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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幾何時還手持著五元一支的紅玫瑰坐在街角的長椅上,心情忐忑而激動著。雖一直懂得玫瑰的用途,但對于她的花語卻一直是不明就里。
? 蘇格蘭詩人羅伯特·瓊斯寫到:"O,my luve's like a rose,red rose."
? 古希臘神話中,女神阿芙狄羅忒愛上了人間美少年阿多尼斯,而女神的前情人戰神阿瑞斯卻因此嫉妒并一直設計要殺死少年。一天阿多尼斯在打獵時失蹤,女神焦急地前來尋找,卻被路上的白玫瑰刺破了腳踝,滴落的鮮血將白玫瑰染紅變成了一朵朵紅玫瑰。最終阿多尼斯葬身在了阿瑞斯召喚而來的野豬腹中,但紅玫瑰卻成為了熾熱的愛情象征。
? 紅卻玫瑰似乎便是因鮮血而生了,當然,也與那愛情。
? 前些天在課上偶然聽一位老師講起了關于玫瑰的童話故事,故事名為《夜鶯與玫瑰》,美國作家王爾德著,后來我又在網上搜索并拜讀了林徽因版的譯文。
? 故事講的是一個青年愛上了教授的女兒,可那女郎卻要求青年在這嚴冬采一朵紅玫瑰予她,她方可與青年共舞。青年求之不得只好失聲痛哭,樹上的夜鶯看到了這一幕,被青年的癡情感動,于是去為青年左右求之。最后夜鶯找到了紅玫瑰樹,可樹卻因霜寒而不得開花,只有夜鶯將胸口插入玫瑰的尖刺里,并徹夜歌唱直至血液流進刺里,流到樹里,紅玫瑰方可蘇醒重開。夜鶯嘆于愛情可貴,只好用生命把玫瑰澆灌。一個寒夜,徹夜歌鳴。直至清晨,一朵紅玫瑰開在了青年窗外的園中。青年歡喜地拿著玫瑰去尋那女郎,女郎卻蹙著彎眉斥那青年不如公子王孫富有,將玫瑰擲在街心,被一個個車輪輾在車轍里。青年只好言罷,悻悻離去。
? 讀來,先躍入腦海的便是這夜鶯頗有燕趙義士之風。隨后才感慨這女郎忒的薄情。細細看來,紅玫瑰大抵是被歌頌于愛情的,而捆綁于玫瑰的附帶意象便是那鮮血、愛情。人類文學史上總是喜歡給一個個非人之物賦予極其飽滿的人之情感,比如那杜宇亡國化作杜鵑夜夜啼血哀鳴,也如那虞姬垓下自刎頸血濺生出殷紅的虞美人,不論這一個個感情寄托而生出的傳聞、神話是否有事實的依據,但它們均一個個鮮活地存在于這文學大地上,一切只如黑格爾所言:“凡是合乎理性的東西都是現實的,凡是現實的東西都是合乎理性的。”
? 玫瑰似乎成為了鮮血與愛情的紐扣,鮮血灌溉了玫瑰, 愛情誕生于玫瑰。夜鶯說:“誰的生命不是寶貴的,然而‘愛’比‘生命’更可貴,一個鳥的心又怎么和人心比?”于是,她做了,讓刺插進了她的心。她唱著,笑著,也哭著。曉光快要闖來了,那根染著血色的玫瑰刺穿透了她全身,早已被麻木的疼痛此時仿佛入了高潮,可那絕美的歌聲卻于此刻融進了不朽的愛情,然后,在晨曦透過樹林的一剎那,她的歌聲透過了云霄,飛過了湖澤,越過了丘陵,爬過了高山……
? 似乎可惜,也可悲。
? 愛情需要用心,需要耗費無數心血來澆灌,可有時結果卻并不如人意。本以為夜鶯與玫瑰是個偉大而凄美的愛情故事:有情人終成眷屬,死去的夜鶯被永遠緬懷,血紅的玫瑰也成了愛情的象征。皆大歡喜,難道不好嗎?可真的是出乎意料了,甚至于可以說是荒謬了、赤裸裸了,不加掩飾地便將幼稚的愛情觀暴露給了殘酷的現實。
? 一朵紅玫瑰,染了多少血,到最后,換來了什么?夜鶯永遠不會想象到這人世間的殘酷,所以它相信與企盼的偉大愛情不過是一句笑談。
? 似乎可惜,也更可悲了。
? 無論錯誤與否,總歸是沒違了自己的心。焦仲卿也如此,其妻也如此。攬裙脫絲履,舉身赴清池;徘徊庭樹下,自掛東南枝。錯誤到了極點,也認為正確到了極點,也是無奈到了極點,更是悲哀到了極點。
? 直到后來我才知道,一切的放蕩不羈都是因為內心的悲傷,所有的中規中矩都是為了殘存的一絲希冀。很久很久前,我認識一位朋友,最初一切安好,后來不知為何,她棄了那份堅守,那份于我也于世人看來她理所應當并會操持一生的堅守。她將長發散到肩后、將耳垂打上耳洞、將長褲換做短裙、將書香舍作胭脂,將最初的一切換做無所謂般的不羈只為掩飾自己每個深夜哭紅的雙眸。可我知道,在最初我就知道,在她還是最初的樣子時我就知道,她的內心一定是悲哀的,她的淚水一定是無時無刻不泣在眼里、流到肚里、融進心里的。
? 她也說自己是荒謬的,荒謬到了極點。她像只斷了翅的夜鶯,兀自踽行于滿是荊棘的峽谷里,她所企盼的、所預料的到底無非是讓她赤裸裸了。從沒人問過,孤孤單單,到后來,她不會再讓任何人來過問,她抵制并抗拒著那個她所想的會來過問她的人。可惜也可悲的是,她所抗拒的卻是虛無縹緲的,更是滿含著卑微的乞求。她愛看海子的詩,愛讀那面朝大海春暖花開,她會潸然淚下于一首首絕美的詩,她也能從每一滴眼淚里看到那個臥軌自殺的詩人的內心追求和無奈。她是理解海子的。她也難以茍同于她所言的濁世,因此她只好讓自己荒謬不已,只好讓自己喪失一切有關秩序的邏輯與堅守。
? 我遠遠地看著,靜靜地看著,發現,卻并不那么荒謬。
? 也有人。
? 她的心是只會和自己對話,她的心孤單到自己能聽到“砰砰”的跳動聲。她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她很少實際經歷過世事,可心路卻早已走完了整個世界,因此她滄桑不已。她知道她很難再去開始一段真正屬于自己的愛情、親情、友情等等各種情感之路,她畏懼,她生怕她的認真會給錯了人,她生怕她的努力付出會是一紙笑談,她在十二就懂得了好多,她在十四就每晚心疼到滴血,所以到現在她麻木了,她不再信任了,她便肆無忌憚地放蕩不羈了。直到等到、遇到那個值得等,那個對的人兒來。可有多久?要等多久?茫然無措,這個世界她多難融入,她有多害怕這個世界的無情與冷漠。可那個人為什么還沒有來?
? 那個人不會再來了,當初已經走了,或許已經死在了天涯盡頭。她也想過,她也害怕那個人杳無音訊。可又有什么辦法呢?她只好等,只好深夜一個人一遍又一遍地啜泣。
? 有一天,她終于要被迫融入這個世界了,她被迫要學會用世俗的眼光和態度去面對生活,因為她長大了。不是那顆心成熟了,而是已經死了,另外一顆心,一顆被迫出生的心成熟了。她學會了妥協,學會了把破洞的牛仔褲和耳釘扔掉,學會了把頭發盤起再穿上紐扣到脖頸的衣服,也學會了看書,也學會了溫文爾雅。最終,于她而言不再有什么放蕩不羈。她恨那個人,恨那個人為什么還不來,讓她沒法再等下去。她的恨,只是會在相夫教子后的閑暇時光偶爾地想起來并為此流下殘存的丟失已久的淚水。
? 她沒有了痛苦,沒有了傷悲,有的只是歡樂,幸福。
? 生命總有一天會走到盡頭,那一天,她笑著,笑著自己的擁有滿堂兒女和幸福的家庭,笑著自己活了這么久,活得這么好。
? 生命總有一天會走到盡頭,那一天,她躺在床上把頭扭向墻邊,默默地流下那消失了多年的淚水。那滴濁淚,有她早已死去的心,有她的無奈,有她的傷悲,也有她的選擇。在曾經的一天,她選擇妥協的那一天,她真的就沒有再留戀過人生,她的心在那天已經死了,死得徹徹底底。那滴淚,有她的不舍,但絕不是對那天以后的不舍。
? 她的心又疼了起來,多熟悉的疼痛,多耐人的滋味。可惜,她選擇了妥協,徹徹底底。
? ……
? 曾經有人跟我說過她已經不相信愛情了,我沒有問她問什么。不需要有答案,也不會有一個切合的答案。有些人慢慢地就變了,變了很多很多,有人變壞了,有人因此受傷了,有人做了無數錯事,有人因此不再相信承諾,從此給自己的心上一層厚厚的外殼。愛情,總是有個承諾的,現在看來,太多無理的戀愛邏輯讓承諾變得荒謬不已。太激蕩,所以才蒼白無力。
? 辛棄疾說:“少年不識愁滋味,愛上層樓。愛上層樓。為賦新詞強說愁。 而今識盡愁滋味,欲說還休。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
? 可少年嘗盡了愁滋味呢?少年是荒謬到極點了的,他會把一切于世間未經歷過的愁苦去在自己內心體驗一遍,在內心生成那一個個愁滋味。為何?因為他的內心是充滿悲傷的,他不能允許自己不受靈魂近乎苛刻地鞭笞與責罰。他吃遍了這冷雨、苦雨、疾雨,淫雨,到最后,還是毫無邏輯地荒謬著,像一個圈子,緊緊地把自己套進去,從不許自己出來,卻還大聲說著這不是他做的圈子。他混亂到了極點、無理到了極點,荒謬到了極點。她也是,呆呆地站在長街的盡頭,冷冷地佇在胡楊樹旁,只不停念叨著“風快來了”,是風嗎?
? 是否詮釋了完美?我一直拷問著我自己,恐怕不能,不,是絕對不能、肯定不能。我會神經到翻閱著字字眼眼,去用幾個月甚至用每個深夜做的難說得上是好是壞的夢來細細覽著這些一遍遍覽完仍不完美的殘缺。我怕這一秒秒會不盡人意,不和人意,所以我用盡了心思窮盡了腦汁去琢磨著它。它是否詮釋了完美?后來,越來越發現已沒有了必要去考慮這些,無論是多少努力到最后也會走向理想的盡頭——荒謬。不切實際的字眼與動作最能體現一個人內心想法的完美性,所以殘缺的邏輯才會被看作思想表達之唯一靈魂伴侶。
? 我有個朋友,最初安好,現在仍安好。我還認識一個朋友,是在一個滿是雨和霧的城市遇到的,他做了很多很多于常人難以理解的但的的確確近乎完美的事情。直到有一天,他發現他所深愛的、所依賴的那座城市似乎滿是夜鶯與玫瑰的墳墓,于是他便逃出了那里,至今,我不知道他在哪里,可他定是安好如初。這不是猜測與揣度,這只會是一個陳述的事實。
? 文學作品的荒謬在于隱喻,而隱喻旨在于批判與諷刺或是表達難以言明的思想。無論是麥克多納的《枕頭人》批判文學與國家社會的關系也好,還是尼爾遜的《審查者》探究政治中的人性也罷。總歸,一條條、一個個、一句句、一段段看似無序的話語一定是有其深味和寓意的。
? 純粹的荒謬在于舍棄世俗的束縛。而帶著隱喻的荒謬,其實并未失了邏輯,它只是一遍遍地窮盡邏輯,最終才達到所謂的荒謬。
?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盛夏之果已衰腐不堪了。我如垂死之人回望一生頗多感慨,也似新生之兒懵懵懂懂只看昨夜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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