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簡夢跟安銘的愛情沒有瓊瑤劇里寫的那么轟轟烈烈,更像一杯白開水。
兩個人從高中相識,大學(xué)相戀,畢業(yè)就匆匆結(jié)婚,領(lǐng)了證,草草辦了婚禮。
白金的戒指,沒有鉆,一個沒有裝修,還留著水泥墻的公寓房。
比起這個時代牽了手就想結(jié)婚,上了床還領(lǐng)不了證的其他人,這樣一份穩(wěn)穩(wěn)的幸福足矣。
但當人生軌跡出現(xiàn)裂縫時,人變得慌張,學(xué)會攀比,強求自己得到得到最好的。
安銘認為自己名牌大學(xué)畢業(yè),不甘為別人賣命,盤算著自立根生,自立門戶。
簡夢只是普通的小學(xué)老師,工資不高,但她覺得滿足充實,努力成為學(xué)生眼中敬業(yè)樂業(yè)的好老師。
安銘說,不想成為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不想翻身的窮人不是好人。
他勸簡夢辭職幫助自己,而簡夢讓安銘腳踏實地,積攢經(jīng)驗。
他能理解她對這份工作的摯愛,她能明白他對出人頭地的迫切渴望。
他們都為彼此后退一步,卻不言,不語,不承認。
2.
安銘第七次發(fā)誓不再瞞著自己在外借錢。
這也是簡夢第三次泣不成聲要求離婚。
白開水終于涼透了人心。
當初說好的不分離,如同地上的玻璃渣子,早已分辨不出原樣。
簡夢看著他義正言辭的舉著手發(fā)誓。
除了一身的崩潰就剩下滿臉縱橫的淚水。
我們分開吧!
用盡積攢了一生的力氣,說出這句話。
卻輕的像一滴掉進塵土中眼淚。
安銘看見心灰意冷的簡夢,憤怒和委屈瞬間霸占了理智。
桌上的花瓶應(yīng)聲而碎,濺了一地的水漬。
他什么都沒有了,不能在失去自己愛的人。
你不愛我了,更從來不支持我,分開了就不用受我折磨了。
他苦笑地說著,指著簡夢的臉,卻分辨不出面前的人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妻子。
絕望的閉上眼睛,流下垂掛在眼角的的淚水。
直到現(xiàn)在,他還是認為自己從沒有真正支持過他。
從當初的全力幫助,到如今的徹底絕望。每一步都是他將自己推向越來越遠的地方。
安銘,你可以忘記我為你丟了工作,可以忘記我為你變賣了我父母留下的房子,當你不該忘記我們的孩子是因為你而失去的。
他還沒有出生,他還沒有叫我媽媽,我還不知道他是男孩還是女孩,是像你還是像我。
當他一點點從我身體里離開時,我發(fā)誓不再愛你。
因為沒有一個父親為了自己貪生怕死,而可以親眼看著自己的孩子死去。
安銘慌了神,看著面目早已猙獰的簡夢想起了那個還未出世的孩子,他感到一陣窒息,如同潮水般涌入,來勢洶洶。
都是他的錯,一切都是他自找的,如果不是他的無能和懦弱,最初的幸福也不會毀于一旦。
他顫抖的趴在地上,在玻璃渣中摸索著,鮮血淋漓,沾染上透明的玻璃,像晶瑩剔透的寶石,卻泛著寒光。
你干什么!
簡夢一把奪過他手上的玻璃碎片,阻止了他的舉動。
與其相互折磨,不如我死了一了白了。
安銘臉色蒼白,虛弱地躺在桌角邊,手腕上的鮮紅的液體緩緩流出,在地上劃出一條紅色的絲線。
他淚眼婆娑地看著簡夢,自己欠她的太多,這輩子都不會還清了,竭力抬起另只手握住她的手,細細撫摸著她手掌中的繭子,這些都如同一根根針戳進自己心上。
這輩子我欠你的,下輩子償還。
3.
安銘被送進醫(yī)院,呼嘯而過的救護車驚起早已安睡的鄰居。
簡夢對安銘的隱忍,而安銘對簡夢的屢次欺騙。
像兩個正反角色一樣,無論有多少委屈和原因,終不得其果。
醫(yī)院的走廊上,簡夢斜靠在墻邊。醫(yī)生說安銘受了刺激,很可能醒來后會神志不清。
像一紙判書,輕易決定了一個人的一生,像枯萎的樹葉,注定用來陪襯繁花。
簡夢抱著頭窩在肩膀中,有時候自己多希望一覺醒來能回到過去多好。
回到那時我們還相信愛情,執(zhí)著于幸福的時候。
4.
如果我們不幸福,不放手就是最大的錯誤。
其實安銘早已經(jīng)簽好了離婚協(xié)議書,房子歸簡夢,所有債務(wù)無關(guān)她。
法律是不會對一個神經(jīng)病人做出判決的。
也許此刻的昏迷是他來之不易的安靜。
簡夢久久不能自已,淚水浸濕了白紙。
原來他只是舍不得,怪我無情。選擇在這個時候拋棄他。
簡夢收拾好東西,將那把鑰匙放在了窗臺下,以前她總會在那留一把鑰匙,因為安銘不習(xí)慣帶鑰匙出門。
安銘是真的病了,選擇性失憶,一個人不言不語。
簡夢站在門口看著他,仿佛看見了曾經(jīng)那個溫文爾雅的男孩,靜靜的站著。
他誰也不認識,任誰跟他說話都不答。
好像過去都與他無關(guān),這才是他生命的開始。
5. 如果只是簡單的借錢,貸款簡夢也不會這么暴跳如雷,甚至提出離婚。
躲在門后看著手里的借據(jù),一個個明晃晃的字數(shù)讓她頭痛欲裂。
一百多萬的高利貸怎么還。
就算自己沒有失去工作,依舊是老師,但扎緊褲腰帶還清這些錢也是不可能的。
安銘這輩子算是毀了,是不可能還清高利貸的,可她還有大把的青春年華,也不能為還債還活著。
有一刻,她想置之不管,一走了之。
但最后還是被良知喚醒,可能只是自己命中的劫,躲也躲不掉吧。
簡夢推開門輕輕地走到安銘身邊,想去觸碰他的肩膀,卻不自覺地縮了回去。
選擇性失憶,不就是選擇忘記了我嘛!
撲面而來的記憶,酸的,苦的,甜的……
像瘋了一般拼命地跑出去,這輩子最大的痛苦無非是那個傷害你的人記不清曾經(jīng)給你的痛。
安銘感覺背后帶起一陣風(fēng)氣,耳里傳來匆匆離去的腳步聲。
眼睛里泛著液體折射出的微光。
愿你一生安好,從此不見我的蒼老。
6.
簡夢像個逃荒者離開了這座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