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家那位老爹一直對兒子情有獨鐘,但我這個獨苗卻是個女娃娃。
臨近春節,一幫從來不曾謀面的遠房親戚忽然說要登門,還帶著個小屁孩。
老爹樂呵呵的一口答應,讓他們在家里一起過年。
趕回家的路上,氣得我差點沒昏死過去。
屋子里到處都亂七八糟,各色小車小球滿地都是,一墻的涂鴉,看得人眼花繚亂。零食的包裝紙散落在四處,不知怎么的,沙發上還有幾塊兒剩飯。
那七歲小孩挺著個肚子,鞋底抹黑了我新買的小黑沙發,他大眼珠一轉,似乎根本沒將我放在眼里。
我爸嘴角掛著笑,“丫頭,來,見見你姑媽薛冬冬,小家伙是你表弟李小偉。”
我額頭皺成了個“川”字,憋不住心里的怒火:“老爹,咋能讓他穿鞋上沙發,這墊子我才洗得干干凈凈。”
薛冬冬一愣,眼巴巴看向我爸。
閨女,別這么說嘛。”我爸連忙安撫,遞過去一個蘋果給李小偉,“小偉,沒事兒,隨便點兒,把這當成自己家,別客氣。”
李小偉氣鼓鼓地盯著我,一把接過蘋果就往我頭頂丟。
聽見沒有,我才是這的主人,滾一邊去!”
只聽“當啷”一聲,蘋果直砸向我身后的收藏架,里邊的瓷器登時碎了個干凈。
李小偉臉上閃過一絲得意,搶走我手里的奶茶就大口喝了起來。我怒火中燒,伸手去奪,小魔頭一口咬在我手上:“敢搶我的東西,讓你嘗嘗我的厲害!”
我媽說了,伸手搶我東西的都是壞人!”
這小霸王哪冒出來的?我勃然大怒,揚手就給了這小子一巴掌。
那小霸王氣沖沖的大聲嚷嚷,我則冷笑一下,直接把奶茶往垃圾桶一倒:“看你這么能耐,上垃圾桶里喝啊!”
李小偉嚎啕大哭,淚水滿臉,宛如斬不斷的泉水。薛冬冬就像開足了馬力,一溜小跑護在她兒子面前。
這算怎么一回事,大過年的,為了杯奶茶也值得你對我孩子下手?你們就那么看不起人?”薛冬冬邊抽泣邊向我爹投以委屈眼神。
我爸走過來想要勸慰,但薛冬冬的哭聲越發響亮,恨不得讓所有的鄰居都來圍觀。
吳大哥啊,你瞧你閨女這態度,你們是不是不歡迎我們母子倆啊。”
簡直跟小說里寫的綠茶一模一樣,我今天要是不好好教教他們,豈不是白活了。
我使勁抓住薛冬冬和李小偉的衣角,左右開弓,恨不得一把扯他們出去:“滾蛋吧,快點,我這兒真招待不起你們這對神仙!”
他們二人一看我是認真的,薛冬冬蹲在門口就開始撕心裂肺地哭起來。
我命苦啊,帶個孩子跋山涉水的,本想到了親戚家能安個家。”
楚瑤你沒體會當娘的辛苦,不懂一個人養娃有多艱難。街坊鄰居都出來評評理啊,咱也算是親戚,說起來都一家人啊!”
我爸怕她真把鄰居喊出來,一邊扶起薛冬冬,一邊教育我:“楚瑤,你要敢趕走你姑媽跟你小表弟,以后別再說你是我女兒!”
薛大娘和我們家原本是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她的老頭子在世時幫了我外公一把,那就是我們兩家的唯一牽連。
年關將近,爸爸害怕被鄉鄰指指點點丟臉,非要讓薛大娘和她兒子小偉留下。他對我打著包票,喊著保證說,“他們也就是在我們家臨時住一段時間過度,頂多待一個月。”
我忍不住反駁,“我不是天天在家,他們倆跟你一個老頭住一起,不太合適吧?”
一番爭辯后,我頭疼極了。把自己的房間鎖好,客氣又嚴肅地囑咐爸爸要好好照看家里每一件物品,然后匆匆回到了學校,心想眼不見為凈。
結果每次打電話回家,我都繞不開“趕人”這話題,爸爸總是模棱兩可地敷衍我。
快過年了,我索性偷偷回家,想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一推門,看見薛大娘和爸爸都愣在那兒,只有小剛精力充沛地向我撲過來,熊孩子的小手在我身上亂摸,嘴里還碎碎念。
紅包呢?媽媽說你會給我紅包的,哪去了?”他嚷嚷起來。
我真是恨得牙癢癢,這孩子每次見我都像個神經病。
他見我不理他,臉都氣綠了,手伸向我的臉,準備給我一個大巴掌。我趕緊用力一推,小家伙直接一頭撞在門邊,結結實實地栽了一個跟頭。
我怒氣沖沖地問爸爸,“他們怎么還在我們家?”
爸爸的表情怪異,搪塞了幾句也沒正面答我。薛大娘那邊倒是自在得很,好像自己家一樣。
晚餐時,薛大娘不聲不響就坐到了我母親生前的位置。我憋著一口氣沒吭聲,她卻拿著手機硬是要給我看她家的侄子照片,一個看起來至少兩百斤的矮地雷。
我真的是受夠了,頭也不回地轉開臉去,她還不依不饒地教訓我,“瑤瑤,別太挑了,你看你,還不如小偉,越長大越值錢。”
我渾身都是火,連忙躲進浴室準備沖個澡降降火。我還沒靜下心來,就聽到門“砰”的一聲被撞開。
小偉目露得意,沖著我傻笑,“哈哈,大屁股,快看你!”
我怒不可遏,一把抓起他的脖子,就朝著浴室的墻壁用力一撞。
李小偉那刺耳的尖叫聲撕裂了平靜,薛冬冬聞聲沖進浴室,她目睹自己寶貝兒子躺在地上,然后如野獸般撲向我。我赤裸著身體,束手無策,薛東東一邊抽打著我,一邊叫囂:“敢打我孩子?你這沒大沒小的!他還小呢,你是不是心理有問題啊?不知道要臉,成天就知道想的臟!”
我感覺到臉上的火辣辣疼痛,嘴角濕漉漉的,是血。
薛東東在老爸面前卻裝成受害者。
我看見瑤瑤兇神惡煞的樣子,我嚇得心都要跳出來了,我打她也是不得已啊。”她帶著哭腔說。
再說了,在咱們當地,女孩子動手打男孩子是大忌。我今天純粹是教她個規矩,也好除除她的躁氣。”
老爸深深地吸了口煙,說:“這事誰也別怪誰,算是扯平了。”
我心里五味雜陳,實在想不通為什么老爸會偏向他們。我委屈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間。
誰知道,一進房間就看到李小偉正在那里翻天覆地。他手里拿著我最貴的手辦,見我進來,他那嘴角的得意笑,扯下手辦的手臂。
我心愛的手辦被他推倒在地,那些珍藏已久的玩具現在就像垃圾一樣散落一地。他還用剪刀亂剪了我所有的絨毛玩偶,我的房間墻面被他用畫筆涂抹得雜亂無章,床單中央還有他新鮮的屎,其惡心程度難以言表。
憤怒和不甘涌出,我為何要忍受這種屈辱?這可是我自己的家!
我直接沖到他的房間,一個勁兒地把書包里的東西倒出來。
手抄的歷史年表?撕!
剛畫完的美術作業?撕!
心愛的足球卡片?完全撕碎,連碎片都沒留全!
李小偉見到自己心愛的卡片成了廢紙,氣得大吼一聲往我撲來。只聽見‘呼’的一聲風聲,我便踢向他的小腹,他哼哼唧唧地痛呼時,我將他的卡片殘骸塞入他的口中。
當薛東東一腳踢門而入的時候,我正對準她的珍藏笑呵呵地打開了戰場。
她的名牌護膚品,一瓶瓶散落一地,我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發狂般地想要救回這些她的寶貝。
薛東東歇斯底里地向我沖來,試圖搶回那些滿地的瓶瓶罐罐,心疼之下完全忽略了其他。我敏捷閃開,手一伸,揪住了她精心擺放的口紅架。一陣猛力,幾支口紅被我歪曲扭斷。她咆哮著,狠狠地向我臉上揮去,卻被我一個機靈,從她的眼影盤上抓起一塊亮粉,"砰"的一聲,順勢覆在她的臉上。
這一幕下,我心中升起了一股無可名狀的憤懣。
而爸爸他竟然只是靠在門邊,試圖用言語調解,對于我這邊顯然并沒有絲毫要伸出援手的意思。我氣喘吁吁地一屁股坐到了地板上,心中也開始冒出疑云——薛東東一個普普通通的鄉下來的,那些高檔化妝品又是哪里來的?
涼意從頭頂涌到腳底,仿佛有冰水在血脈中流淌。突然之間,一切都說得通了——她為何膽子足夠大,為何如此霸道無畏。渾身的溫度都被憤怒吞噬,牙關緊咬,滿心的恨意幾乎要溢出來,我猛地抬頭,目光如刀鋒直指爸爸:“你們早就有一腿了,對嗎?正因為這樣,他們才老死不走,一直住在這里,我說對了吧!”
爸爸面無表情,默默抽著煙,仿佛要把整個房間的尷尬氛圍都吸進肚里,過了好一會兒,他長嘆一聲:“瑤瑤,你媽去世已經一年多了,爸一個人也不容易。”
薛東東拉著李小偉,抬起下巴,那得意的神情像是勝利者一般應有盡有:“楚瑤,你始終是個女孩兒,將來嫁人了就不算這家的人了。你爸年歲大了,總得有個人給他送終,總不能夠只顧著你自己怎么舒坦,對吧?”
氣沖沖地我跑去了我好友家中避風頭。
聽我把那一家子的亂七八糟倒出來后,我的好友小美跳了起來,那神情關切而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