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文明一半
上一章 / 我是魔術師 || 04
第二章：這世上沒有小丑（01）
林子銘已經記不起這是這個月第幾次喝醉了，他晃了晃腦袋，宿醉帶來的反應還未消散。腦袋像灌了鉛一般的沉，他伸手去拿床頭柜上的水杯，發現伸出去的手竟然在發抖。
“確實該戒酒了?！绷肿鱼懶南胫饋恚闷鹚炖锩凸嗔藘煽冢恢慌佬械南x子闖進了他的視線，他立刻驚恐著往回縮了一下身體，那蟲子沿著床頭的柜子向窗臺爬行，而后又掉回到桌子上，翻了個身轉了一圈后，再次向窗臺爬去。
他將杯子里的書喝光，試探著舉起手中的水杯，瞄了四五次后，終于伸出手里的水杯，將蟲子扣在桌子上。不知是不是小時候留下過什么陰影，即便現在的年齡，可是子銘看到任何蟲子依舊會怕的不行，甚至一腳踩死它們的勇氣都沒有。
大家都早已聚集在樓下吃早飯了，下周有個學校的開學慶典，他們負責演出，吃完飯之后就要趕緊收拾東西，做演出前的排練準備。
林子銘想不起來自己是幾歲進的魔術團了，自己同團里的絕大多數孩子一樣，都是孤兒或者是家里超生的產物，林子銘屬于孤兒的那一撥。
進入魔術團之前的記憶仿佛被生生割斷了，不知是自己有意還是無意的，總之，實在回想不起來父母的樣子或者自己的故鄉在哪個城市。
記憶是從老團長領他進入魔術團那一天開始的，可是，老團長已經死了許多年了。
盒子坐在餐桌旁無精打采地吃著早飯，見到林子銘下樓，自己往旁邊挪了挪，拎來一把椅子放在自己身邊。
周楠楠和喬敏在廚房里忙活著，團里女生不多，大部分都是負責后勤工作兼職演出。
她，就是其中之一。
八歲那年，老團長把她帶進了魔術團，那是林子銘第一次見到她。
當天晚上，她因為想念孤兒院而蹲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偷偷地哭泣，這是來的孩子普遍會經歷的，子銘心里想著。從吃完晚飯之后，林子銘就偷偷趴在窗口等著，果然，半夜時分一個弱小的人影偷偷地溜了出去，林子銘在二樓宿舍的窗口看到了她。
不知是什么驅使著，子銘從抽屜里翻出一朵表演用的玫瑰花便悄悄地下了樓。他并沒有想過要怎么辦，甚至在窗口等待的幾個小時里，雖然知道她可能會出現，但并未想過她如果真的出現自己能做些什么。
是她先發現了他。
她猛地止住了嘴里的嗚咽聲，匆忙地用袖口擦了擦眼角轉過了身。
“我明白你的那種感覺。”林子銘將握著玫瑰花的手放在身后，“來這的孩子幾乎都會經歷這樣的時期?！?/p>
她沒說話。
林子銘緩緩地向前移了一步，她有些緊張地向后退，或許是蹲的太久，她的腳有些發麻，整個人一下重心不穩，向后仰去。林子銘連忙伸手去拉，可是距離實在太遠，自己的手還沒伸過去，她已經整個摔在了地上。
沉默，只剩下沉默。
她的哭聲一下子傳來，林子銘有些慌張，連忙蹲在她身邊：“你別哭呀！”
可是，這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哭聲只是更大了些。
林子銘緊張地回頭張望，生怕她的哭聲吵到了別人，發現并沒有什么影響后，林子銘稍稍松了口氣，直接坐在了她身邊，等她哭完。
“其實，這里也沒有什么不好的?！钡鹊剿陨苑€定了些，子銘自言自語到，“畢竟在這里你可以學到魔術，能接觸到很多好玩的事?！?/p>
“你也是從孤兒院接來的嗎？”她終于開了口。
“不是，我早就從孤兒院跑了出來，我不喜歡那里?！彼舆^話茬。
“為什么？”
“不知道，不自在?！彼麑⑹掷锏牡谰吣贸鰜?，“我給你表演個魔術吧！這是我新學的！你看，現在是一根棍子吧，只要我輕輕地吹一口......”
“我看到了。”她盯著林子銘的手。
“什么？”子銘抬起頭盯著她。
“我看到你手里藏的花了?！彼斐鍪种篙p輕指了指。
“哦！”林子銘頓時漲紅了臉，“這個，我這個手太小，握不住?！?/p>
他緊張地有些語無倫次，或許是他的緊張稍稍地緩解了一下氣氛，她不自覺地咧開嘴笑了一下。
“送給你，這是假的花，是塑料的?！彼咽掷锏幕ㄟf過去，頓了一下，“不過好處是，永遠不會衰落。就是...是假的...還是有好處的......”
他緊張地說不出后面的話，或者不知道該怎么說。他現在已經有點后悔為什么要說這花是塑料的這種話，甚至，為什么要帶花下來。
“我叫孟曉雨，謝謝你?！彼舆^。
“林子銘?！?/p>
“我今天聽李團長說了，好像我以后就是你的搭檔了！”曉雨看了看手里的玫瑰花，露出一個甜甜的笑。
“哦...這樣...那這樣...那很好?！?/p>
林子銘的思緒是被盒子拉過來的，盒子是他在這個魔術團里最好的朋友，或者說，是他唯一的朋友。林子銘來到魔術團的第二周，盒子就進入了魔術團，從此，兩人便形影不離。
盒子叫他有兩件事，一件是今天到了發薪日，該發工資了，還有一件就是新聞上說今天晚上會有四百年一遇的流星雨出現，盒子想拉他出去喝酒看流星雨。
“不能再喝了，剛才腦袋疼的要命?！绷肿鱼懘驍嗔撕凶拥囊?。
“四百年一遇啊！這以后會成為歷史事件的??！你這一輩子只能看這一次啊?！焙凶尤栽诓煌裾f。
“為什么只能看這一次？”林子銘腦袋有些恍惚，隨口敷衍到。
“四百年一遇?。≌l能活夠四百年不成？”盒子解釋到。
“熱水器里面又沒熱水了啊！”許明洋從樓梯上走下來，手里握著一個鮮紅的蘋果，“咱們是不是考慮增加個熱水器啊，這么多人，熱水不夠用?。 ?/p>
團長李文緊跟著從樓梯上跑下來，在身后嚷到：“你一天少洗一次澡，一次少洗一會兒熱水就夠了?！?/p>
許明洋并不是團里的魔術師，他同樣是被老團長從孤兒院里領回來的，今年大約26歲，但身體很瘦且個頭大概只有一米六左右。據說老團長當時把他從孤兒院帶回來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他的身體很小，能夠在各種魔術道具里穿梭而不被人發現，是一個理想的魔術表演搭檔，但更多人愿意相信他是哭著跟老團長求了一天才被領養的，畢竟像他這樣弱小的身材，很符合大家心目中弱者的思考定位。
后來，或許是老團長對他進入魔術團之后學習不用功的事生氣，許明洋漸漸地不再表演魔術，轉而變為安排每次演出的具體節目及順序，以及各種服裝道具都要求歸他管理。
但他卻樂此不疲，他并不喜歡魔術，甚至一點感覺都沒有，但是他頂喜歡安排每次演出的具體事宜，自己忙碌地跑來跑去反倒比在臺上表演魔術更能帶給他一些成就感。
老團長對此也漸漸看開，隨著人員的增加，每次演出必定需要有人進行一個演出安排，而許明洋著實做的不錯。后來老團長過世后，他的大兒子李文接手魔術團團長的位置，也沒再更換過人員職位。
幾乎所有人都知道，到了一定年齡大家就會離開魔術團，去外面謀生，魔術團對大多數人來說是一個孤兒院一般的存在。但只有許明洋，似乎覺得這里才是他的家，絲毫沒有過離開的念頭。
“吃完飯之后咱們開個會，把下星期的演出順序定一下。”許明洋將蘋果核扔進垃圾桶里，從桌子上抽了一張紙擦了擦嘴。
林子銘冷哼了一聲，將碗里的粥喝完，不再說話。
老團長在的時候，林子銘在魔術團是最受重視的學生，對他關愛有加，甚至很多絕活兒老團長都教給了他，而這也令老團長的兒子李文和李書倍感妒忌。
李文和李書相差了三歲，據說母親是在生產李書的時候難產死亡的，因此哥倆從小就跟著老團長走南闖北的賣藝為生。二兒子李書天資聰慧，很多復雜的戲法別人要學好久，他只消看幾眼就能自己琢磨出來。可能也恰恰是這個原因，李書對待訓練學習一點也不上心，老團長在世的時候就整天不在團里待著，他的心思只在外面花天酒地的泡姑娘，壓根對表演魔術這事就不上心。大兒子李文卻與李書恰恰相反，他似乎天生是做不了魔術師的那種人，不論怎么訓練，動作總是跟不上，總是很容易讓別人看出破綻來。
老團長去世之后，大兒子李文順理成章的成為了魔術團的新團長。
林子銘的地位就是從那時候開始急劇下滑，在按照原先安排的表演了幾場之后，李文在一次開會的時候突然宣布演出中間需要增加一個小丑表演來進行串場。
“你是咱們魔術團里技法最好的魔術師了，你應該禮讓一下其他的兄弟們?！崩钗膶χ肿鱼懻f到，“所以，我覺得這個小丑表演你來最好，你也休息一下，讓兄弟們多練練。”
從那時候開始，林子銘的壓軸魔術表演就變成了暖場的小丑表演。順理成章，自己最曾經的搭檔——孟曉雨，也變成了李書的搭檔。
發薪是在晚飯時候舉行的。許明洋在上午進行了第二周校慶演出的排序，林子銘依舊被安排在其他魔術演員換場時候進行小丑熱場表演。大家收拾好道具就開始各自準備去了，到了傍晚時分，李文通知大家收拾一下，晚上去旁邊飯館吃個飯。
大概團里只有這個時候才會聚餐，每月一次，在席間將大家上月的工資進行結算。近些年演出開始變得稀少，沒有人愿意看整場的魔術表演，或者說網絡的普及，大家并不怎么愿意耗費一兩個小時坐在劇場里去看乏味的魔術表演了。所以，多數時候魔術團只能接一下商場活動的商演，而這些商演也多數只能安排兩三個人去，好在李文把魔術團注冊成了一家演出經紀公司，幾乎每天都會有些小型活動需要表演，大家也開始各自出去表演，像這種校慶慶典愿意在中間安插幾個節目的時候變得越來越少，大家也很少聚在一起。
“上個月的演出活動還是很多的，幾乎保證大家每天都有演出，我覺得這是好的勢頭?！崩钗恼酒饋恚似鹁票按蠹抑灰煤酶?，還是挺有發展勢頭的?！?/p>
大家舉杯，喝酒。免不了幾個人跟著附和的說些鼓舞勵志的話，許明洋是其中最明顯的。
“我覺得只要跟著好好搞，是不會錯的！”許明洋悶下杯中的酒說到。
“這里面就你不參與表演，你當然不會錯了?！庇腥俗I笑到。
“每個人都有各自的工作要去做嘛！現在外面的活動好多是我去拉來的咧！”許明洋也不生氣，嬉笑著回應道，“而且，咱們都是被老團長收留來的，魔術團就是咱的家呀，在家肯定不會錯?！?/p>
許明洋說話總是會讓人不由自主的惡心。這是林子銘接觸許明洋最大的感受，他不像別人那樣圓滑、老成，卻總是喜歡裝出老成的樣子來說些虛假的令人作嘔的振奮的話。
大家冷笑幾聲，也不再說話。
“一家人嘛，不能傷了和氣。”李文試圖打破現有的尷尬氣氛，“李書，把大家工資發給大家?！?/p>
李書坐在李文旁邊，從身邊的手提包里拿出一摞信封，信封上標注著每個人的名字，他把信封依次傳下去。
林子銘從盒子手里接過自己的信封，晃了晃，冷笑了一聲。
不管之前如何，工資發下來之后大家就又恢復了嬉笑的態度，并不著急查看自己的工資，而是趕緊把信封收起來端著酒杯開始敬酒，像是生怕別人看到自己信封的厚度就能判斷出自己的工資似的。
林子銘沒有立刻收起信封，也沒有忙著端起酒杯。他右手捏著信封比了比，將封口撕開，將里面的錢拿出來數了數。
大家頓時安靜下來，這是從沒有發生過的。
盒子拉了拉子銘的手：“有什么事吃完飯再去找李文說吧！”
子銘沒理，將錢全部從信封里拿出來，一張張地翻看了一遍，嘴里小聲嘟囔到：“一千二?！?/p>
大家都靜在那里不出聲，盼望著誰能說句什么玩笑話打破現在的尷尬氣氛。李文將手里的酒杯放下，抬起頭瞧向林子銘：“怎么了？有什么問題嗎？”
“沒什么問題，我只是想問，我什么時候可以重新轉回魔術師？畢竟現在的演出模式，不太需要小丑演員熱場了。”林子銘將手里的錢晃蕩著說道。
“可是我覺得還挺有必要的，你先干著，等回頭有需要再把你轉成魔術師?！崩钗脑噲D溫和地表述。
“什么時候？已經幾年了？”林子銘抬起頭，回望向他，“還是說你壓根沒想過讓我繼續再做魔術師？”
李文立在原地，渾身發抖。李書在旁邊冷哼一聲：“不讓你繼續做魔術師了又怎樣？你適合嗎？”
“你爸說的一點都沒錯?！弊鱼憣⒛抗庖葡蚶顣?/p>
“如果你還記得我爸的話，就別忘了他是怎么死的。”李文似乎再也忍受不了，將手中的酒杯重重地摔在桌子上。
“好了，別吵了，道具的事李書也有份！”盒子突然張口，反倒是子銘蔫了下來，不再吱聲。
晚上十點多鐘，大家都在各自屋里收拾，或者趁著發薪的日子去好好消費一把。許明洋站在門口，對著出去的人不停地喊到：“不要喝太多酒啊，明天就要開始彩排呢！”
“下周才演出，著什么急？”有人嬉笑著嚷嚷，“管的那么寬！”
其余人大多不理，嬉嬉鬧鬧地往外奔去，院子里不一會兒就安靜下來。
林子銘本來一直沒動，他前幾天從街邊書攤上翻出一本小說，名字叫做《四季奇譚》，屋子里的劉方兩人一直在屋里嬉鬧，他就靠在床頭翻那本小說。
那兩人似乎也準備出去，在做最后的準備。
“子銘，沒看出來??！挺有怪癖啊，別人養寵物，你養蟲子。”劉方指了指桌子上玻璃杯下的小蟲，那是早上被子銘扣在那里的。
“不是，我是怕蟲子，不知道怎么處置它，所以給扣在這里了。”子銘連忙合上書解釋到。
“哈哈哈哈，怕蟲子，別逗了?！眱扇藫u著頭笑起來。
子銘見解釋無果，便不再浪費口舌，繼續窩在床上翻開了書。后來，屋里的兩人也收拾利索，出了門，宿舍空蕩蕩的只剩下自己，他才將書放回床頭的桌子上。他站起身，將宿舍的門關上，然后將口袋里的信封拿了出來，抽出三百元錢，翻開自己的枕頭，將剩余的錢裝了進去，接著便出了門。
魔術團的所有伙伴都住在這棟二層小樓里，房子是上世紀的建筑，是老團長在世的時候搬進來的。隨著人員不斷的增加，原來的住處早已裝不下這么多孩子，碰巧那幾年魔術團掙了些錢，老團長就在城鎮的郊區買下了一棟二層的小樓，把所有的孩子都安置了進去。
幾乎所有的魔術團的成員，都是在這個郊區的院子里度過的童年。
林子銘站在院子門口，撥通了盒子的電話。兩人約在了兩條街以外的一家夜市攤，天氣還很熱，在外面喝酒的人很多，兩人不想離魔術團太近，所以經常去那里吃飯。
老板依舊很熱情，直接搬來一箱啤酒，按照子銘點的單子準備燒烤和涼菜。夜市攤的人還算不少，飯店門口的空地上整整齊齊地擺著二十多張塑料桌椅。同大多數夜市攤一樣，桌子的四周及空中布滿了成排的白熾燈泡，直晃人的眼睛。盒子是在十多分鐘以后到的，身后還跟著一個有些遲疑的身影，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過來，站在路燈下的暗處晃動，盒子在一旁百般勸說后才挪動腳步走向夜市攤。
子銘知道那是誰，盒子和周楠楠戀愛的事魔術團里幾乎沒人知道，盒子只跟自己說過。魔術團總共才四個女生，楠楠是里面年齡最長的一個，幾乎除了平時配合盒子演出外，魔術團后勤的所有事情都要她來打點。
兩人找到子銘的位置，走過來搬開椅子坐下，盒子依舊一臉笑嘻嘻的不正經樣子，仿佛根本沒有把晚飯時吵架的事放在心上。
“不行就不干了唄，多大點事??！”盒子咬開酒瓶蓋，倒滿一杯啤酒，“咱現在離開魔術團出去工作也餓不死??！”
“我不能走。”子銘端起酒杯與盒子碰杯，仰頭灌下一大口。
“舍不得曉雨啊？那就跟她說，帶她一起走。”盒子似乎永遠這么樂觀，他永遠不會為事情困擾，他喜歡把事情最簡單的解決辦法擺出來，然后笑嘻嘻地去解決。
子銘沒說話，看了一眼盒子又看了一眼一旁的周楠楠。
“楠楠知道，我跟她說了?！焙凶右凰查g就明白了子銘的意思，補充到，“再說了，這都多少年了，從小時候她剛來的時候開始到現在，團里誰不知道你喜歡她這事啊，我覺得曉雨都知道也說不定。”
“曉雨可能知道！”楠楠補充到。
“你看嘛，楠楠平時跟曉雨關系最好，我就覺得跟她說沒錯?！焙凶右宦牭竭@里就立馬開心起來，向楠楠探過頭問到，“怎么樣？曉雨什么態度？”
“沒告訴我啊！”楠楠看到盒子的機靈樣不由得樂了起來，“關鍵得是子銘去跟曉雨說??！”
兩人頓時望向子銘，子銘故作鎮定，瞇起眼睛喝了一杯酒：“我不知道怎么說。”
“你們倆聊吧，我去再拿點酒。”楠楠聽到這里，和盒子交流了一個眼神后離開了。
楠楠和其他人不同，并不是從小來學習魔術的，她是十多歲的時候才進入魔術團，因為做事說話異常沉穩，在魔術團里總是以大姐姐的身份照顧其他人。后來，大家漸漸長大，可能養成了習慣，很多生活上的事依舊是楠楠在照顧。
“想過什么時候跟楠楠結婚嗎？”子銘突然發問。
“天天想??！這么好的老婆上哪去找？我是撿了大便宜了?！焙凶踊仡^望了一眼飯店里正在取酒的楠楠，“就是買不起房，沒法給她一個窩，他媽的！”
子銘點了點頭。
“我不像你那么有天賦，學魔術只是當時老團長能給口飯吃，可我是真的無所謂，學什么都一樣，就是活著。”盒子將酒滿上，“我明白你對魔術有感情，要不然老團長也不會那么器重你！你學得也確實不錯！”
“行了，不說這個了！”子銘打斷了盒子后面的話。
“好吧，如果咱們真的走了，以后你有什么打算？”盒子接著問到。
“我沒想過，我覺得現在就挺好。”子銘將杯中的啤酒喝完，“咱們原本可就是沒有家的人，魔術團是唯一一個咱們能稱之為家的地方了?！?/p>
旁邊傳來一陣騷動，盒子轉過頭，夜市攤上的其他人都仰起頭望著天空，不少人拿起手機拍個不停。兩人抬起頭，一道刺眼的亮光從頭頂劃過。
盒子連忙轉過頭朝飯店里的楠楠喊道：“楠楠，快出來，流星雨開始了！”
楠楠聽到叫聲，拿起幾瓶啤酒就跑出了飯店。流星比想象中的要多，周圍的人全部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雙手捧著開始許愿。
楠楠剛跑出屋，一抬頭就看到了成群的流星不停地從空中劃過。她剛想邁步，趕回盒子身邊，突然“嘭”的一聲，楠楠身后的一個白熾燈炸裂，楠楠一時被驚嚇住，手里的啤酒頓時摔裂在地上，發出沉悶的爆破聲。
大家都把目光從天空移了回來，靜靜地望向站在盡頭的周楠楠，楠楠顯然還沒從剛才的驚嚇中回過神來，呆呆地站在原地不敢動，大家都極其安靜的等待著下一步會發生什么。
盒子連忙起身，走到楠楠身邊，老板從燒烤架趕來，連聲張羅著：“沒受傷吧，大家不用驚慌，可能是電壓不穩，沒事，大家繼續吃喝！”
人群又開始騷動起來，大家繼續抬起頭望向天空的流星雨。盒子拉著楠楠的手往位置上走去，剛邁開兩步，爆裂聲再次傳來。盒子轉過頭，成排的白熾燈開始無規則的炸裂，炸裂后的燈口往下墜落著火花，人群頓時尖叫起來，成群的人開始無規則的亂撞，桌椅倒地聲、酒杯破裂聲、哭聲、尖叫聲混作一團，場面越發混亂。
盒子抬起頭，隨著一聲聲尖叫，旁邊商店里的燈光也開始一家家的暗下去，接著便是路燈。黑暗像泄了閘的洪水向四周散去，由于太多燈泡碎裂前的亮光，晃得人眼前發暈。盒子搖了搖腦袋，眼前全是成片的光斑。
“盒子！蹲下！”子銘老遠大吼道。
盒子轉過頭，時光好像被勒停了一般，那些慌亂的人群，摔倒的物品全都開始緩緩地移動起來。他抬起頭，頭頂最后一盞燈的玻璃殼體發出碎裂的聲響，中間開始漸漸地向四周蔓延出一道裂紋，緊接著第二道、第三道，火花開始在鎢絲上燃燒，星星點點地準備要墜落下來。
盒子實在沒有時間多想，他撐開胳膊，將楠楠蓋在了自己的身下。
文 / 文明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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