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出要開始了嗎？”
“快了，趕緊收拾收拾出門。”
吳老太拿出那只剩下半截的黑色方管口紅，細細地把嘴唇描了一遍。又從柜子里拿出一只墨綠色的緞面手包，塞了方帕進去。這手拿包是老太太年輕時自個兒做的，上面還繡了一只活靈活現的喜鵲，配著古銅色的鐵環做提手，在當時，凡見著的人都會垂涎一番，就算是放在現在也不落伍。老太太自然是喜歡的不得了。
“好了，走吧”，說完，她瞥了旁邊的趙老頭一眼。
趙老頭正低頭找鑰匙，沒注意她的表情。
“你要不戴上那個帽子？”
“哪個？算了，這天氣怪熱的，再說，是去室內，就不帶了。”
吳老太面露慍色，不做聲。
“瞧我這榆木腦袋，還是戴上吧，能擋擋太陽哩。”
老太太這才挽起他的胳膊，跨步出門。
趙老頭是個退休的老教師，遇上吳老太的那年，他正好五十六。妻子在五年前因病去世，兒女怕他老來孤寂，想接他去北京。礙于工作，只能耽擱下來。時間一長，他也不愿意挪窩了。
如果不是那天跟朋友去了城西的麻將館，大概后半輩子都要這樣不咸不淡地過了。
那天到底發生了什么呢，我們也不得而知。只知道趙老頭去麻將館的次數越來越頻繁。
再后來，他就帶回了吳老太。兩個失去伴侶的人又有老伴兒了。好像回到了初戀一般。這份感情，多少含了一份失而復得的珍重。
吳老太不再整天沉迷于麻將館，而是囿于廚房；趙老頭也變得喜歡插科打諢起來。家里的花花草草多了起來，到訪的朋友也多了起來。學生們每次看見吳老太都會恭恭敬敬叫一聲師母，趙老頭就會在一旁偷笑，對紅著臉的老太太說，沒事沒事，久了就習慣了。
現在，老太太也會向學生笑吟吟地答一聲“欸”了。
看，在時間的長河里，人類真是渺小。什么都會變，什么也沒變。
“到了，咱們進去吧。”說完，趙老頭小心翼翼地牽手老太太的手，走進了劇院。
上個月老太太在家不小心把腿給摔了，可嚇壞了他。還好沒什么大礙。他想老太太在醫院這么久肯定悶得慌，這不，剛出院就帶她出來看戲了。
其實老趙以前給人的印象大都木訥、正直。跟第一任妻子在一起的時候，雖說盡職盡責，悉心照顧病重妻子直到最后。可并沒有如今這么有情趣。一輩子沒送過玫瑰花，也沒過情人節。可在外人眼中，依舊是個好丈夫，好父親。
可是從追求吳老太那天起，一切都變了樣。
因為老太太喜歡花，他就花心思在陽臺開辟了一片小花園，種上老太太喜歡的玫瑰啦茉莉啦；老太太喜歡做飯，他就會整個下午陪老太太鼓搗新的食譜；凡是見到好玩的好看的，必定要叫上老太太品鑒一番。
以前木訥嚴肅的老趙，不知哪天變得風趣開朗了。身邊的朋友，親人，都驚異于這突如其來的轉變，可是，很快便欣然接受了。
“你說，那小李追到曾醫生沒有啊？”回家路上吳太太突然問了一句。
“哦，你不說我還忘了，那天我還教她怎么追——”，說完老臉一紅，假裝漫不經心瞟了瞟太太。
文：802號病房原創
圖：互聯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