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接上回,法融祖師沐浴更衣。等祖師回到堂中時,一眾法師,看得是目瞪口呆。
只見祖師頭戴道冠,額上黑白陰陽魚,似在游動。一身大氅,五行八卦圖案,透出仙風道骨。
迎著大家驚詫的目光,大和尚張口念道:“佛說一切法,為度一切心。我無一切心,何須一切法?”他呵呵一笑,不再理會眾人。
他按照道觀里的規矩,恭敬地焚一柱香。抱拳,打拱,作揖。然后,囊中取古錢三枚,擲六回。于眾人前搖出一卦。卦名“天雷無妄。”變爻六三。
老和尚端詳片刻,慢條斯理的說:“八卦以象告,爻象以情言。剛柔雜呈,而吉兇可見矣。
看這一卦。復則無妄矣,故受之以無妄。復者,行事有法度,照規矩辦。行事有度,則可無妄。
再看看,六三爻變。辭曰:無妄之災,或系之牛,行人之得,邑人之災。真乃神卦也。
或系之牛。可見,山中之禍,均牛所為。牛者,須牽之,系之,方可犁田造福。”
老和尚晃一晃頭上的道冠,對大家說:“老僧已有章程,就于宏覺寺大殿側面的空閑處,起三座八卦仙亭,分東西南,品形而立。鎮守群山佛寺。留北方坎卦之地,以為神牛清修之處。如此,可保牛首山無事。
眾人嘆服,依法行事。千百年來,牛首山佛道相融相處,蔚然成就興旺之景象。”
“鶴鳴庵算是宏覺寺的下院,所以,道家的痕跡也是隨處可見。”品香給師傅續上熱水,看著師傅說。
“是啊!”妙藝點頭。“你看,環繞鶴鳴庵大殿的,是一幅清晰的八卦圖案。再外面是一幅九星三十六曜的星象圖。還有大殿前面的放生池。池中間的中心亭,也是依八卦五行而建。亭子內外均有流水,完全就是陰陽兩魚。”
“噢。我終于明白了。”品香高興的說。“這樣布局,都是當年祖師們的有意而為啊!”
“佛能通一切智,徹萬法源。做為佛弟子,不僅出世法要學,世間法一樣要學。所謂一事不知,儒者之恥也。儒家尚能如此,更何況我們佛門弟子呢?”
兩個尼姑,一師一徒,在清秋的深夜里,談到了佛陀,談到了老君,也談到了孔老夫子。她們從祖師爺法融大和尚,談到了牛頭禪,談到了儒釋道的交融合一。
夜已經很深了。蒼山空寂,一彎清月,靜靜地懸掛在玄武湖上。師徒兩個人,慢步在殿堂前面的空地上。享受著秋夜的清涼。
運處的湖面上,似乎起了一陣風,吹皺了滿湖的碧水。師太朗聲吟道:
千尺絲輪直下墜,
一波才動萬波隨
吟誦兩句,她打住了。回頭看品香。品香呵呵一樂。略一思索,隨口而出:
夜靜水寒魚不食,
滿船空載明月歸。
“哈哈,哈哈。”靜夜里,兩個女人,兩個出家女人的笑聲,清亮,快樂,飄了很遠,在山巒中和綠波上,久久的回蕩。……
寶玉佛像回到鶴鳴庵。祁德隆第二天就知道了。吃完早飯,一身便裝,他來到鶴鳴庵的山門前。
背著雙手,他靜靜地轉悠著。山門外巨大的三拱石牌坊。三幅對聯,氣韻雄厚,飄逸中透出仙氣。均出自紅蓮居士之手。中間的對聯,寫的是:
雨醒詩夢采蕉葉,
風載書聲出藕花。
兩邊的對聯,左手邊寫的是:
凈地何須掃,
空門不用關。
橫批:通幽。
右手邊寫的是:
歸元無二路,
方便有多門。
橫批:入勝。
祁德隆少年時就有出塵之志。奈因世緣未了,塵事羈跘。只好做個“不二門中帶發僧,”帶發修行。正如緣來師傅告訴他的,“此身不上如來座,收拾河山亦要人。”
祁德隆是有大根器的人。十幾年前,遇到恩師緣來。牛首山清虛觀的拳法,劍術,內功心法,一時之間,融會貫通。緣來曾經夸贊他的武藝。說:“放眼當今世上,可以在祁德隆面前走完三招的,不會超過十人。”
更難得的是,心竅被師傅妙手點破,豁然得見本來面目。如禪師言,祁德隆已明白了“這個”。找到了歸家的路。他身心清爽。整天到晚如在春風中行。
一個小尼姑,出現在山門口。“阿彌陀佛!小師傅好啊!”祁德隆雙手合十,上前打招呼。
“阿彌陀佛!施主您好!”小尼姑有點害羞。低頭輕聲問好。
“請問小師傅,你們寺里的寶玉佛像回來了?”
“是啊!您也知道這件事?”小尼姑有點興奮。
“可不是嗎。這幾天都在擔心啊!”祁德隆上前一步。關心地低聲問道:“是誰偷走的寶像?寶像又是誰送回來的?”
小尼姑又上下打量一遍祁德隆。似乎感覺這人是一個君子。“告訴您,可不許亂說啊!是誰偷了寶像現在還不知道。但送回來的是一個東洋人,一個東洋和尚。”說到東洋和尚,小尼姑“噗嗤”笑了起來。“那個和尚真有意思,是個小矮子。哈哈,個子和我差不多高。腿短,手短。圓圓的大頭。活脫脫一個矮冬瓜。當時,師太領著我們接出山門外。敲羅打鼓,還放了炮仗。”說到這里,她停了片刻。
“對了。師太對那個東洋矮和尚,特別的恭敬。事后,她告訴我們,這是一個了不起的大和尚。是開悟的大和尚。哎,對了。開悟,你阿懂是什么意思啊?”
祁德隆微笑著搖搖頭。“開悟,是什么意思啊?”
“好。我告訴你。”小尼姑認真的說。“開悟,就是明白了生從何處來,死向何處去?一個出家人開悟了,就不是凡人了。他就成佛了。”
“噢。開悟就是佛啊?請問你小師傅,這個開悟的東洋和尚叫什么名字呢?”
“好像聽他對我們師太說,他叫元一。對了。就是元一和尚。”
“元一和尚是怎么找到寶像的呢?”祁德隆依然微笑著問道。
“哎,你這個施主,問這么多干嘛?你去問師太吧!我也不知道。”說著,她對祁德隆招招手,轉身走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聽老夫下回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