去!”我傻眼了,我明明只是在求安慰而已,大家的腦回路怎么差這么多。
他放軟了口氣,“我當然也可以帶著你們隨便玩玩,但是作為一個專業教練,只有教給你們正確的方式,才能保證你們的安全。相信跟我在一起,你絕對是安全的!”
那是當然,我也不是下海來玩玩水的,拉舍爾那股認真勁簡直深得我心。
下海實戰的時候,拉舍爾干脆直接把我放在他眼皮子底下。即便我已經掌握了沖浪基礎要領,能夠自己上板滑水后,他也不允許我在沒有他監管的情況下獨立上板。當然,對其他人的要求也是同樣如此。
一節沖浪課結束,我們在Explora的院子里休息,喝喝水,補充能量。但是拉舍爾稍事休息,又要準備去帶下一個班了,他來跟我們告別,看到我手里拿著印了“I am very Busy”的保溫杯,接過去細細看了下,大笑起來,“我真是超愛這個杯子啊!”
拉舍爾,一個非常有愛、敬業、執著的Busy Man。
梅爾祖卡的阿拜勒
如果說,梅爾祖卡的塔米爾是我想要珍藏起來的一顆琥珀,那么來自馬德里的阿拜勒是梅爾祖卡送給我的最真誠的朋友。
從沙漠回來后,我跟塔米爾和阿拜勒都拍了一張合影。因為沖浪那天皮膚曬傷了;進入沙漠后風沙很大,每天糊一臉沙子;當時也沒有洗臉刷牙,更沒有化妝,是我最憔悴的時候。
跟塔米爾合影的時候,我問他,我可以戴上墨鏡嘛?他看我戴上墨鏡的樣子,眼睛一亮,“Wow!”
跟阿拜勒合影的時候,我問他同樣的問題,他說,“Why?”他說現在這個樣子的你就已經非常美了。
正是因為他們兩個人對我的態度,讓我扔掉了化妝包,扔掉了墨鏡,不再去凹漂亮的造型,而是用自己最舒服的狀態,走完接下來的行程。
其實不管是愛人也好,朋友也好,能夠接受和欣賞最真實的你,彼此相處不累,這才有可能保證雙方情感長久維系。合得來的自然合得來,合不來的再怎么討好對方,委屈自己,該走開的終究會走開。所以折磨彼此,不如放過對方,善待自己。
和阿拜勒的相識要從到達梅爾祖卡的第二天說起。
那天傍晚五點半,我在酒店里四處問人,“駱駝人在哪里?”駱駝人就是要帶我們進沙漠的人,他很隨性的叫我“中國人”。
駱駝人清點好人數,跟我們一起進沙漠營地的有三個梵蒂岡老大爺、一對捷克夫婦、一個西班牙老師。營地里已經住著一對加拿大母女,晚上又來了四位摩洛哥小姐妹。
在駱駝人準備晚飯的空檔,大家一起爬沙山望夕陽,圍坐在營地中間聊天,交流各自的旅行計劃,吐槽摩洛哥的飲食、歐洲糟糕的治安。
阿拜勒是獨自一人出行,我在沙丘上看他用相機給自己自拍。當時,我還只知道他在馬德里教書,就遠遠的喊,“馬德里,要我幫你拍照嗎?”他高興的很,馬上把相機遞給我。
我很認真的給他拍了幾張,果真就輕輕松松憑借攝影技巧俘獲了阿拜勒的芳心,他很快跟我熟絡起來。
阿拜勒性格暖而隨和,而且通曉西班牙語、法語、英語,能夠跟營地里每一個人自由交談。跟我們不同的是,他這次來摩洛哥是作為志愿者,給附近村莊的小學生教西班牙語的。
飯后,駱駝人拿出了非洲鼓,給大家哼唱當地的歌謠。我就躺在旁邊的小床上,一邊仰望星空,一邊看大家唱歌跳舞。阿拜勒這已經是第六次來摩洛哥,他的非洲鼓打的足以跟駱駝人媲美。
大約11點左右,駱駝人突然停下手鼓,“中國人,輪到你了!”
“輪到我什么?”
“輪到你唱歌??!”
“我又不會唱你們的歌!”
“Emma,你就唱中國的歌好了!”阿拜勒也開始叫我。
我只好爬下小床,盤腿坐到他們面前,阿拜勒把他的非洲鼓遞給我。
“我只記得一首歌的歌詞,是首情歌哦?!蔽仪辶饲迳ぷ?,“When the moon falls in your eyes,I know the sun has set...”
我唱的很動情,結果唱完,大家都不出聲了。
我有點尷尬,“下面輪到你們了,西班牙歌、摩洛哥歌,一個個輪過去。”
摩洛哥的索菲亞趕緊擺手,“我的聲音沒有你的好聽,我不要唱歌了?!?/p>
“那就跳舞。”我轉向阿拜勒,“弗拉明戈!”
阿拜勒哈哈大笑,教駱駝人打了幾個節奏,一把就把我從地上拖了起來。
深夜,當我累得精疲力盡,忘掉了沙漠星空,爬到自己的帳篷里,伴著外面低沉的鼓聲沉沉睡去。
非斯的哈利德
菲斯,摩洛哥最古老的城市,老城依然保留著鮮明的中世紀風格。我就住在藍門附近的里亞德。
早餐完畢,穿過藍門進入老城,卻沒有往老城深處走去,而是左轉拐了個彎,直奔城外的梅里尼德王朝墓地。墓地雖然早成了一片廢墟,那里卻是俯瞰菲斯全城的最佳地點。
五月應該是摩洛哥最佳旅行季節,除了早晚涼,天氣不冷不熱。在水分充足的北部地區,紫色勿忘我、大紅罌粟、黃紅白紫的各色野菊花,野蠻的鋪滿了所有裸露的草地。
當我們進入王朝墓地想要拍照,一個老人攔住我們,說要收費。
“這里是公共場所,又不是私人領地,為什么要收費!”
“這個地方就是歸我管的,我家就在那里!”老人指著墓地正前方的一個舊房子。
我問,“多少錢?”“一個人30。”“太貴了!”我搖搖頭轉身要走。
“那一個人20,你開心嗎?”“我不開心!”我轉身跑到墓地外面拍周圍的風景。
不一會兒,老人跟過來,開始給我講解我拍的東西,哪塊墓地是哪個年代,城里標志性建筑物的名稱、古爾邦節的風俗,諸如此類。
他介紹了半天,估計覺得火候夠了,就招招手,“來,我們進去看吧!”就憑他這種服務意識和服務質量,我已經決定要給他些錢了,所以大膽跟他走進墓地。
老人繼續給我介紹地面曬著的羊皮、他的家庭成員,還時不時教我說幾句阿拉伯語,然后反復問我,“你現在開心嗎?”俯瞰著全城美景,聽著他的介紹,“是的,我很開心?!?/p>
“那要不要去我家喝點茶!”他又指了一下墓地前面的房子。我心里繃著的弦動了一下,但確實又想看看摩洛哥老百姓的家是什么樣子,就點點頭。他高興的帶著我們朝他家走去。
他有三個兒子,其中兩個兒子就坐在面朝墓地的墻邊?!斑@是阿罕穆德、這是穆罕穆德?!蔽冶阋灰桓麄z握手、問好。
哈利德(老人的名字)拿起一個兒子身邊的酒瓶喝了一口,然后遞給我。我趕緊搖手拒絕,“我開車的。在中國,開車是不能喝酒的。穆斯林不是也禁止喝酒的嗎?”哈利德聳聳肩,“沒辦法,不喝酒就睡不著?!?/p>
進入他家院子,他指著其中兩間房,“這是我家,“然后指了其他兩間,”這是我弟弟家,這是我朋友的家?!?/p>
院子很破舊,里面只有幾個女人和小女孩。我每個房間都張望了一下,很小的房間,沒有什么家具。哈利德的兩間房,一間像客廳,有一圈沙發和一張桌子。另一間房里有一張床、一個冰箱,房子正中間地上有個煤氣爐。
他從冰箱里拿出一罐茶葉,說是紅茶,準備煮茶。我多了句嘴,“我以為你請我喝薄荷茶呢!”他馬上掏了20塊錢讓一直跟著他的一個年輕人去買了新鮮的薄荷葉子回來。
看他掏錢我就好想給自己掌嘴,他這招待的成本越高,一會我要花的錢就越多呀。
水燒開后,他把紅茶和砂糖放進去先煮了一下,然后加了薄荷葉子一起煮,最后把茶倒進四個杯子,端到隔壁房間一起喝。喝完茶,我準備道別,高潮來了。
“禮物呢?錢呢?”“你要多少錢?”我問他。
“200塊?!薄疤嗔?,我只能給你100?!?/p>
“100可以,但是我朋友來幫忙了,也要給他50?!?/p>
他看出我一臉的不高興?!霸趺矗业呐笥?,你不開心嗎?”
“是的,剛才很開心,但是不開心的結局?!?/p>
“你不開心了,那全部免費好了?!彼麛傞_手。
房子也看了,茶也喝了,而且他真的實在太窮了,我內心既有一絲憐憫,也想盡快擺脫這個環境,我馬上掏錢準備走人。
他伸手拿錢之前,“那你開心嗎?”我簡直要被他氣哭,還非得逼著我開開心心的給他錢。
寫哈利德的故事,并不是想說,我有多喜歡他,多喜歡非斯。
喝茶的時候,我問了哈利德的年紀,他不過才48歲??墒浅赡甑膬鹤佣疾还ぷ鳎刻熳谀沟乩飼駮裉枺蝗艘黄烤?,一人一杯咖啡,家里一群女人和孩子。養活這些人,全部依靠哈利德用他認為可以讓游客開心的方式,去賺取他的服務費。
走過大半個摩洛哥,很少見到工業,絕大部分人都在務農或者從事小商業。站在街頭巷尾、曠野田間無所事事的人不計其數。
非斯老城那家中華料理的廚師對我說過,一開始你見到他們貧窮的樣子會同情他們,可是他們在接受幫助之后,依然會一直向你伸著手,你就不得已收起善心。人若不自助,天也難救之。
我們在受挫、頹廢的時候,也會不自覺的想要去找救命稻草,借助外部力量改變這種情境。但真正能幫助自己、解脫自己的,只有自己。
世界很大,我們要去看看。我們看到的是他們,找回的是自己。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