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規劃行程的時候,在要不要去科索沃這個問題上,心里一直很糾結。不去的理由有三個,一是擔心那里不安全,二是聽說那里沒啥看頭,三是入境科索沃時,護照上的入境章可能會導致去塞爾維亞時被拒絕入境。去的理由也有三個。一是南斯拉夫解體后分為七個國家,六個都去了,剩下一個沒去,會留下遺憾。二是上世紀90年代看到了太多關于科索沃戰爭的報道,好想親眼看看它今天的面貌。三是我們有兩本護照,入境科索沃和塞爾維亞可以使用不同的護照,這樣可以確保我們不會在塞爾維亞被拒絕入境。權衡再三還是決定去,不過只在那里停留一天。
2018年5月24日我們從阿爾巴尼亞首都地拉那乘坐大巴到達科索沃首都普里什蒂納。離開阿爾巴尼亞邊境的時候,根本不檢查。但進科索沃時感覺檢查明顯比其它巴爾干國家要嚴。先是邊境警察上車把所有乘客護照收走,過了一會兒一個警察上來請一位帶孩子的女士下車詢問。孩子是個女孩,大概只有五六歲,見媽媽走了,哇的一聲就哭了。坐在旁邊一位女士馬上把孩子拉過去,一邊遞給她一塊巧克力,一邊哄她,其他乘客也紛紛拿出糖果和點心送給小女孩,孩子終于破涕為笑。我用手機記錄了這暖心的一刻,這些在不經意之間的一個動作和表情,往往折射出人性中美好的一面,讓人感動,發人深省。等了半個多小時,孩子的媽媽才回到車上,車子重新啟動,終于入境科索沃了。
我們訂的民宿在市中心一幢普通的民房里,它很像我們國內七八十年代造的民房。有意思的是盡管最高只有四層,樓內居然有電梯。電梯很小,很簡陋,外面看上去就像一個普通的房門。但是這比沒有要強多了,特別是家有老人的。我記得國內同期造的樓房一般都是五層,說這樣就不用裝電梯。這些年隨著住戶老齡化,爬樓梯成了一大難題。聽說很多地方開展舊房改造加裝電梯,但阻力重重,難以推廣。如果當時也能造這么個小小的電梯,今天何至于面臨這樣的窘境呢。
民宿外面有一個很大的廣場,廣場上有一尊查希爾·帕賈齊蒂雕像,他曾是科索沃解放軍的一位指揮官,1997年1月31日在和南斯拉夫軍隊的一次戰斗中陣亡。2008年當時的科索沃總統授予他科索沃英雄的稱號。這尊塑像讓我的思緒一下子回到了20年前那個動亂而又血腥的歲月。
1980年5月鐵托逝世后,南斯拉夫民族矛盾日益激化,80年代末各自治共和國相繼宣告獨立。由于科索沃歷來被視為塞爾維亞的圣地和塞族文明的搖籃,塞爾維亞決心不惜一切代價阻止科索沃的獨立。1989年2月27日,塞爾維亞當局宣布在科索沃實行緊急狀態,取消科索沃的自治省地位,激起當地的阿爾巴尼亞族人的激烈反抗。而后幾年,科索沃的塞族同阿族之間的矛盾和沖突愈演愈烈。1998年3月,南聯盟軍隊進駐科索沃武力鎮壓阿族反抗勢力。1999年塞爾維亞當局為了削弱阿族獨立勢力,突然強令科索沃的阿族居民離開家園,遷移到其它地區,造成二十萬阿族人流離失所,引爆了歐洲二戰后最大的難民危機,由此拉開了北約武裝干預南聯盟的序幕。1999年3月24日,北約開始對塞爾維亞實施長達78天的空襲。同年6月,南聯盟接受和平協議,聯合國和北約接管科索沃。2008年2月17日,科索沃宣布獨立,獲得了93個聯合國會員國的承認。塞爾維亞聲明絕不放棄科索沃的主權,但保證絕不使用武力。塞爾維亞的這個承諾給兩國的和平發展提供了機會,但也意味著科索沃將永遠離它而去了。
現在漫步在普里什蒂納的大街小巷,己是一片和平的氣象,很難看到戰爭的痕跡了。
特雷莎修女大道是普里什蒂納最繁華的一條步行街,南北走向,長約800米。街道兩邊大多是現代化的的政府大樓,豪華的五星級酒店,還有各種商場,夜總會,迪斯科舞廳和咖啡館。漫步在這里,仿佛置身于歐洲發達國家的某個城市。這條街道之所以如此命名是因為特雷莎修女出生于奧斯曼帝國科索沃省的斯科普里一個阿爾巴尼亞裔天主教家庭。斯科普里現在是北馬其頓共和國的首都。說來有趣,阿爾巴尼亞,北馬其頓和科索沃三個國家都和特雷莎修女沾點邊,都宣稱特雷莎修女是本國人,都有以她冠名的街道。
特雷莎修女大道中段有個斯坎德培廣場,廣場中間有一尊斯坎德培騎馬雕像,他是阿爾巴尼亞人公認的的民族英雄。這尊雕像和我們在阿爾巴尼亞首都地拉那斯坎德培廣場看到的一模一樣。
特雷莎修女大道最北端是魯戈瓦廣場,廣場上有一尊魯戈瓦雕像。魯戈瓦自1989年起領導科索沃的阿族人以非暴力方式抗爭,反對塞爾維亞當局剝奪科索沃自治權。2002年,魯戈瓦當選為第一任科索沃總統,2005年連任。2006年1月26日因病去世,享年62歲。魯戈瓦被科索沃的阿族人尊為國父。
我們到普里什蒂納的第二天,是國際奧林匹克日。特雷莎修女大道上正準備舉行一場兒童賽跑,警察和志愿者正在安排現場,老師帶著學生陸續入場,家長們繞有興趣地站在鐵柵欄外面觀戰,一切都井然有序,呈現一派歡快祥和的氣氛。
特雷莎修女大道最南端連著喬治布什大街。普里什蒂納有好幾條以前美國領導人命名的大街,如比爾克林頓大街和奧爾布賴特大街。據說許多科索沃人至今對美國當年的領導人心懷感激,認為正是當年美國為首的北約對塞爾維亞的轟炸,使他們獲得了獨立和解放。
喬治布什大街的西側是2017年竣工的圣特雷莎修女大教堂,教堂白色的鐘樓高76米。科索沃90%的人是穆斯林,只有3%的人是天主教徒。大教堂的建設曾引起了穆斯林社會的不滿,認為造得太大太豪華了。
喬治布什大街的東側是普里什蒂納大學校園,里面綠草茵茵,還是蠻漂亮的。校園內的科索沃國家圖書館建于1982年,由克羅地亞建筑師設計,建筑面積為16500平方米。它的獨特之處在于為增進室內照明而設計的99個大小不同的半透明穹頂。圖書館的外墻裝有柵欄般的金屬網格,使它看上去更像一座監獄。科索沃戰爭中,這里曾經是塞族軍隊的指揮所,館藏的十萬冊書也在戰爭中被毀,戰后圖書館在聯合國與歐盟援助下得以修復。2012年英國“衛報”評選全球最丑建筑,科索沃國家圖書館位列第三,現在這座建筑競然成了旅游者打卡的景點了。
國家圖書館邊上有一幢著名的爛尾樓-基督救世主大教堂。1999年戰爭爆發前,它已接近完工。將近20年過去了,它依舊還是當年停工時的樣子。盡管科索沃的法院已經判決它是塞族東正教會的合法財產,但擁有教堂周邊地權的普里什蒂納大學卻極力阻撓教堂的施工。看來阿族和賽族的心結還遠沒有解開。戰前科索沃的阿族在塞爾維亞作為一個弱勢群體而受到不公正的對待。現在科索沃獨立了,塞族在這里成了弱勢群體,這樣冤冤相報何時了啊。
我們沿特雷莎修女大道向北前往老城區,途經團結與兄弟紀念碑。這是1961年南斯拉夫時期建的,有三根高15米的圓柱,象征著科索沃三個民族,阿族,塞族和黑山族的團結和友誼。現在科索沃是阿族一族獨大,大部分賽族和黑山族人在科索沃戰爭期間逃離了這里,再也沒有回來。雖然紀念碑還在,但團結和友誼恐怕不復存在了。
科索沃博物館位于老城區一幢奧匈風格的大樓內,它的前身是奧斯曼帝國科索沃省的行政大樓。1945年至1975年,它成為前南斯拉夫陸軍總部。1963年才改為科索沃博物館。我們到的那天,博物館沒有開放,我們只能在門口拍了幾張照。
老城區的卡希亞清真寺是科索沃的第一座清真寺,也是普里什蒂納最古老的建筑。它是1389年奧斯曼帝國為慶祝科索沃戰役勝利而建的。它的附近有一座鐘樓,形狀為六邊形,高26米,它的歷史可以追溯到9世紀。
卡希亞清真寺附近還有一座蘇丹-穆罕默德-法提赫清真寺,又稱帝國清真寺,它由蘇丹-穆罕默德二世于1461年建造,在17世紀奧土戰爭期間曾作為天主教堂使用。
這次在普里什蒂納有兩個主要景點沒去,一是新生紀念碑,二是克林頓雕像。并非故意,實在是因為時間不多,找了一陣沒找到就放棄了。新生紀念碑是一個金屬制成的英文字母“ NEWBORN”,用以紀念科索沃獨立建國。至于克林頓雕像,據稱當地市長都說它是全世界最丑的一尊雕像,所以不看也沒什么遺憾的。
普里什蒂納常被人稱之為“歐洲最丑的首都”,這多少有點調侃的意思。不錯,這個城市和歐洲很多歷史名城相比確實遜色很多,也沒有多少吸引眼球的景點。但我們并不后悔來到這里,因為我們終于如愿看到了20年前那個硝煙彌漫難民遍地的地方。歷史已經翻篇了,今天無論是繁華的特雷莎修女大道,還是老城區破舊的小路,都是一片平靜祥和的氣氛。毋庸置疑,科索沃仍然是歐洲最貧窮的國家,當地的失業率達到驚人的27%。這個新生的國家要改變它貧窮落后的面貌,還有漫長的路要走。
5月25日中午我們回到民宿,退房后就在民宿下面的餐館吃了午餐。一份海鮮飯,一份炸羊排,味道還不錯,特別是羊排十分鮮嫩,價格也很實惠。午餐后坐長途巴士前往北馬其頓的首都斯科普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