徵米在大學(xué)畢業(yè)之后就來到這座城市,從公司職員做起,一開始,作為職場小白,她受了不少的委屈,淚水流了許多,心眼也長了不少。慢慢的,時光如流水,在這人才濟濟的公司里,徵米也占據(jù)了一席之地,而且有水漲船高的兆頭,這一切都來源于男朋友鄭然。
鄭然比徵米大了九歲,在事業(yè)里拼搏了多年,早已經(jīng)混得如魚得水,在復(fù)雜的人際關(guān)系里也游刃有余。
他們開始得很簡單,鄭然在徵米最無助的時候伸出了援手,幫助徵米做策劃,跑人脈,陪伴徵米度過初入行的茫然期。有了他的照顧,加上徵米的聰明干練,很快就在公司里站穩(wěn)了腳。兩人也水到渠成的確定了關(guān)系。
多年的歷練,兩人早已成為職場中的老油條,職位越升越高,年薪也越來越多的同時,也變得越來越冷漠,有時候也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徵米簽了一個大客戶,公司體諒她的辛苦,放了她三天假,正好鄭然休年假,徵米便將年假一起請好,兩人打算出去旅游,因為這么多年一直沒有什么時間出去玩,兩人的假期又碰不到一起,所以徵米對這次的旅行很看重。
他們在推廣的旅行平臺上對比了好多地方,徵米嫌沒有新意,統(tǒng)統(tǒng)都不合心。后來,在一個叫做“時光X紀”的推廣上看到一條新的旅游線路,簡介上只說這會是一場新奇的行程,會給游客帶來不一樣的體驗,如果游客覺得不夠奇特,回程結(jié)束后,公司會退給游客花費掉的所有時間。
徵米覺得很有意思,什么叫退掉時間,難不成還來一段穿越時空的旅行?鄭然抱著她,笑著說:“不過是商家招攬生意的噱頭罷了,誰會沒事找麻煩,即便有,不過是退些錢罷了。”一邊說,鄭然一邊點下了網(wǎng)上預(yù)訂的按鍵,很快收到了短信通知,要他們第二天十點駕車到距離市區(qū)稍遠旅行社集合。
一夜無夢。第二天,兩人準時坐在旅行社的沙發(fā)上,接待的小姐態(tài)度和藹,很快辦完了一切手續(xù),帶著他們來到一輛越野車的旁邊,把鑰匙交給兩人:“鄭先生,徵米小姐,從現(xiàn)在開始這輛越野車交與你們使用,車上有設(shè)定路線的導(dǎo)航,祝您有一場愉快的旅行。”
徵米很不放心,問:“我們連去哪,做什么都不知道,我們又要跟誰聯(lián)系?還有,萬一走錯了路怎么辦?”
接待的小姐笑容可掬:“徵米小姐,這點您可以放心,我們的車上有衛(wèi)星定位系統(tǒng),導(dǎo)航裝置里的路線也都是最新的,您的安全絕對沒有問題。至于旅行內(nèi)容,如果您不滿意,我們有承諾的哦。”
徵米還想說什么,鄭然攔住她:“好了好了,協(xié)議沒有問題,再說,這不正好嗎?一場未知的旅行,我們一起重溫一遍青春!”一邊說,一邊拉著徵米上了車。
鄭然調(diào)好導(dǎo)航,駕車帶著徵米開出旅行社的大門,從后視鏡里,看見接待的小姐在后面熱情的揮手告別。
徵米靠在座椅上,瞇著眼睛享受著灑到臉上的陽光,懶洋洋的帶點小抱怨:“唉呀,這什么都不知道,就開車出發(fā)了,哎,你說,”徵米正了正身子,“不會有什么問題吧?”
鄭然專注的開著車,“有我呢,你怕什么啊?再說,這是法治社會,哪有那么多問題啊。乖,你曬會太陽,積攢好體力,別一會沒力氣玩了。”
徵米想想也是,可能是自己太久沒有放松一下,精神緊張。于是重新癱倒在座椅上,“行,那我不打擾你開車啦。”
徵米閉著眼睛曬著太陽,迷迷糊糊的睡著了。不知過了多久,她的耳朵重新聽到了汽車的開動聲,同時感覺身上有點冷,她沒有睜眼,慵懶的問:“鄭然,還有多久才能到啊?”
傳來鄭然略微緊張的聲音:“不知道啊,開了很久了。”徵米睜開眼睛,坐直了身子,先看了看鄭然,然后看向窗外,不知什么時候開始,天陰沉沉的,他們行駛在一條密林里的路上,路面還算平整,可是一個行人也沒有,也沒有來往的車輛。
徵米問:“在這條路上開了多久了?”鄭然稍稍轉(zhuǎn)過頭看了她一眼:“不知道,我的手機電量不足自動關(guān)機了,手表忘了帶出來。”徵米趕緊拿出手機按了一下,黑屏,又按開機鍵,顯示需要接入充電器。
“我的也沒電了,早上出門還是滿的,怎么可能沒電呢?”徵米有點驚慌。
鄭然突然說:“小米,前面路邊有輛車,我們?nèi)枂枴!贬缑淄耙豢矗唬灏倜淄獾穆愤呁V惠v黑色的轎車,鄭然囑咐她:“我去問問,你待在車上,鎖好車門。”他把車減速停在黑色車后面,開門下車。徵米在他身后追了一句:“你小心點。”
鄭然走進車窗,探頭看了看,回過頭來向徵米攤了攤手,表示車里沒人。回到車上,徵米問:“沒有人?誰會把車停在這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地方呢?”
“誰知道呢,沒準進了樹林了吧?”鄭然曖昧的笑了一下,開動了車,緩緩的加速,從黑車旁邊開過去。徵米回頭看那輛車,車身干干凈凈的,的確不像擱置許久的樣子,轉(zhuǎn)過頭,她看了看導(dǎo)航,一條藍色的細細的線像是沒有終點似的向前延伸著。
像是看透了她的忐忑,鄭然安慰說:“沒事,再遠的路也總有到的時候吧,你再靠一會,沒準出了這片林子就到了。”
徵米沒有說話,也再無睡意,就睜著眼睛看著前面毫無變化的景色。過了一會兒,她忍不住問:“是不是導(dǎo)航出現(xiàn)錯誤了?這距離城市也不遠,怎么會有這么大的密林沒有聽說過呢?”鄭然也覺得奇怪:“是啊,也沒聽說有什么大工程做什么景區(qū)設(shè)計呢!”兩人討論了一會,也沒得出什么結(jié)果,這時突然看到前面的路邊又停著車,這次是一輛紅色的轎車,鄭然下車去查看,徵米也隨后跟了下去,他們透過車窗往里看,依然是空車,兩人面面相覷,幾乎是小跑著回到車里,鄭然一關(guān)車門,馬上把車下了鎖。
徵米急著問:“又沒有人,你不覺得奇怪嗎?”鄭然沒有說話,而是發(fā)動了車子,很快上了路,他們迅速向前開去,這時鄭然才緊張的開口說:“你沒發(fā)現(xiàn),樹林里一點聲音都沒有,連風聲都沒有。”徵米回想了一下,好像確實是這樣,她心里很害怕,“那怎么辦?”鄭然低吼著:“我怎么知道!”
這時車子突然沖出了樹林,窗外的景色也隨之發(fā)生了變化,左邊是一大片灰蒙蒙的霧氣,右邊是無邊無際枯黃的野草,路依然向著前方延伸,徵米從開始的驚慌害怕,到低低的抽泣,再到麻木的無語,鄭然一直開著車,他覺不出勞累,也感覺不到饑餓,他只想盡快的離開這片沒有生機的地方,哪怕回到勾心斗角的公司,都比這里好上千萬倍。
路邊依然不時的出現(xiàn)空車,他們開始還會下車查看,后來視若無物的開過去,途中經(jīng)歷了幾次景物的變化,有時是黑色燒焦的曠野,有時是收獲之后的莊稼地,還有一些仿佛是戰(zhàn)爭之后的場景,他們也不再細看,只機械地看著前面。
車子仿佛永遠都不會因為油枯而停止,他們兩個也沒有饑餓和勞累的感覺,不知過了多久,幾天,幾個月,還是幾年,路前方的正中央出現(xiàn)了一道豎著的光芒,車子開到跟前停了下來,徵米和鄭然木然的下了車,他們的腦袋里有聲音在說:“一路以來,你們走過了林立的貪婪,征戰(zhàn)之后的硝煙,荒蕪的原野,無法看透的迷茫,你們的內(nèi)心,已經(jīng)是沒有生機,沒有希望的世界,世間的紛擾蒙蔽了你們曾經(jīng)質(zhì)樸的人心。這條路,你們就一直走下去,找一找,你的本心在哪里?”
隨著話語聲的消失,他們身體一抖,整片的皮膚輕巧的落在地上,但是他們沒有感覺似的向前走了幾步,好像坐到車上一樣,鄭然在空氣中發(fā)動了車子,徵米像在副駕駛時一樣倚著,落在地上的人皮被光芒引著輕飄飄的飛進了光芒透出的縫隙里,向里看,依稀有許多的人皮像人一樣站在那里。
縫隙閉合的一瞬間,光芒大盛,再看時,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鄭然開來的越野車,空蕩蕩的停在路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