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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兵法何嚴厲

大家好，前面兩講，我們大致勾勒了，孫子在他的兵法十三篇中，體現出來的五技，技術的技。概括成一個字叫做詭，以及他的五德，道德的德，這是一種充滿現實主義色彩的慈悲情懷。那么這一講，我們一起來看一看孫子兵法，對于修身與治國，都有哪些告誡，或者說啟發。

有人可能會問，治國還可以理解。畢竟來說一個國家的核心安全等，目前為止主要還是指他的軍事安全。但是，兵法怎么能指導一個人的修行。這里說了，可以說兩句題外話，就是我們中華文明的一個非常顯著的特點，叫做學科之間，他具有高度的通約性。也就是說學科之間的根本原理，在本質上完全一致。一部中國的古籍，它往往是放之萬事而皆準的。

舉個例子，我們將來要講到醫家，醫家有一部非常重要的典籍。這部典籍后來被列入到中醫的四大經典著作之一，就是黃帝內經。黃帝內經的作者已經不太可考了，但是據說最早是出現在戰國，這里面就有這樣的話，是故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亂治未亂,此之謂也。夫病已成而后治之,譬猶渴而穿井,斗而鑄錐,不亦晚乎。

也就是說，真正的高手名醫，他不會等到病人病入膏肓了，才去加以治療。他不會等國家已經天下大亂了，那才去治理。如果病情已經形成，再去施藥，禍亂已經興起才去堵截。這就好像什么呢，我們口渴了才去開鑿水井，我們馬上要上戰場了，才去打造兵器呀。這豈不是為時已晚。

當然他是在說醫學，但是他難道不是在說政治學嗎，難道不是在說經濟學嗎？難道不能啟發我們去修行，成為一個有先見之明的人嗎？再比如回到我們的孫子兵法，他當然是一部兵書。但是因為我本人是資深的武俠小說癡迷者，我曾經在讀他的時候就會發現，這也很像一本武術秘籍。比如我們前面曾經提到過的，攻而必取者，攻其所不守也，守而必固者，守其所必攻也，攻其必守，守其必攻，這本身是符合武術原理的。

軍爭篇里面也提出真言，其疾如風，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動如山，難知如陰，動如雷震。

我們聽上去就感覺會很有金庸小說，武功秘籍的風范。這一點，我向萬門大學講授中國傳統武術的李昂老師，也確認過。他告訴我，武術與兵法，確實是可以相互脫胎的，那就是兵法，可以脫胎于武術，武術也可以脫胎于兵法。這就是我剛才提到的，叫相互通約。那么了解了中華文化的這樣一個特點，我們就可以，而且也應該把我們傳統文化，中的思想精華梳理出來。而且對梳理出來的內容學以致用。

我們回到修身這個話題，我們這一講的題目，叫做兵法何嚴厲。主要就是針對修身。而且這句話是有出處的。他出自日本作家吉川英治的小說宮本武藏。宮本武藏是日本的這個二刀流，是一種武術，是二刀流的創始人。這句話是宮本武藏修禪悟出來的內容。宮本武藏這個人早年游手好閑，經歷了大難之后，被一個和尚，也有人說是被一個這個世外高人，關到了一個叫天守閣的地方，就是攻讀孫子兵法，攻讀了三年。出關之后，根據孫子兵法，創造出了各種神奇的武術。戰勝了當時日本武術界的六十六位高手，被日本稱為劍圣。

兵法何嚴厲那是一句感嘆。但是同時也是一個結論，這里兵法和人生基本上成了同義詞，人生是冷酷無情的，但同時也是生生機勃勃的，和兵法是一樣的。甚至從這從某個角度來說，人生本身就是一場大戰場。透過兵法這一面放大鏡，看到的人生是什么樣的呢？我個人的觀點來說，人生的痛苦有很多種，在兵家探討范圍之內的痛苦，主要有兩個，一是不確定性帶來的痛苦，二是痛苦帶來的不確定性，這兩者惡性循環。而兵法本身，要解決的根本問題之一，就是戰爭中的不確定性問題。

如果，我們剛才說到人生也是一場戰爭，兵法是不是能夠解決個人修為中的這兩種痛苦。我們先來說第一個，不確定性帶來的痛苦。當然他同時也是第二個，戰爭中的不確定性，以及他帶來的痛苦是顯而易見的。孫子兵法開篇告訴我們，就說經之以五事，校之以計，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將，五曰法。

就是我們要考慮軍事問題的時候，通常要考慮五個要素，并且對他們詳加分析。一是道，二是天，三是地，四是將，五是法，五個因素。那么什么叫道呢？孫子說，令民與上同意，可與之生，可以與之死，而不畏危也。就是上下一心，全國人民都可以根據政府或者君王的意志，生至死之不懼怕危險。那么什么叫天呢？陰陽寒暑時制，也就是晝夜季節以及我們的計時的方法。

什么叫地呢？遠近險易廣狹死生也，就是要看是遠還是近，是險要還是平坦，是開闊還是狹窄，是死地還是生地。什么叫將呢，智信仁勇嚴也，就是要具備，這個智慧、信用、仁慈、勇敢、嚴格這五種品質的人，才叫將。什么叫法呢？曲制官道主用，也就是軍隊的編制，道路的保障以及軍事行為的控制力。我們大家想一想，這五個要素，在戰爭中是不是都是不確定的。

百姓多大程度上和政府一心，天時有多少時候，是有可測之風云，地形遇到什么樣的情況，可以被當作死地，什么樣的情況，他就是生地。將領的智信仁勇嚴怎么保證，以及怎么考察。軍隊的建制是否合理，道路通暢與否，軍事行動效果如何，這誰都不能打保票。而這就好像韓寒的電影在后會無期里面說，懂得那么多大道理，還是過不好人生。

很多歷史上的人物讀了那么多兵書，他還是不會打仗。人生他也是這樣，到處都是不確定性，所以會焦慮，他會憤怒，會急躁，會抑郁，有的人急于求成，他急于獲得一個肯定的結果，逆勢而為，結果就是一敗涂地。比如三國里的袁紹，這個我們后面還要還要說。有的人這個逃避坉世，躲進到自己的一個小世界里。他說我不去考慮不確定性，我不去過多的參與到因果里面，我只把握自己能把握的，這個當然無可厚非。

比如我們將來要講到的莊子，在孫子看來，這兩種極端的態度都是不對。我們面對不確定性，應該怎么樣呢？不管是在軍事的戰場上，還是在我們人生的戰場上，孫子說了兩點，第一點叫做，善戰者，致人而不致于人。也就是說善于作戰的人，他能夠調動對方，而不被對方調動。而我們如果陷入了對方的戰略意圖，被敵人調動，我們就會發現所有的一切都是不確定的。因為我們在跟著別人的邏輯走嗎？別人當然是讓自己的路線，每一步都能夠確定下來。對于我們而言就是不確定的。

但是如果我們自己有主見，有目標，就應該去調動敵人，或者說去調動環境。那么我們與其，把時間浪費在自怨自抑，悲天憫人這上面，而不如用在，樹立自己的目標和戰略，調動環境或者敵人上面。這是主動行為的思維模式，而不是被動反應的思維模式。

第二點叫做勝可知而不可為。所謂先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什么意思呢？就是勝利可以預料，但是不能強求。而我們應該做的是，不斷積累有利于勝利的因素，而不是急于求戰，把有利于勝利的因素積累的多多的，等待敵人露出破綻，能達到這個層次的，古今中外的名將，可能不會超過一百人。我們可以舉一個反面的例子。比如我們剛才說到三國演義中的袁紹。

我們知道，在歷史上官渡之戰之前，袁紹的實力是遠遠強于曹操的，因此他就想南下吞并曹操的地盤。但是，當時他的一個謀士叫田豐，就說曹操，現在挾天子以令諸侯，屯田養民，他沒有做什么錯事，在戰略上也沒有什么紕漏。也就是說，我們的戰機還不成熟，我們應該怎么樣呢？開荒屯糧，善用賦稅，精養士卒，培養人才，積累種種獲勝的因素，等待時機。我們發現田豐的建議，是不是完全符合孫子，提出的先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也就是，我們先把自己搞成不可戰勝的，然后等待敵方露出破綻，而呈現出可以被戰勝的狀態。

但是袁紹不聽，一定要在戰機不成熟的時候南下，結果一敗涂地。當然他失敗還有很多別的原因。但是至少在戰略的態度上，就輸了曹操一籌。我們平時自我修行也一樣。總結起來，孫子告訴我們不確定性，對于心理造成的陰影，應該靠主見和積累來消除。這絕不是心靈雞湯，而是真正的辦法。大家可以去捫心自問，我們每每焦慮的時候，是不是要么沒有主見，要么沒有實力。而主見和實力，都來自于一個東西，就是行動。孫子修行的辦法，簡單來概括就兩個字，就是行動。

回到我們所說的兵法何嚴厲，兵法或者說人生，他為什么嚴厲，就是因為他逼著我們不停的行動。就好像有一根鞭子，在后面抽打著我們，難道就不能躲開這條鞭子嗎？我們這里埋下一個伏筆。將來講到道家的時候，我們再回過頭來，來審視我們今天提出的這個問題。這就是孫子用行動來修身的哲學。

我們再來看治國，在軍事領域治理國家，他主要會出現兩個根本性的大問題。

第一個問題叫做好戰。第二個問題叫做忘戰，忘記的忘，有的是好戰必亡，忘戰必危。好戰這個問題的嚴重性。它的經濟賬，他的政治上，我們前面算過，包括應該如何減少戰爭成本，這里我們就不再重復，重點說一說忘戰的問題。

孫子兵法十三篇開篇就說，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有人可能會說，這不是老生常談嗎，誰都知道軍事力量以及軍事安全，他是這個國家一個民族生存的根本保障。這個話在二戰之前，基本沒有受到過挑戰。但是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后，出現了兩種反常的現象。第一種現象，就是把本國的防御，委托給其他國家，這個就不符合孫子的高見，你把自己的國防交到其他國家手里，如果其他國家起了歹心呢？

舉一個例子，比如冰島這個國家，大家可能知道這個國家是一個島國，而且在大西洋的北端，但是對他的國防，可能不是很了解。這個國家在一九五一年的時候，和美國簽訂了防務協定。這個防務協定內容很多，但是其中簡單來說，就是規定由美國來負責冰島的防務。也就是說，有一批武裝到牙齒的美國大兵，就呆在他家門里。九幺幺事件之后呢，美國的戰略也發生了調整，到了兩千零六年，美國的軍事力量已經完全撤出冰島。但是，就在接下來的一年，也就兩千零七年，他馬上就和挪威還有丹麥，簽訂了新的防務協定。也就是由這兩個國家，為他這個冰島這個國家提供軍事保護。

這個就很奇怪，他不是戰敗國，戰敗國他是沒有這個擁有軍隊的權利的，他也不是沒有錢去養軍隊，他是屬于發達國家，也不存在大國去威逼他，而是他自己心甘情愿把防務，交給別的國家。我估計孫子他即使活到現在，他看到這樣一個現象，那恐怕也不能理解。

第二種現象，是軍事力量一體化的趨勢。而我們都知道，歐盟他在貨幣立法，內政財務上，其實很大程度上已經實現了一體化。而且他的軍事力量，的一體化的這個進程，它雖然說屢受挫折，但是他從來沒有停止過。不會說這個問題，就淡出我們的議程之外了，不會。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我們能不能根據這兩點，說孫子的想法過時了。我個人的看法是，不能。有這么三個原因。

第一，這樣的情況，像冰島像歐盟，在所有的國家和地區中，占的比例極少。絕大部分主權國家，它仍然是以自己掌握自己的軍事力量，作為主權的象征和保障的。那么第二呢，這些把防務交給其他國家的國家，以及推動防務一體化的地區，都為各自保留了余地。

比如冰島，它雖然說把防務交給了丹麥和挪威，但是前提是和平的時期。我們換一句話說，在戰爭時期那就不一定了。

歐盟的一體化進程就更不必說，主要還是安全政策的協調上，大家可以談。但是真的說要交出兵權，要把各國的軍隊交給一個更高的權力機構，我看仍然是任重道遠的。這一點，其實我推薦大家和萬門大學的王亮老師探討，他是這方面的專家。

第三呢，只要我們國際的無政府結構仍然存在，也就是說，不存在一個更高的高于主權國家的權力中心。只要生存它還是第一要務，只要我們還是不能完全的判斷對方的真實意圖，不要說放棄軍事，忘記軍事，能不發生戰爭，我看已經很不錯。

因此至少到現在為止，好戰必亡，忘戰必危，仍然是一句很靠譜的話。這幾講的內容，大致勾勒出了，兵家的主體思想和他的思想框架。但是不管，孫子給后世確立的兵法，多么仁慈，他畢竟是要殺人的，那么能不能不殺人的。儒家說能，怎么個能法，請看下集，禮的力量，謝謝大家。

——浪兄校訂于2021/3/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