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親爸喝醉酒給于朵打電話。
談了很多事情,直到夜里十點。后來姐和妹也加入進來。
他很開心,看樣子是吧。他眼神很溫柔。
對父親是沒多少熟悉感,對母親也是。不過母愛或許算是有人代替,父愛沒有。從來對他的感覺是好的,也怨他。奶奶媽媽(養母)總說他疼我。可是他沒來看過我。小時候對他的印象就是幾本書和生病時的探望。但就那幾次,我也牢牢記住。心里想著,我爸還是想著我。自己都覺得是自欺欺人,但還是忍不住抓住這一點親情。
最近這兩年,對他印象不太美好。期間發生了兩件關鍵的事。
一是他從未打過電話給我,卻在妹妹填高考計劃的時候連著給我打了兩個電話。那幾天我忙的昏天黑地,還要給她操心這些那些事,覺得一個人都不夠用的。平時從來沒有見過他的影子,電話也沒有,微信也沒有,短信也不發。就只有那天,他給我打電話,打了兩個。我瞬間心就涼了,果然還是這樣。我沒回也沒落淚。就想給他賭氣吧,什么都不想管了。
其實那夜于朵沒睡著,還偷偷落了淚。心里滿滿當當的難受。就像幼時的自欺欺人的那一層保護膜被人揭開了。難受。于朵哭不是那種放聲大哭,她就只是默默掉淚,然后擦掉,然后再擦掉……
于朵哭他們欺負人。她努力去放過自己,去原諒她們對她做的一切不公平的事。她一生未做什么罪大惡極的事,為何這樣。一出生沒做任何事,就差點被送到別人家(或許比現在快樂),然后好不容易留下來,就跟著奶奶一起生活。于朵想:我不是孩子啊?我不需要父母的嗎?從小到大所有她應得的東西全被她給奪走。于朵恨死這個多余的妹妹,明明于朵才是哪個早點來到世上的人。
于朵本來她是想幫她的。雖然沒有一起長大,她也搶走了她所有的東西。于朵長大后都一件件慢慢放下,小時候的折磨到現在都慢慢學著不計較。她很努力學著去做一個不抱怨的人,不冷漠的人,做一個原諒所有的善良的人。她把她當妹妹看,也當朋友看,想著幫她吧。可就因為這件事,她不再多說一句話。她想做一個冷漠的人。
二是學費的事情。
從來學費是想起來給就給,沒能力就不給。反正有人操心,我也不會餓死。從小聽到大的話是:“從沒有吃過一口奶,是我們開代銷店賺的一點點錢給你買的奶粉吃。”這些話聽得我耳朵起繭,心里痛極裂開愈合再次裂開。她們從不停止還是一次次提醒我(她們對我的恩情我永生難報但我總承受不了她們語言的重量)。盡管這樣,她們還是教我孝順我爸爸。
這些類似的事情多到我頭痛死。 不想多講。
那天,她們告訴我,“明考上大學了,你爸爸今年不會給你學費了”。我聽了后心里是停機了的感覺。腦子轟的一下就涌滿了絕望――他真絕情,真的一點父女情誼的不留下嗎?我完了,我沒法上學怎么辦?我不上了吧,學校也不去了吧,反正我也不喜歡那里……腦子里最壞的結果亂跳。最后滿眼熱淚。心里痛的難受,呼吸都胸腔酸痛。我一個人在小屋里,偷偷抹眼淚,從來不敢哭出聲。吃飯也晚去,怕被發現,飯還是沒吃下去,我回到小屋躺在床上面對墻壁抹眼淚,眼睛不睜開,眼淚就從右眼流進左眼然后滑到枕頭上。
不知過了多久,奶奶進來了,看我眼紅紅,就輕輕問了一句:“你哭了啊?”我就忍不住了。媽見我哭,也許心疼,就不讓我奶奶數落他們,還安慰我說“你爸今年沒那么多錢,管不了你倆。心里有你呢。”這些話在當時是撫平了不少,也許是我太想要個自欺欺人的借口,很愿意相信這些話。當時我也許是氣太虛,還敢說狠話“以后不要叫他爸爸了”。最后還是叫了,為了大家和平。我也真的筋疲力盡,不管怎樣,家里永遠都不會平靜下來,總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總之,于朵還是回到了學校,盡管她極不喜歡學校所在的地方。但她喜歡看書,這讓她能夠忘記很多事情。她覺得,似乎在書里她也是一個較為健全的人,至少她還活著,還能體味人間百味。她有時候又極羨慕書里的人,她什么時候才能有一個皆大歡喜的結局呢?她幾乎不敢去設想,出生已是悲劇,那結局也是悲劇的話她又該怎么辦?生活中哪些磨人的小事,漸漸消磨人的意志,就像那么偉岸的皇宮,卻被白蟻蝕空了棟梁。她想,她身體里也許也有一個蟻巢,里面有很多螞蟻,它們在她的心里腦子里爬,讓她總不能忍受那些惱人小事。不過,她倒很樂意它們的存在,這些不平的情緒讓于朵覺得自己是個有感覺的人,不是個木頭。
“我還是當年那個任人宰割的嬰兒嗎?”于朵有時常這么想。不過答案從來沒有統一過。不過現在她有權利去拒絕了,因她年長,便有了比妹妹多了一年的經歷,很多事她想說就說,想幫就幫,不想就不干。這時候,她覺得她是自己的,不是被人輕易決定命運的嬰兒了。但她總熬不住他們在她生命里的地位。血緣紐帶要綁她一輩子了。
我還是幫了她。
對他的久違的問候也是給以了回應。
我現在算是長大了嗎?
可為什么我一點都不開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