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指揮著兩個搬運工,從貨車里搬出一個兩米長,一米多寬的大紙箱子,抬到臥室里去了。再出來時,兩個工人又將他原來臥室的床,搬到旁的客房里。門外的鄰里和閑漢探頭探腦一看,哦,原來是長安換了張新床,只是未免小了點。沒有人知道,除了他自己,拿紙箱子里,裝的原是一副棺材。
棺材是黑漆的,直直的擺在臥室里,長安往里面墊了被褥毛毯,忙完,他出來把家門一關,又回了臥室。天暗了,對于一個缺乏娛樂活動的人而言,睡覺是為數不多打發閑暇的事情。
從那天之后,長安變得更沉默了。他原就是交流少的人,現在更甚,幾乎不再說話了。旁人偶爾和他打招呼,他也不搭理,有的人習以為常,也不以為意,也有人偶爾問他,為何竟至于此。他便笑,扯著嘴角,努力做出來的笑容,搭上那雙黯然無彩的眼睛,只覺得委頓難堪。他有時也喃喃著回一句,都是要死的人,為什么要交流,難道這緣分能帶到底下去。聽的人心里厭惡,皺著眉不吭聲就走了,但也還是有人不著調的追問他,既如此,那什么時候死呢?這時長安連笑容也懶得做了,直愣愣地,用他那雙死魚樣的眼珠,瞪著,嘴巴一張一合,蹦出一句,或許就在今天。
其實不止是與人交流,其他事情,他多也是這般作態。不多久,他便被辭退了。可他仿佛也不以為意,仍然每天白天出門,晚上早早的就閉門睡覺去了。他白天出門,一向往人多的地方去,找個熱鬧地,點些吃食飲料,一整個白天就這么消磨過去。
旁的人起先還議論他,說他發了神經,也有說他杞人憂天,成天成天想著出意外要死的。后來他買了棺材的事被爆出來,他們更是笑話,多傾向于笑他太過憂患,竟然盼著死。但是他從來不應,他們漸漸失了樂趣,便不再談他,只當他是個怪人,視而不見,如此便也眼不見心不煩了。
于是長安便這么被忘了。直到一連大半個月沒有再出過門,才被人想起來,怎么不見這個怪人了。直到救護車拉著那具發臭了的尸體出來,他們才真正回過神來,原來長安真的死了,悄無聲息的,如他自己所預見的一樣,突然就沒了。
長安的死也曾在小區里風靡一時,成為見面必備的談資。對于長安的死因,他們也是多有揣測,究竟是自殺或者病死,又或者他殺,莫衷一是。直到尸體送入太平間,火化之后,才有消息流傳出來,說他是得了艾滋,躺在棺材里受不住病,自殺了。后來也有人了解到,長安得了艾滋以后,就和家里聯系斷了,他以前的女朋友,也分了手。于是批評與唏噓,也是繼長安死因后的另一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