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女人不急不躁的問,“為何不畫了呢?”
“你這臉怎么畫都不好看!”
“呵!”女人身上的陰氣陡然炸起,“你確定?”
“確定!”馬小虎憤然道,“這臉蛋已經(jīng)夠漂亮了!你讓我怎么畫!”
是的,馬小虎決定做的那件事,就是所有男人都會做且面不紅心不跳的一件事——撒謊。
女人頓住了,用沒有眼睛的臉盯了馬小虎好一會兒,終于緩緩撤回身。
馬小虎睜大眼睛看著女人,一動也不敢動,神經(jīng)緊繃到了極點。
不知道過了多久,女人長嘆一口氣,悠悠站起身,對馬小虎虔誠跪拜。
“感謝公子成全!”
說完女人一擰身,人就沒了。
幾乎同一時間,馬小虎猛地從床上坐起身,他大口大口喘著氣,全身被汗水浸透了。
馬小虎左瞧右看,沒看出有何不妥之處,才幡然醒悟,原來是南柯一夢。
可這夢也太真實了,跟真真切切發(fā)生過一樣。
馬小虎看向窗外,應(yīng)是午后時分,他覺得時間尚早,又躺回去了,決定再睡一個時辰。
可他剛躺下,就聽隔壁傳出聲音,開始時聲音很低,可逐漸的,聲音就清晰了:
“爹……爹……”
馬小虎又快速坐起身,心中一動:隔壁住的是方善人的兒子,他不是昏迷不醒嗎?怎么突然說話了?
心動不如行動,馬小虎穿鞋下床,拉門來到隔壁門前,二話不說推門而入。
虛弱的方公子已然坐靠在床上,臉色是蠟渣黃,明顯是長期營養(yǎng)不良的狀態(tài)。
“你……你是誰……”
“啊,我是……朋友,你爹的朋友,那什么,我給你叫人去啊……”馬小虎不知怎么回答,畢竟緣由復(fù)雜。
馬小虎剛轉(zhuǎn)身,方三兒已經(jīng)到門口了,他看到馬小虎時就低聲怒吼道,“誰讓你進(jìn)來的!我吃頓飯的功夫你怎么就……”
他的眼神越過馬小虎,就看到了坐在床上的方公子!
“啊!”方三兒大驚失色又喜出望外,“公……公子,你醒了!我去告訴大爺!”
方三兒一溜煙兒就沒影兒了,片刻后,方善人跑著就進(jìn)屋了,身后跟著一群嘰嘰喳喳的女眷。
方善人進(jìn)了門,幾步就走到床前,攥著方公子的雙肩是老淚縱橫,激動得無以復(fù)加。
“孩兒啊孩兒,你終于醒了!”
隨即,他抱著方公子放聲大哭。
那些女眷或真哭或假喜,也是亂成一團(tuán)。
方公子的表情仿佛有點不明所以的意思。
馬小虎冷冷看著方善人與方公子相擁而泣的場面,不動聲色離開了屋子,悄然而去。
他恨。
同是父子,同是血脈,本應(yīng)情深,本應(yīng)難斷,為何方公子不僅出生富貴又得恩慈之父,而我……
馬小虎的牙齒咬得咯吱咯吱的響。
我既無富貴之家,也無恩慈之父,老天爺啊老天爺,你什么時候能睜開你那三分狗眼,看這世間無章糜爛!
馬小虎含恨離去。
方善人哭了好一會兒,才漸漸收聲。
“孩兒啊,你這……到底怎么回事,為何突然就昏迷不醒了?”
“我也不清楚……”方公子微微蹙眉,“我就記得我好像做了個夢,挺嚇人的。”
“哦?什么夢?”
“夢里有個沒有臉的女人,遞給我一只毛筆,讓我給她畫臉,我就給她畫上了,她拿鏡子看了看后就生氣了,向我撲過來了。”
“然后呢?”
“然后您跟姨娘們就進(jìn)來了啊。”
“孩兒啊,你昏迷半年了,今日方醒!”
“哦……”方公子也明白了,“看來我是中了邪祟了。”
“不管怎么說,你終于是醒了,謝天謝地!”
“誒?”方公子突然想起什么,說,“我醒的時候看見一個陌生男子,看樣子跟我年紀(jì)差不多,他是誰?”
“啊?!”
一句話驚醒夢中人,方善人醍醐灌頂。
那胖矮丑的老道,不是騙子,那張無字紙條,也深有寓意,雖然方善人沒有看到馬小虎做了什么,但他的到來以及兒子的蘇醒絕不可能是巧合,這足已證明馬小虎是高人,也是方家的救命恩人!
“賢弟!”
方善人慌忙出屋找人,哪還有馬小虎的影子!
他一把拉住身旁的仆人問,“馬賢弟去哪了?”
“不……不知道啊……”仆人慌里慌張的說,“剛才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公子身上,沒人注意他啊……”
方善人一把推開仆人,是心急似火,邁步就跑出大門,左右張望也未見馬小虎。
方善人長嘆一聲,轉(zhuǎn)身又回到方公子的屋子,拉著體弱的方公子強(qiáng)行下床,攙扶著走到院門外。
仆人和女眷不知咋回事,也跟著出來了。
站在前面的方善人一扭身,對他們喊道:“都給我跪下!”
眾人一慌,急忙跪地。
方善人拉著方公子也跪下了,跪在街上的上方善人不管路人異樣的眼光,是仰天長嘆道:“方善人啊方善人,你算哪門子善人,你跟年紀(jì)輕輕的馬賢弟怎么比,你看看人家,做好事不圖回報!”
眾人點點頭,不覺暗挑大指。
“馬賢弟真是天下第一大好人!我兒子既已蘇醒,我必定厚禮相贈,誰能想到馬賢弟如同圣人一般啊,不貪財、不好色、不求名、不圖利!哎,我也不知如何是好,我攜家?guī)。o你磕頭了!”
說罷,是磕頭如撞鐘,感激之情不盡言表。
完畢,眾人又回到屋子,方公子進(jìn)屋時下意識的一抬頭,猛地就愣住了,他抬起手顫巍巍的指著一面墻壁。
“畫……畫……”
眾人隨之看去,只見墻上確實掛著一幅畫,但畫上什么也沒有!
“那副畫怎么了?”方善人問。
“畫上明明是畫著一個女子,為何突然就沒有了?”
經(jīng)此提醒,方善人想起來了。
這幅畫是半年前竇家公子竇宏峰送給方公子的,據(jù)說此畫有神力,可令方公子科考得第。
方公子拗不過竇宏峰的美意,不得已收下了,但并沒有掛起來,因為畫中是一位女子,雖然身材妙曼,但臉部扭曲丑陋,看著很不舒服。
在送畫后不久,竇宏峰登門拜訪,卻不見掛畫,當(dāng)場勃然大怒,斥責(zé)方公子無情,浪費其一番美意!
方公子不得已,才把畫掛上,怎知當(dāng)晚就昏迷不醒。
方家亂成一團(tuán),但竇宏峰是洋洋得意。
因為他的計劃成功了。
這幅畫是誰畫的,已無從考察,但工筆極其精妙,可作者不知為何,將畫中女人的臉畫的很扭曲,無論誰看到這幅畫,都會不自覺的說一句:這女人太丑了。
畫中的紅顏料,是朱砂沾血所畫,色澤更顯鮮艷,久而久之,此畫就有了妖性。
畫中女最恨說她丑的人,由于所有出言譏諷的人都是男人,恨屋及烏,它便恨惡所有男人,只要有機(jī)會,便會行妖作祟。
所以說,男人可以愛美人,但也要管好自己的嘴,對不美者勿要輕言,否則容易招鬼。
但竇宏峰這惡毒心機(jī),方家無人知曉。
機(jī)智的馬小虎在不按套路出牌的一番操作后,畫中女人釋懷了:美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誰在欣賞——比如眼前這個小伙子,多有眼光。
女人心結(jié)解了,她的妖氣隨著怨氣也就散了,暫且不提。
方善人經(jīng)多識廣,已知畫有蹊蹺,命人院中燒毀。
畫剛燒完,只聽有仆人慌慌張張跑進(jìn)來了。
“老爺!”仆人慌亂道,“竇家上下一十七口,一夜之間全部上吊身亡!”
“啊?”方善人大驚,“你說什么?”
“竇家上下一十七口,一夜之間全部上吊身亡!”
“當(dāng)真?”
“當(dāng)真,衙役都來了,府宅內(nèi)跟臘肉架子一樣,掛的全是人!”
方善人驚坐在椅子上。
“竇家少爺昨晚不是新婚之夜嗎?新娘子呢?”
“全都死了。”
氣呼呼的馬小虎繼續(xù)趕路,他壓抑極了,但他并不知道,自己因嫉恨而離開方家的那一刻,便與轉(zhuǎn)眼富家翁的機(jī)會擦肩而過。
當(dāng)然,他也不知道自己救了方公子。
他只有生氣。
走著走著,馬小虎莫名其妙覺得不大對勁兒,似乎有人在背后的不遠(yuǎn)處跟著他。
他皺了皺眉,慢慢停下身,轉(zhuǎn)頭觀察。
然而并沒有直觀發(fā)現(xiàn)有人跟蹤,只是看到幾綹破衣服條子飄進(jìn)了胡同。
馬小虎若無其事往前走,剛走出幾步,他就猛的一回頭。
一個破衣邋遢、鬼鬼祟祟的乞丐被嚇了一驚,慌忙中扭身就躲,可這次,他的旁邊不是胡同,而是一根又粗又高又結(jié)實的木頭柱子。
“咚”。
聲音又脆又響,把旁邊籠子里的幾只雞都嚇得抱在了一起。
對馬小虎而言,這簡直是火上澆油,你一個乞丐跟蹤我干毛線?
馬小虎幾步就走了過去,這時,那乞丐已捂著腦袋站起了身。
“臭要飯的!”馬小虎怒目圓瞪,“你跟著我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