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凱】蝴蝶刀

? ? 西南易家。

? ? “大少爺到”

? ? 晨會已近尾聲,易烊千璽徑直走到父親跟前欠了欠身,單手壓住領帶夾,在易臻下首的金絲楠木椅上坐定,一雙墨丸似的眼自屋內眾人身前一一掃過,落在父親身后負手而立的王俊凱身上,不自覺軟了一下子。收回目光,隨手往面前的藍山里丟了一塊方糖,唇珠深情款款貼上杯口,這慢條斯理的少爺做派乍看上去活像是打世家出來的好孩子,易臻看著自己的兒子頗有幾分得意,垂問道,“今兒怎的遲了?”

? ? 千璽旁若無人跟父親話起了家常,似談詞論賦般敘敘道來,“兒子今天殺了一只畜生,雖說這孽障死有余辜,可它畢竟跟了我許久,我遲疑了一陣,耽擱了一些時間”。

? ? 王俊凱眉心微動。

? ? “說說,這畜生怎么你了,惹得你非要殺它?”

? ? “這只貓原是我撿來的”,千璽低頭撥弄著食指上蛇形纏繞的戒指,那戒尾處的點鉆煞是好看,靜謐著泛出幽藍色的光。“當初我瞧著它形單影只窩在路邊,心生憐憫,便抱了它走,回來好吃好喝地待它,也不見它拒絕。”

? ? 千璽抬頭,瞟一眼對面垂首而坐的童瑞,復又低下頭去,“可我今天才知道,它竟是個有主的”,易少爺笑了,這笑里多少含了那么點兒寥落,“我自問待它不薄,它卻偷了我的東西端給舊主,白白糟蹋了我這點兒真心,我雖不好受,卻也知道這玩意兒再留不得了。”

? ? 話說到這份兒上,童瑞倒是坦蕩了起來,他直起身,椅子劃過地面蹭出吱呀聲響,不顧一張張或訝異或鄙夷的臉,挺直了脊背,“易烊千璽,于私,我欠你的太多了,可是于公,我只遺憾沒能完成我該做的。”

? ? 仁至義盡,易烊千璽心想。

? ? 易臻倒是司空見慣,懶洋洋做出宣判,“該怎么辦,一件件的來吧。”

? ? 白沙溪對待叛徒和臥底向來是無所不用其極,那些手段花樣百出,直讓人一死難求。最近一次是在去年,跟在易臻身邊許久的一名保鏢被對家買通,要取這位大當家性命,被盛怒之下的易臻關進刑房剁去了雙手,那保鏢便眼睜睜看著自己的雙手被野狗啃食了個干干凈凈,森森白骨零落在地,忍無可忍,在一室令人作嘔的血腥氣里觸墻身亡。

? ? 饒是千璽動了惻隱之心,有意回護這個今天之前一直稱兄道弟的人,奈何規矩就是規矩,只得揮揮手,讓兄弟們將人帶下去。

? ? “慢著”,王俊凱上前一步,在這西裝革履的人群中,獨獨他身著一條純黑牛仔褲,套頭的灰色衛衣松松垮垮,腳上還踩著一雙白得不能再白的滑板鞋,看上去比千璽還要年輕一些。

? ? 似是不屬于這里。

? ? “臻叔,我來吧”,說罷輕輕拎起別在后腰上的蝴蝶刀走近童瑞,千璽暗驚。

? ? 那刀是他送王俊凱的成年禮,十七歲的少年親自為它淬了火,開了刃,萬望它能在這泥潭里護得他周全。也是在那晚,千璽嘗到了成了年的王俊凱,那是兩個人的第一次,他拉著王俊凱一遍一遍地胡鬧,肖想已久的如玉身軀蝴蝶一樣在他身下毫無保留地打開。

? ? 王俊凱的功夫無可挑剔,利刃穿心,一刀索命。

? ? 千璽望著渡上那人指尖兒和刀柄上的血跡,神思縹緲。八年了,打十五歲程叔從孤兒院帶回這個長他一歲的哥哥起,父親給他的栽培就遠遠多過自己。不僅不讓這個人跟著同輩的孩子打打殺殺,反倒讓他陪著自己學那些名門少爺玩兒的東西,用父親的話說,王俊凱性子溫潤,命格養他。這兩年他年歲漸長,易臻開始時不時扔給他一兩樁生意讓他操持,卻放任著自己長不大似的胡作非為。

? ? 千璽明白,母親去得早,父親在竭力為他把一個平常孩子的少年時代依樣尋來。

? ? 白沙溪是什么地方,那是官家都要避讓三分的所在,白道的生意暫且不提,單在東南亞區的軍火買賣就盤根錯節,絕非普通黑幫勢力可比。狼窩里長大的孩子,再怎么蒙住雙眼又能弱到哪里去,近日里幾大宗生意接連被端,每每進行到最后交易,警方總能人贓并獲,岔子出得離奇,易烊千璽囑咐了二十著手去查,查來查去竟查到了自家兄弟身上,想來童瑞和自己頗為投緣,竟也是打從相識就精心謀劃的局。

? ? 好一個請君入甕,千璽一陣陣反胃。

? ? 王俊凱從褲兜里扯出一方灰色的棉質手帕草草擦了擦手,丟在童瑞的尸體上,輕描淡寫對等在一旁的兄弟吩咐,“拆了他,哪兒來的送哪兒去。”

? ? 易臻只道王俊凱是害怕千璽難過才急著出手給了童瑞一個痛快,無不嗔怪地笑罵,“你就知道護著他,他又不是小孩子了”,見千璽揉了揉眉角,便向眾人道,“都散了吧”。

? ? 千璽隨著王俊凱的步子往外走,低頭看著他素白鞋面濺上的兩道惹眼痕跡,還有地上那串血色的腳印,抿緊了唇。

? ? 如果千璽此刻拉住王俊凱縮在袖子里的手,他就會看到,被指甲刺得血肉模糊的掌心。

? ? 九龍坡分局。

? ? 杜驛橋領著專案組的同事挑開了無紡布袋子,濃重的腥臭立時彌漫在空氣中,沒有人掩住鼻息,沒有人后退,沒有人干嘔,靜默是無上的懷緬,杜驛橋將牙關咬得死緊,紅了眼眶,上個月8號是這個人二十三歲的生日,破例約他出來喝酒,他還言笑晏晏地跟自己說起將要領證的女友,他說,“杜老頭,等這一波收了網,讓弟弟轉去經偵科吧,我在易家朝不保夕,她……總是懸心。”

? ? 酒精刺激下酡紅了雙頰,笑起來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齒。

? ? 年輕的,活生生的。

? ? 童瑞,我定當給你一個交代。

? ? “頭兒,你看那是什么?”

? ? 副隊挑起一方血跡斑斑的棉質手帕,杜驛橋眼里的悲戚慢慢轉為了決絕,“弄干凈了,拿去火上烘”,副隊轉手將東西遞給下屬,一聲嘆息,白鋼制的肩章散著金屬光澤,“那么多孩子有去無回,但愿小凱平安。”

? ? 杜驛橋看向窗外,“他不一樣,如果這案子有萬分之一破獲的可能,我們只能寄希望于王俊凱。”

? ? 魅影憧憧,酒精燈上火苗兒竄動,灰色絹帕的右下角,一行淡藍色的蠅頭小楷慢慢顯露。

? ? 十月初七,縉嶺朝云。

? ? 渝城的月色是一等一的好,綠樹掩映,纜線交叉,略顯落錯,古老而隨意。千璽踏月而歸,客廳為他留著一盞淡橘色的燈,茶臺上溫著醒酒茶,王俊凱一身居家裝束,裹了條薄毯窩在沙發上打瞌睡。易少爺俯下身,手臂穿過王俊凱的頸下和腿彎把人抱起。

? ? 王俊凱睡眼惺忪,“你回來啦”,小貓似的閉眼拽著那人的衣領嗅了又嗅,“還好,沒喝太多”,咕噥著又睡了過去,千璽失笑,把人放在床上,又為他蓋好被子,起身回到客廳在沙發坐下。

? ? 千璽閉著眼把臉埋進掌心,回想著二十方才的匯報,“少爺,我們原以為只有童瑞一個臥底,現在想來還不止,遞消息的是童瑞,可得了消息的又是誰呢,我仔細查過記錄,上個月和楊家的那筆單子,咱們商量的時候童瑞人在云南送貨,根本沒有參會,交易時間和地點他從哪里知道?”

? ? “而這張單子,一直由俊凱少爺負責,蹊蹺的是,就在老爺要將童瑞交由幫規處置的時候,剛巧俊凱少爺及時出手,一刀了結了他”,二十頓了頓,“少爺,在幫規面前,這可是無上的解脫。”

? ? 欲言又止,“要不要繼續查,這……”

? ? 千璽面無表情,“不用”

? ? “可是……”

? ? “二十,我說了,不用”

? ? “是。”

? ? 千璽十指交叉抵在下頜邊兒,深深吸了口氣,又緩緩吐出去,怎么辦,我好像快要護不住你了。

? ? 王俊凱善用槍,那把蝴蝶刀,他從未拿來殺人,故而在他破天荒殺了童瑞后,第一個起疑的就是自己。不敢驚動父親,千璽動用了私人關系去查,二十所說的一切,自己都查到了,甚至比這還要多一些,比如王俊凱十二歲那年進了孤兒院后有一位叔叔常去看望,某次小凱受傷,那位叔叔急著趕來,身上穿著來不及換下的警/服,據義工回憶,打那以后,那叔叔便再未出現過。

? ? 現在連打小跟著自己的二十也動了疑心,一個驚天的秘密若被撕開一道口子,等著王俊凱的,將是怎樣的萬劫不復,倒真不敢讓人再想下去。

? ? 千璽理了理線團兒似的頭緒,敲開了父親的房門。

? ? “爸,小凱最近身體總不大舒服,他手里那攤事兒讓我先領了吧。”

? ? “你們兄弟倆這是怎么了,換了魂兒似的,他這邊心不在焉,你卻突然對生意上的事兒上了心。”

? ? 千璽恭敬,“到底我是您的親兒子,家里的事兒,我遲早要接下來。”

? ? “也好”,易臻拍了拍千璽的肩,“多帶著小凱他們弄些正經行當,那些見不得光的生意,總得見個頭兒,我老了,也想過幾年安穩日子,更愿見你們這一輩兒后半生踏踏實實的過。”

? ? 千璽暗喜,頷首應下,“謝謝爸。”

? ? “對了,初七和老方這一筆事關重大,你二叔……我不放心,你走一趟。”

? ? “好。”

? ? 千璽走后,易臻收了笑,二十自暗門后走出,“繼續盯著云雀。”

? ? “是。”

? ? 翌日清晨,王俊凱出了臥室的門,抬頭遙遙看見廚房里忙碌的千璽,他的唇邊含著繾綣的笑意,梨渦昭示著主人的好心情,王俊凱悄悄走到他身后,雙手環住他的腰,將唇送上他后頸,“這么開心?”

? ? 千璽轉過身,額頭抵著額頭,“爸要我多操持家里白道上的生意,那些上不得臺面的買賣,慢慢便不會做了。”

? ? 王俊凱不自覺連語調都明快起來,“真的?”

? ? 千璽抱著他打了個轉兒,“真的。”

? ? 窗邊的多肉長勢喜人,碧色嫩芽兒憨憨地破土,餐桌上的椰蓉包兒格外香濃。

? ? 杜驛橋得了王俊凱的手信,急忙趕去了云雀,“什么要緊事兒急成了這樣兒?來的路上有人跟著你沒?”

? ? 王俊凱急急站了起來,險些撞翻了座椅,眼含期待,“杜叔,易臻要洗白!”

? ? 杜驛橋不明所以,“然后呢?”

? ? “易臻的身體明顯不行了,左右就是這幾年的事兒,白沙溪也愿意走上正途,所以……所以……”

? ? 杜驛橋警惕地打量著王俊凱,像看著異類,“小凱,你怎么了?”

? ? “叔,易家養了我這么些年,易臻父子待我親如一家,也算補償了我,能不能……能不能……”

? ? 杜驛橋冷了神色,“我擔心了那么多年的事還是發生了,王俊凱,你太叫我失望了。”

? ? “杜叔,我……”

? ? “小凱,如果只是要易臻的命,我們真的有太多機會了,我們要的,是他的財富、地位,都隨著這條命帶進棺材里。一個罪犯,不能因為他不再犯罪,就將他過往犯過的罪一筆勾銷,就算你愿意原諒,其他被白沙溪害得家破人亡的人呢?童瑞呢?枉死的那么多兄弟呢?對他們來講是否太不公平?”

? ? 王俊凱垂下頭,頹然跌進沙發椅中。

? ? “后天初七,咱們借著方易兩家這宗交易收網,一切塵埃落定后,我帶你回家。”

? ? 杜驛橋走近王俊凱,將無線通訊遞到他眼前,設備紐扣兒大小,卻是八年恩情的份量,王俊凱抖著手接下。

? ? 易臻放下望遠鏡,隨手遞給二十,“臻爺,后天那筆交易很可能已經暴露了。”

? ? “不,一定暴露了。”

? ? “那我聯系方先生換個時間?”

? ? “一切照舊”,易臻燃了雪茄,“千璽大了,該叫他見見世面,借著這個契機,把白沙溪里的毒也清一清。”

? ? 深深嘆氣,“養虎為患,是我錯了”

? ? 月牙兒略顯豐腴,十月初六,渝城見了一場細碎的小雪。

? ? 王俊凱拎著云雀的橙酒回了家,進門兒撣了身上的雪,把酒撂在桌子上,回頭見桌上喜氣洋洋碼著各色時蔬和切好的肉片兒,湯鍋里白煙滾滾,斂了重重心事,湊上前去,“好熱鬧啊”,易臻慈愛地拍開他上前偷吃的手,“洗手去!”

? ? 千璽從廚房探頭出來,“回來啦?洗手吃飯,爸今天非要燙火鍋,就等你啦。”

? ? “好。”

? ? 談笑間父子三人將食材消滅了大半,分外飽足,橙黃色的酒散出果香,易臻似醉非醉,端起酒杯把玩,“小凱,不敬我一杯嗎?”

? ? 王俊凱心下狐疑,拿起青玉盅“臻叔?”

? ? “你剛到易家來的時候啊,就這么高”,易臻輕嘆,抬手比劃著高度,“一晃都這么大了。”

? ? 王俊凱心有戚戚,是了,這么多年過去了,無論多不愿意面對,是恩是怨,總要了結。不敢細想,碰上易臻手中的杯沿,兩人仰頭將杯中酒飲下。

? ? 撂下酒杯,易臻忽然收了笑意,與方才的慈父形象判若兩人,扯起餐巾擦了擦嘴,起身離席,“不早了,歇著吧。”

? ? 留下一頭霧水的兩人收拾了殘局,臨睡前王俊凱拉住千璽,“今兒想和你一起睡。”

? ? “好。”

? ? 繾綣相擁,各懷心事,王俊凱聲音沙啞,“千璽”

? ? “嗯?”

? ? “我要是不在你身邊兒……唔……”,沒來由的恐慌掃過千璽全身,不想聽,一個字兒也不想聽,堵住他的嘴,舌尖兒掃過虎牙,含混著,“沒有要是,一直在我身邊兒。”

? ? 干干凈凈的一個吻,不帶情欲的味道,“睡吧。”

? ? 千璽走在青蔥的草地上,純白的西裝貴亦無匹,步步踏在自己心上,他過來擁住自己,而后放開,王俊凱低頭,手上的蝴蝶刀鋒凝著斑斑血跡,千璽心臟處的血窟窿弄臟了西裝,他沖他笑,他對他說,“王俊凱,好好兒的。”

? ? “千璽!”王俊凱汗如雨下,濘濕了睡衣,身邊空無一人,開了燈,凌晨一點。王俊凱拿起床頭柜上的紙條,掃過那人蒼勁的筆體,發了瘋似的換上衣服出門。

? ? “爸讓我走一趟縉云山,天亮就回。”

? ? 車還沒開到縉云山腳,槍聲便不絕于耳,王俊凱甩上車門朝那聲源處趕去,背后遠遠傳來一道聲音,等候多時,“你來了。”

? ? 那聲音幾個小時前還慵慵懶懶地在自己耳邊宣示,“沒有要是,你要一直,在我身邊兒。”

? ? 聽著背后那人踏著石塊兒走向自己,王俊凱轉過身,千璽的黑色外套與黑夜融為一體,他狠狠鉗住自己的手腕,語調卻不可思議地輕柔,“小凱,事到如今我只想知道,你跟我在一起的時候,你抱著我的時候,心里在想什么?是殺了我爸,還是毀了我的家?”

? ? “我……”

? ? 杜驛橋老遠看見了王俊凱,無線通信里切切喊他,“小凱,行動暴露了,快過來!”王俊凱腳下生了根般動彈不得,周身黑白纏斗,槍火連綿,對自己情深義重的天秤兩端勢如水火,又是誰倒下,腳邊的血侵了縉云山坡大片的絞股蘭,他忽然忘了自己為什么會在兒,可他又恍惚記得,好像一切都是因為他。

? ? 眼睜睜看著二十行云流水將子彈上膛,生死不論的架勢,抬臂以槍口對準自己。

? ? 為什么,為什么會走到這一步。

? ? 千璽失望的表情生生碎裂,片片在眼前浮光掠影。

? ? 不躲了,他甚至抻開嘴角,扯出一個極為凄美的笑,這條命我還你們,還你們所有人,夠了嗎。

? ? 槍響的前一剎,王俊凱被一個懷抱險些撲倒,熟悉的味道涌入鼻尖,那身形猛地一頓,王俊凱不可置信偏回過頭,惶惶然看著易烊千璽近在咫尺緊皺的眉。

? ? 虛張聲勢的嘶吼里混著哭腔,?“你他媽犯什么渾?!”

? ? 千璽認命地笑,溫溫柔柔,“不是犯渾,我想我大概是犯賤。”

? ? 大片熱血暈染黑色的外套,反射出不甚顯眼的光,王俊凱伸手想碰一碰他肩上的槍傷,大概是怕弄痛了他,又灼傷一般縮回了手。

? ? 白沙溪這次有備而來,足足添了數倍防御,警方漸漸力不能敵,眼看易家的人又要靠上來,千璽把著他的手腕抽出別在王俊凱后腰上的蝴蝶刀抵在自己喉間,“現成的人質,用啊,不想脫身嗎”。

? ? 王俊凱的眼淚早已蓄滿了眼眶,虛架住千璽,杜驛橋厲喝,“都別動!”,千璽對著為首的二十揚了揚手,人群漸漸退開,由得警方向后撤去。

? ? 縉云山下,朝霞隱隱布上天邊,紅藍兩色警燈忽明忽滅,王俊凱能感受到千璽的力道在點滴間流失,他的臉色一分一秒白下去,抖著嘴唇,步子微亂,站也站不穩。?直到千璽轉過身,面朝王俊凱,一雙沾著血的手仔細為他扣好外套”

? ? “好好兒的。”

? ? 王俊凱死命搖著頭,眼淚一串一串往下掉,千璽堅定固執地撫上他的側臉,鮮血粘稠蹭在臉上,“走吧”

? ? 王俊凱一動不動,千璽便朝杜驛橋使眼色,杜驛橋見狀上前,大力扯走王俊凱,千璽便借著力將他推上了車。

? ? “千璽!易烊千璽!”

? ? 警車急速發動,王俊凱回過頭,只見千璽脫力一般跪坐在地上,二十帶著人急急上前,將千璽攬入懷中。

? ? 漸行漸遠,千璽的身形便看不清了。

? ? 四日后。

? ? 杜驛橋伸手推開了虛掩的門,滿屋酒氣熏得人頭昏腦漲,拉起倒在床上雙目失神的王俊凱,擰了熱毛巾抹去他臉上早已凝結的血跡。

? ? “警隊批了你的離職申請。”

? ? 王俊凱微微回過了神,“他在哪?”

? ? “不知道。”

? ? 王俊凱撈過那把蝴蝶刀別進后腰,一步步挪向門口。

? ? “小凱”,杜驛橋叫住他,“你沒做錯。”

? ? “杜叔叔,再見了。”

? ? 王俊凱回了易家,庭院早已空空如也,只有二十站在屋外對著程叔細細交代,抬頭看見王俊凱,仿佛看到了最可笑的笑話。

? ? “呦,我們的人民英雄怎么有空來這骯臟不堪的老鼠窩?”

? ? 王俊凱低下語氣,“二十,千璽在哪?他好不好?”

? ? 一拳朝王俊凱重重打去,“你他媽還有臉問?用不著你假好心!”二十抓起王俊凱的衣領用力向后推去,“他放你走,惹得臻爺勃然大怒!他帶著槍傷奄奄一息回了家,等著他的是臻爺迎面一巴掌,王警官,你說他好不好?”

? ? 王俊凱伸手抹了嘴角的血跡,“二十,求你告訴我他在哪。”

? ? “不走難道留在國內等著被你抓?不過你放心,我不會告訴你他在哪,不信的話把我銬起來帶回去審審?王警官?”

? ? 殘陽如血,王俊凱背對著落日漫無目的走在路上,痛覺幾近麻木,手里捏著一張銀行卡,“少爺早就發現你是臥底,怕老爺起疑,在老爺那兒接下了你手上的那幾筆買賣。回去之后,少爺拖著槍傷不肯治,逼得老爺答應他散了白沙溪道上的生意,還不準任何人為難你,他還早早給你留了張卡,怕你以后錢不夠用,呵!”

? ? 易烊千璽,你個徹頭徹尾的大傻逼!

? ? 兩年后,云雀。

? ? “老板,來一份橙酒。”

? ? “好。”

? ? 云雀的老板是一位沉默寡言的青年,人們都道那青年眉清目秀,釀出的橙酒卻品相極佳,唱歌兒也煞是好聽,只是不愛笑。得閑時,常見他懷中揣著一把短刀細細摩挲。

? ? 春分時節正是天朗氣清,王俊凱蜷在躺椅上曬太陽,卻聽得擾人的裝修雜音自對門傳來,邁開長腿出門觀望,王俊凱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 ? 瘦了,一如既往的好看,天鵝藍的刺繡棒球外套波光粼粼,易烊千璽修長的手指握著一份草圖,正和設計師討論室內的色調,古樸的木質匾額上,瘦金體書三個大字,白沙溪。

? ? 如鯁在喉,“易烊千璽。”

? ? 撲到那人身前,在他身上胡亂摸索,王俊凱全然失控,“你好了沒有?傷還疼不疼?”

? ? 千璽愣了一瞬,手上的力道并不重,卻不由分說,拉開王俊凱,“王先生?你沒事吧?”

? ? 王俊凱淚痕未干,“你……你叫我什么?”

? ? “王先生,兩年沒見,你還好么?”

? ? “你不記得我了?”

? ? 易烊千璽客氣又疏離,“我記得你啊,王俊凱先生。”

? ? 冷,刺骨地冷。

? ? 王俊凱失魂落魄,“你們接著聊,我沒有事了”

? ? 千璽紳士地客套,“以后就是鄰居,要互相照應啊,白沙溪賣茶,我這兒備了王先生素愛的鳳凰單叢,歡迎隨時過來喝,對了,王先生的喜好沒變吧?還愛喝嗎?”

? ? 王俊凱抬起頭,定定朝千璽的眼中看去,“愛啊,怎么不愛。”

? ? 易烊千璽眸光閃爍。

? ? 張羅了一個月,白沙溪總算開了張,大紅綢子揭下,千璽領著嘉賓剪了彩,二十靠在云雀臨窗的桌前看著對門的熱鬧景象,笑話吧臺里打蔫的孩子。

? ? “他大老遠扔下在美國養老的爹回來找你,把茶莊開在你對門,你還有什么不高興的?”

? ? 王俊凱悶悶不樂,“他現在和我說話張口閉口先生先生,先生你妹!”

? ? 二十若有所思,“那你想不想看看他的心?”

? ? 王俊凱一骨碌爬起來,“你有主意?”

? ? “把你們店里那個叫石榴的小服務生微信給我。”

? ? “成交。”

? ? 當晚,易烊千璽攏了賬,剛要鎖店門,乍聽見云雀玻璃窗碎裂的聲音,反應了一瞬,從茶臺地下抽出槍來就往對門沖。

? ? “王先生?”云雀沒開燈,一室窒息的寧靜,“王先生,你在嗎?”

? ? “我在。”

? ? 借著月色,千璽穿過吧臺就看見了被綁在椅子上的王俊凱。

? ? 無語,這是千璽的第一反應。

? ? 解開繩子隨手扔在地上,千璽轉身要走,想了想還是留下了話,“別胡鬧了,王俊凱。”

? ? 就說二十出的什么破主意。

? ? “千璽”,王俊凱起身開了燈,語氣平靜,“打算一直這樣和我說話嗎?”

? ? “我……”,王俊凱打斷他,“如果是因為我欠你的,我還你”

? ? 王俊凱抽出蝴蝶刀向自己肩頭刺去,血肉模糊的聲響亂了易少爺心神,“你他媽放把刀放下!”

? ? 王俊凱表示真的很疼,“你原諒我不?”

? ? “醫藥箱在哪?”

? ? 王俊凱紅了眼眶,“原諒不原諒?”

? ? 千璽抬腳踹翻了椅子,“我他媽問你醫藥箱在哪!”

? ? 眼淚委委屈屈地落下。

? ? 易烊千璽掏出手機打電話,被王俊凱一把奪過扔到一邊,“原諒不原諒?”

? ? 千璽不再同他廢話,拽著他沒受傷的那只胳膊往外走,王俊凱大力掙扎,“原諒不原諒?”

? ? 眼見著越掙扎血流得越歡,千璽別別扭扭咬著牙蹦出倆字兒,“原諒!”

? ? 破涕為笑,王俊凱樂得像個孩童,“吶!你說的啊!”

? ? 易少爺不經意揉過眼角,“傻!”

——————————————————

? ? End

? ? 沒番外,故事已經說完,懶得圓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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