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圍
熹光初泄的清晨，于幽僻小園一角，我邂逅了一朵花。
園中，草木葳蕤繁盛，蔥翠欲滴，似有大片碧波澎湃涌動。那株纖弱的花，在微風中簌簌搖動。明艷嬌紅的倩影身處大塊大塊的濃綠的圍城之中，仿佛即將被草木吞噬。
縱使再堅韌，也免不了被淹沒吧。我苦澀一笑，轉身離開。
一日，我和母親去農貿市場買菜。
我總認為，農貿市場是最有人間煙火味道的地方。熙熙攘攘的人潮中，千面萬相，酸甜苦辣都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
母親先來到賣水產的地方，蹲下身子仔細地挑揀小龍蝦。“哎哎，別挑，別挑，都是好的！你別弄死龍蝦！我來！我來！”洪亮刺耳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循聲望去一位身套皮圍裙，腳著膠靴的中年婦女引入眼簾。
她疾步走來，粗魯?shù)赜米约旱钠な痔鬃テ鹨话妖埼r丟入黑色塑料袋中，麻利地扎緊，迅速地放到秤上一秤，報出了價格。
“現(xiàn)在的小龍蝦怎么這么貴啦！”母親驚嘆道。
“哎呦，價格會變的嘛，你愛買不買嘍！”那中年婦女皺了眉，嗓門提高了一個度。
母親遞了錢，她接了錢揣到口袋里。
后來，回到家后，母親發(fā)現(xiàn)袋中小龍蝦死了大半。
“再看看還有什么新鮮的蔬菜吧。”我們離開了那個攤位。
兜兜轉轉，人越來越多，濕熱的空氣里混雜著酸臭的汗味和家禽的惡臭味，嘈雜的人聲像潮水般襲來。濕黏的水泥地上落滿了魚鱗、雞毛和菜葉。我不禁皺了眉，屏著氣緩緩地走著，穿梭在一簇簇人浪中。
“我們去那里看看，人們都圍在那里看什么呢？”母親疑惑道。
我循聲望去，一群人圍在一個攤位前，不時傳出爽朗的笑聲。
徑直走去，映入眼簾的是新鮮整齊的蔬菜，紅紅綠綠，鮮潤得像靈泉洗刷過一樣，排列得也似昂揚的士兵。
母親挑選了幾個青椒和一把菜，問那賣菜的女人要塑料袋。只見，她用手捏來一個塑料袋，輕輕地用手一搓，在開口處緩緩一吹，那透明的小塑料袋像小白鴿一樣輕飄飄地飛來，正好落在母親的手畔。
呵！多么嫻熟漂亮的手法！我不禁暗暗贊嘆道。
我又回顧其他的攤位和攤位里的人。無論是男人、女人，老年人、年輕人都在自己的攤位后面無表情，看著眼前川川不息的人，嘴角沒有笑影。機械般地遞籃子，秤果蔬，亦或是有氣無力地趕著蚊蠅。他們的菜也像他們一樣，蒙著灰似的，無精打采地躺著，坐等出售。
再看向那女人，三十幾歲的樣子，畫了點淡妝，不很濃重，也沒有刻意掩飾歲月在她臉上留下的痕跡，卻恰到好處地勾勒出那個年齡的韻致。縱然最美的年華逝去，也要為自己存一縷馨香。
她把母親的菜遞過來，袋子里放了兩根蔥。
攤位前的那些大媽大爺挑了菜后，那女人和他們笑著說著菜的做法，熱誠地嘮著家常。笑盈盈的，給人一種清涼的感覺。
縱使世界千變化，吾仍不改己初心。
后來，一次盛夏的午后，我又來到了那個幽僻的小園。令我驚奇的是，那株花竟然已經開了一整個園子，大抹大抹的濃綠中綽約著許許多多嫣紅的倩影，仿佛弦樂中跳出一縷笛音。她們沖破了重重圍城，在明媚的陽光下，我仿佛聽到了一陣陣爽朗的笑聲。
有一些東西，愈是一如既往，就愈是美麗。雖然總有一天，花會凋，顏會老，但是總有一些東西在我們的心里，就像活泉，源源不斷地涌動出來，蕩漾著滌凈心中的塵埃。
做一個勇于突圍，堅守初心的人，像陽光下的花，像那個女人，燦爛的微笑。
人文傳媒學院 漢語言文學非師范
張惠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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