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晚鴻
老板椅里的男人伸出手,示意小山坐到對面的沙發里。他的目光在小山的臉上游弋,似乎在找尋什么。
小山被看得焦躁不安,掌心都冒出汗來。自己明明已說明了來意,不是來這兒找工作的,這人還在踅摸什么呢,直接告訴自己他的父母究竟在不在這里不就好了。啊呀,該不會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吧,小山又想到剛才那個莫名其妙的保安,他覺得這里的一切都冒著古怪的氣息。
茶幾上的玻璃茶杯里只剩下擁成一簇的茶葉,外面嘈雜的做工聲被一面墻隔得干干凈凈。這時候,小山對面的男人終于開口了。
“你父親確實在這兒工作,”
小山調整了一下坐姿。
“不過你母親身體不大好,已經回家休養了。”
“……回家了……”小山流露出關心的神情,可隨即像是被什么尖銳的東西刺了一下,身體打了個激靈。“什么時候的事?”
“嗯……不久前吧。”男人從眼前的煙盒里抽出一根又細又短的香煙,兩只手來回擺弄著墨藍色的煙身。
“他現在在哪兒?”小山問,目光瞥向門口的方向。
墨藍色的香煙在兩手間停了下來。
“你的爺爺來了信。”男人沒回答小山的問題。
“……”
(連字都認不得幾個的爺爺寫了信?)
同樣,小山也想不通爺爺為什么要寫信給自己父母的老板。小山沉默著不知道該說什么。
“唉,還是你自己看吧,最好有個心理準備。”
小山起身接過一張被揉得皺巴巴的信紙,上面排列著工整的字跡。
屋子徹底安靜下來,能聽到信紙的沙沙聲。
小山緊閉著嘴唇,不讓自己發出聲音,淚珠卻像自由落體一樣砸到紙面。信很快就讀完了,小山卻覺得這段時間太難熬了。他想把信還給對面的那個男人(現在就改口恐怕做不到),結果那人擺了擺手。
小山把疊好的信揣進衣兜,沒想到爺爺居然寫得這么一手好字啊!可他很快又想起了信的內容,嘴角重新變得苦澀起來,味道像剛剛喝過的綠茶。
那個一直被自己稱作“爺爺”的人怎么能這么自私!在他了解了自己親生父母聯系方式的情況下依然把自己留在這那里,一個本和自己毫無干系的地方!現在再想起那座恬靜安逸的山城,小山只覺得陌生,他感到自己是一只剛剛逃離囚籠的鳥,甚至開始厭惡起自己的名字——這名字,把他與那段他也許再也不愿回顧的過去牢牢地栓在了一起。小山的一只手伸進衣兜,把信紙攥成了一團。
“事情就是這樣,接下來有些手續要辦,再找機會告訴你母親……”
那個突然成為自己父親的人在一旁說著以后的打算,小山還沒有從剛才的情緒里逃出來,粗糙的說話聲灌進雙耳,他感覺像在聽一段和自己無關的發言稿。以后,再也回不去那里了嗎?不知道為什么,當聽到耳畔里傳來“母親”這個詞的時候,那張照片又浮現在眼前,一個自己已經沒有任何回憶的年輕男女一左一右擁著自己幸福地笑著。
自己當時是什么表情呢?小山不記得了。
與君成悅寫作新生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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