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見到抹茶,胖了不少。
你胖了,這是她開口說的第一句話,然后彼此相視一笑。
我們找到了小時候那家飲吧,還是那樣的溫馨,墻壁上貼滿各式各樣的便利貼,只是找了好久也沒有找到我和抹茶當年寫下的那張,我記得是草綠色的,有點抹茶的感覺,也許時間久了店主早已清理走了。我們還是很有默契的點了抹茶拿鐵,草綠色的抹茶汁在玻璃瓶里微微起伏,陽光灑在白色心形沫子上,散發著清茶淡淡的香味。
“清芷,這么多年了,你過的還好嗎?”抹茶一只手用鐵勺攪拌著杯中的液體,一只手握著我的手使勁的搓著,“聽說你現在還單著?”
“是呀,一個人挺好的”我用嘴在杯沿上吸了一口,一股抹茶的淡淡的苦澀突然涌上心頭。
離開抹茶的這二十年,我變得很沉默,不愛社交,身邊基本上沒什么朋友,唯一的興趣就是寫信,不過那也是在抹茶失聯之前。
“你總不能一輩子一個人吧,有個人陪著你,總歸是好一些。”
抹茶說她現在已經有孩子了,在家相夫教子也挺不錯的。我的眼眶突然有些濕潤了,當初那個與我對著天空,對著明月發誓只要天上星星的抹茶,如今卻還是遁入塵世了,我突然覺得有些悲哀。
抹茶和她丈夫是在商場相識的,那個時候抹茶還是一名普通店員,她丈夫對她一見鐘情,那次之后每天都會來商場購物,為的就是見上抹茶一面,日子久了,兩人留了聯系方式,抹茶其實只把他當朋友,直到他們相識三年后的有一天晚上,抹茶一個人開車回家,路上遇到了車禍,她翻遍整個通訊錄,最后還是決定打給他,抹茶說那天她害怕極了,那個貨車司機一邊抽著煙,一邊使勁的敲擊著擋風玻璃,而他丈夫幾乎在接到電話的一瞬間就從被窩里跳了出來,二十分鐘就趕到了,抹茶抱著她丈夫歇斯底里的哭。不久之后,他們就結婚了。
“說說你的情況吧。”抹茶搖晃著我的胳膊。
“二十年里,我去了云南,西藏,貴陽,東南亞,希臘……還有我們約定的好望角。”
還記得小時候,我們在操場上用沙子堆砌的那個叫做好望角的地方,麥哲倫是我們共同的偶像,我們小手指牽著小手指約定仗劍走天涯。
抹茶的臉色有點微微的泛紅,許是陽光曬得。那種紅彤彤的色彩和小時候我們在畫室里畫的太陽花一樣,有種熱烈卻又十分的羞澀;那種紅就像我當年摔倒在地上,膝蓋不住的滲出的血液一樣的紅,那個時候抹茶用嘴一個勁兒的親著我的傷口,她說唾液可以消毒;那種紅和兒時系在我們脖頸的紅領巾一樣的紅,抹茶總會幫我打理的端端正正。
小學六年級的時候,由于父親的工作變動,我們一家離開了那個小鎮,我也離開了我的抹茶姑娘,分別的那一天,我和抹茶在校門口緊緊相擁,我拖著她的下顎,輕輕的吻著那張唇,有股淡淡的抹茶的清香。
“后來,你為什么不與我聯系了?”我放下手中的杯子,有兩滴淡綠色的液體灑在寶藍色的玻璃桌上,形成一個半圓形的水球,透過液體,我看見抹茶那雙憂郁的眼。
初中和高中,最開心的事情就是收到抹茶的信,茶綠色的信封上閃耀著熟悉的楷書,十分工整,抹茶總會和我分享她的生活,她那胖胖的同桌十分可愛,總喜歡傻笑,他們班主任竟然很奇葩的是英語老師,據說每天都穿不一樣的衣服,身材又特好……
“我……”抹茶有些哽咽,“沒有考上大學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不配再當你的朋友”
我有些詫異,記得高中畢業那天,最后一次收到抹茶的信,抹茶說,惟愿做我的頭發,伴著我出生,成長和死亡,做我特殊的伴侶,可是命運捉弄,我們的人生軌跡已經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所以分離……成必然。
我沒有再說什么,看著抹茶漸行漸遠的身影,曾經是那樣的熟悉,此刻卻又如此的模糊,杯中的抹茶拿鐵已經變涼,我用勺子蘸了一點放入口中,一種刺骨的冷意涌入心頭。我呆呆的望著杯中淡綠色的液體,陽光照在上面呈現出一顆顆綠色的珠子,珠子在杯中盤旋著,承載著記憶里點點銀碎的星光。
那時,夏日的體育課,拉著抹茶的手在樹蔭下休息,她的手肉乎乎的滿是汗……那時,抹茶趴在我耳旁悄悄的說她爸爸媽媽的愛情故事,她點大個人知道什么,呵呵,其實當時我一句未聽清,只感覺她的嘴唇貼近我的耳朵,好癢好癢……
那年,分離的那年,我們是同桌,在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征文比賽中,抹茶得了第一,而我是第二,她激動的小眼睛瞇成一條線,我們雙手擊掌,以示成功,她緊緊的抱住我……
記得有一次,抹茶寫《友誼的真諦》,那時我還不認識“諦”這個字,后來才知道友誼的真諦是如此的沉重,那時……
人一生中許多最干凈,美好,純粹的記憶總是被禁錮,不被喚醒,抹茶說,如今你我隔河相望,河越來越寬,雨越下越大,不停的漲水……
感情真的經不住時間的磨練,無論曾經怎樣的熱烈,終究像干柴烈火一樣會化為灰燼。畢業以后,我想盡一切辦法聯系到抹茶,也許只是想要一個答案,再次相見的時候才發現,已經回不到從前。
曾經經歷的美好真實存在過,那段純潔,浪漫的友誼將是我記憶庫中最寶貴的珍藏品。無論分別多久,我只為在你心里留下一塊小田,縱使聯系斷去,我也珍惜懷念曾經。
臨走的時候,抹茶說,愿你像向日葵永遠朝著陽光溫浴,展露笑容,像天使,永遠快樂。我只愿像蒲公英,將思念種子飄灑各個角落,無聲落地,無聲發芽,無聲開花!
前兩日,一個朋友在朋友圈里發了這樣一句話:
“倘若你偏愛衣袂飄飄的安靜純粹
就讓我倚在一旁
做你的抹茶姑娘,可好?”
讓我再一次想起了我的抹茶姑娘。所以決定寫這篇文字,我的抹茶姑娘,你現在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