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這楊嵐郡主倒是一個妙人,她弟弟自幼就教養在宮中,與宮女太監廝混,平日里沒個正形,狗見了都嫌。她幼時不懂其中關竅,只以為是弟弟難管教,漸漸大了便明白其中緣由。弟弟雖說小時候頑劣大了也不必這樣輕薄無行,若說其中沒什么手段她是萬不能信的,本是揣測她只得小心求證,事實如她所料,有人在其中動了手腳。尋了個時機便發作起來,母后一臉錯愕,父皇臉色也很是難看,只能由她將鬧,場面是大內少有的精彩。
這風頭一出,從此眾人皆知楊嵐郡主混起來甚過她弟,很有些瞧德公府笑話的意思。她一舉一動都成了京城關注的焦點,大家斷不肯錯失了嗤笑的良機。楊嵐倒是叫眾人失望了,她聰慧過人,做事也是極有章法,是一等一的人才。一眾人沒吃到葡萄,還得拈酸,好不懊惱。
皇帝早忘了楊嵐發渾叫他失了臉面,覺得她是個能成事的,有意許給太子。老皇帝閱人無數,看人眼光自是極好,他兒子他很清楚,治國中庸,守成之君罷了,若要有番作為,有人潛心輔佐再好不過了。他看中了郡主,所以借機發難太子妃。皇后于身側多年豈不知皇帝意圖,楊嵐郡主賜婚太子自是好的,只是陳箏好歹是她親自挑選的太子妃,并無過錯,成婚一年就得接受夫君另娶,思及此皇后于心有愧。
永和六年夏,黃河水患嚴重,帝派太子前去治理,楊嵐郡主領旨一道前往,因治理有功,帝心甚悅,遂將郡主賜婚太子。秋,太子妃有孕,東宮雙喜臨門。
陳箏滿心憂慮送太子出城,只盼他平安歸來,日夜憂思那人。見他無恙,她松了一口氣,又治水有功,她滿臉驕傲。
觸不及防聽到皇帝賜婚,她疑心是自己聽錯了,回望四周,太子面色如常,并不詫異,郡主是一臉平靜。原來不是她聽錯了,是她跌進了一場噩夢。
呵,他們都知道,都知道啊。只有她蒙在鼓里,她的心好苦。
皇后瞧陳箏臉色不好,猶豫再三還是叫住了她。她趟不趟這渾水原是無所謂的,陳箏總得接受這個事實,只是看著陳箏消瘦的小臉,慘白著唇,想起皇帝納頭一個妃時她笑得很體面,背地里卻痛苦不堪,陳箏到底還是太年輕,正經歷著她當年的痛苦,她動了惻隱之心。
皇后安慰著兒媳,訴說君父的慈愛之心,見陳箏臉色終于緩過來,知道她是聽進去了,便囑咐她的侍從用心服侍,也不多留她了。
回到東宮陳箏耳畔還是皇后的話,她其實是被說服了,只是一時半會還無法徹底接受這個事實。她想起出嫁那日鋪天蓋地的紅,紅得耀眼,紅得喜慶,就像她快樂的心情,母親卻在一旁難掩郁色,只是她太快樂了顧不得恙恙的母親,和她長長的嘆息。陳箏想,原來母親的憂慮并非毫無緣由,我此刻正在經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