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你埋頭制作PPT時,阿拉斯加的鱈魚也許正躍出水面;
當你看著枯燥的報表時,梅里雪山的金絲猴剛好爬上樹尖;
當你擁擠在公汽上時,西藏的山鷹正在云端盤旋;
有一些穿高跟鞋走不到的地方,有一些噴著香水聞不到的空氣,有一些在寫字樓里永遠遇不見的人…… ?
春天來了,萬物復蘇,想旅行的心也燥起來了,看到這段文案恨不得馬上背起背包飛奔而去,然而,回頭望向那個時刻要媽媽抱的孩子,現在的我,年齡雖然剛過三十,卻再也離不開“家”這座城。
四年前,我裸辭后,離開了這座江南小城,卻時常在午夜夢回時,想念,那些我曾經種下的夢想、愛情和頹傷。
都說愛上一個人,戀上一座城,我兜兜轉轉這么多城市,終于在一個人懷里安定下來,落葉生根的感覺,挺好。
如果身體不能上路,就請君與我共乘一葉扁舟,在繁花似錦的三月,赴一次江南之約。
1、夜泊上海
乘著夜幕,這座城市喧囂的連夕陽西下也顯得那么倉促……
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來尋找光明。
可在這夜上海,你卻分不清道不明,究竟是繁星散落人間造就如此閃爍的電光石火,還是月光經不起城市的誘惑急著要去播種她的芬芳!?
我偷偷棲息在流光溢彩的東方明珠塔和“軍刀”樓下,看著眾多高檔餐廳出入的紳士儒婦,面露微醺,蕩漾著浮華和虛榮。
外灘里林立的哥特式建筑傲然地凝視著滔滔黃浦江水,人群擁堵,他們端著照相機噼里啪啦制造著更加迷離的夜色。
許多詩人曾經承諾過夜色如水,可在我面前的江水,怎么是如此的湍急,喘息著上海人世代的不屈、精明、世故,吐納著近代史上外國人來往的游船、貨輪、大炮。
他們就像泛黃的電影膠片一匝一匝迅速的向我飛來,又迅速的逝去,好比上海的高速地鐵,僅僅五十秒,才剛剛揮別人民廣場上的和平鴿,我的腳步已經踏在陸家嘴的黃金圈里。
凌晨12點,公車上仍擠滿了老叟婦孺,窗外高樓下炙熱的霓虹惹得人躁動不安,有人為了能窺視里面的堂皇,一輩子在異鄉做著拼命三郎,忘記了故鄉的云淡風輕,更有甚者只求一時歡娛鋌而走險,悔之晚已。
來上海三次,沒有謁見徐光啟、宋氏姐妹、張愛玲等名人故居,沒有體味當年似王琦瑤居住過的老街坊胡同等市井生活,也沒有奉上百兩銀子登上東方明珠俯瞰蕓蕓眾生。
余秋雨先生曾說過:上海,它是一個巨大的悖論,當你注視它的惡濁,它會騰起耀眼的光亮,當你膜拜它的偉力,它會轉過身去讓你看一看瘡痍斑斑的后墻。
也許,中國文明離不開上海,就像嬰孩兒離不開母親的懷抱,而我卻真的膜拜起它了,只愿此生我不要太癡迷。
2、夢囈古鎮
所有的甜言蜜語都無法形容那一刻我來到周莊和同里鎮時內心的震顫,這就是連三毛去過后也灑下了滾滾熱淚的土地!
年輕人覺得這里太蕭條,太閑適,甚至有些調皮地尖叫著想打破這一塵不變的老鎮生活。
浣紗、織布、虎頭鞋、芡實糕;小橋、流水、石板路、烏篷船;沈萬三,陳逸飛,陳去病,柳亞子;輕輕的一搖櫓,淺淺的在船頭低吟……歷史的畫卷隨著涓涓細流緩緩鋪陳開來,我卻看的流淚了。
遙想當年沈家富甲江南,門前船來車往,吆喝買賣聲絡繹不絕,只可惜作為商人的他注定與朝廷政治家們處處抵牾,為了修筑長城犒賞軍功一事被朱元璋發配到云南,最后客死他鄉,無人送終。
沈家敗落了,古鎮的人們勤勤懇懇地生活了2500多年,漸漸形成了內斂樸拙的民風。
陳逸飛先生那副蜚聲海外的名畫《故鄉的回憶》便是取自于周莊的雙橋。
與周莊的平和乖巧相比,吳江縣的同里要來的氣派和爽朗多了。
漫步在那曲曲折折的小徑中,同樣是酒旗招展、水鄉人家,但這退思園、耕樂堂、嘉蔭堂、陳去病故居卻寂寞的為我們揭開近代那些驚心動魄的歷史巨瀾!
原來在抗日戰爭時期,陳去病組織過雪恥學會,推行過梁啟超的《新民叢報》,秋瑾烈士在紹興遇難后,她的密友徐自華女士曾特地趕到這里來與陳去病商量如何處置后事。
至少在當時,江浙一帶的小鎮中每每隱潛著許多這樣的決心以熱血和生命換來民族生機的慷慨男女,他們的往來和聚會構成了一系列中國近代史中的著名事件,一艘艘小船在解纜系纜,纜索一抖,牽動著整個中國的生命線!
傍晚漫步在古鎮的青石板中,深一腳,淺一腳,戶戶人家緊閉大門,我彳亍著,猶如穿梭在時空隧道,靜心聆聽遠古的吶喊,高一聲,低一聲,已然陶醉在這一片繾綣的深情之中……
3、白發于蘇杭
上有天堂,下有蘇杭!
蘇州城的墻外長街,雖然是車水馬龍,但在粉墻之中、黛瓦之下,卻有著魚戲蓮葉的悠閑、滿地蕉蔭的恬靜。
應文人所說,這里沒有森然堂皇的殿闕,沒有蒼涼遒勁的繪畫,沒有力拔山兮氣蓋世的壯士,只有天人合一的園林。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臺煙雨中”,便是蘇州寺廟園林繁盛時期的寫照。
古韻悠悠的蘇州老城是唐詩的故土,宋詞的搖籃,一座名副其實的狀元城。
你聽那宋代詞人賀鑄的一首《青玉案》,“試問閑愁都幾許,一川煙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將滿腹離愁別緒融入水鄉景致之中;你看那石湖別墅之中范成大手書《四十田園雜興》的拓片,伴著幽幽青草,淡淡花香,將歸隱之后的思鄉之情留作千古絕唱。
蘇州城內,古木參天、盤根錯結、飛檐翹角、桃紅柳綠,唐伯虎的畫卷,文征明的紫藤,闔閭的姑蘇臺,夫差的館娃宮,蘇舜欽的滄浪之水,才子們的蟾宮折桂,都掩映在這片喧騰的酒肆街衢之中,生生不息!
可是蘇州給予我的,遠不止這些,在蘇州的弄堂里,每天都有驚喜,林林總總的博物館、薄如蟬翼的織絹、道聽途說的故事、熱心好客的蘇州人……真是舍不得,可是杭州滟漣的西湖已經張開它修長的臂膀等著我的擁抱!
好吧,我來了!這最后一站,或許是最為光彩奪目,最為嘆為觀止,最為流連忘返!
歷史上眾多詩詞歌賦之中,當推白居易的《錢塘江春行》及蘇軾的《飲湖上初晴后雨》為上乘之作,“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
時不時哼著小曲兒,吹著微風,更哪堪美人環抱琵琶,早已是半醒半醉,不知身在何處。
不論是西湖十景,還是新十景,新新十景,人們從不忘記挖掘它立體的美,浮動的詩情畫意!
讓我記憶猶新的是康有為先生題在小瀛洲的楹聯76字,字字珠璣、朗朗上口,卻飽含對這片湖光山色的愛戀和疼惜!
上聯:島中有島,湖外有湖,通以九折畫橋,覽沿堤老柳,十頃荷花,食莼菜香,如此園林,四洲游遍未嘗見;
下聯:霸業銷煙,禪心止水,閱盡千年陳跡,當朝暉暮靄,春煦秋月,山青水綠,坐忘人世,萬方同慨更何之!
千年以前,香山居士白居易曾言:江南好,風景舊曾諳。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能不憶江南!
千年之后,我夢里的那個江南,依然生機勃勃山高水長,陪伴過我二十多歲時的那些苦苦熬夜的青蔥、那些明媚而又明亮的憂傷。
我們的旅行戛然而止,心中那種惆悵陡然增多幾許,遺憾夢里時光太短暫,西湖四時之景還沒看夠,此刻一別,何日才有閑時?!不過,那份遺憾,我會永遠珍藏,至死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