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七點五十，該起床了。”
“該起床了，再不起床就要遲到了。”
“請快點起床吧。”
“快啊，快點起床啊。”
“遲到了，就要扣工資了，快點起床吧。”
“也許吃不上早飯了呢？趕快起吧。”
一句一句輕柔的聲音在上官鴻信的耳邊響起，他翻過身去，不情不愿地拿起了手機把鬧鐘給劃掉了。
“快些起啊，已經有些遲了。”
卻從來沒想到，它還在響。上官鴻信躺在床上想了一會，才想到昨天為了新奇，裝了一個人工智能，看起來自己不起床，它是不會停下來了。
揉了揉亂糟糟的頭發，穿著睡衣的他含糊不清地對著手機說了一聲“早上好。”卻驚了那個智能，它停了一會，才小聲地回了一聲，“早上好。”
許是聽到這句話，鬧鐘就再也沒有響過。安心在廁所里面洗漱的上官鴻信在思考自己是為什么裝了一個人工智能啊……昨天路過那家店的時候，霓裳拉著他進去，然后大概是隨手抽了獎，就中了，僅僅只是植入了一個程序，就讓他成為了第一批使用AI的人。但是沖著早上這種叫起床的辦法，真不知道到底是該歡喜還是憂傷。
洗漱完畢，整理完畢的上官鴻信出來，拿起了手機，帶著他的資料正要出門。
“今天有雨，別忘記帶傘。”
“多謝。”上官鴻信說道，然后隨手拿起了掛在門口的一把黑色的大傘，出了門去，一路緩行。
“不用。”上官鴻信敢說他聽出了他的語氣，是帶有一點羞澀的語氣。
“我叫上官鴻信，但是大家都喜歡叫我雁王。”他介紹自己道，昨天回來的太晚，激活的時間有一點長，睡覺之前還沒有激活，他認為有必要介紹一下自己。
“俏如來，我叫俏如來。”從耳機里傳出的聲音看來，倒是一個溫潤而雅的年輕人，“上官先生不必介紹自己，俏如來在您熟睡的時候已經讀取了您手機里面所有的資料和信息，對您已經有了一定的了解了。”
“那想必也是知道了一些隱秘的事情。”上官鴻信說道。
“俏如來不會說出去，根據相關的文件，我一旦說出您不愿意讓我說出的東西，或者泄露，那么就會運行自毀程序，三秒之內就會消失，不留任何痕跡。”
“我只是說笑。”
“但俏如來已經將那些文件分類到隱秘一類了，上官先生大可放心。”
“當真善解人意。”他說，“聽你的聲音，不過二十五六吧。”
“是，在年齡的設定上，俏如來是二十六歲。”
上官鴻信調笑說道：“那比我小上幾歲，和我妹妹同歲。”
“霓裳小姐是一個很漂亮的女孩子。”俏如來說道。
“哈，你看到了。”
“自然。”俏如來說，“我讀取了您手機里面所有的資料，包括文件，圖片，和音頻。”
“看起來我在你的面前，是一個什么隱私都沒有的人。”上官鴻信說，“那我要如何確定，你不會把我的資料泄露給別人，畢竟那是至關重要的東西，當然這個別人，指的是你的開發者。”
“不會。”他略有遲疑地說，“俏如來不會。”
“那又為何遲疑。”
“只是遲疑。”
“倒是特別。”上官鴻信進入了地鐵，他拿著證件直接過去，安檢，然后下樓站在了地鐵的門口，等著下一班車的到來。
“上官先生如果能夠早出門兩分鐘，或者路上走得稍微快一點，那么就可以趕上上一班的地鐵了。”
“不急，我的鬧鐘本來就早，何況今天并沒有什么事情。”
他說完，原本期待著俏如來再說些什么，可是卻什么都沒有等到，時間有些久，等到下一班地鐵出現，他擠著人潮上去，才再一次聽到了俏如來的聲音。
“默先生在發脾氣。”
“嗯？為何？”
“有人搞砸了事情，是玄之玄。”
“果然是他。”上官鴻信輕笑一聲，隨即問道，“這么久就是為了去看看那邊的情況？”
“咳，原本連接到那邊的局域網，只需要二十秒的時間，但是地鐵里面信號有一些弱，而且有人在你們內部的網絡上留了后門。”俏如來說道，“稍微花了一點時間，處理了一下。”
“那還真是多謝了。”上官鴻信說道，“老師的律師事務所總是會被各種各樣的人攻擊，我算是明白他為什么要找一個醫生來做副所長了。”
“還有，辦公室內接線較多，建議整理，不然會引起火災。”
“今日有空，我會整理。”
“嗯。”俏如來輕輕應道，隨即便消失了。
上官鴻信有些無聊地點開了音樂，隨機播放的曲目都是他聽得最多的，經過漫長的地鐵路途之后，他走出了地鐵站，便見到頭上的烏云一片片地疊了上去。
“十分鐘內應該不會下雨。”俏如來的聲音適時出現。
“那，我們就要跑了。”上官鴻信雖是這樣說道，卻依舊是慢慢走了過去，最好還是要在默蒼離把火發完了再說。
“默先生的火已經過去了，玄之玄的案件被指派了給您，上官先生。”
“那還真是倒霉。”
“默先生有些等不及了。”
“明明還沒有到上班的時間。”
“那上官先生又何必把鬧鐘定的那么早。”
“哈。”上官鴻信輕笑一聲，加快了步伐，快速向墨家律師事務所走去，最好還是在默蒼離等的不耐煩之前出現在他的面前好了，不然就又是一頓讓你無法還口的教訓。
默蒼離是上官鴻信在念書時候的導師，他只帶了這一個學生，還是點名要帶的，有著絕對的掛科率的默蒼離自然是沒有學生愿意去選，畢竟上課承受他的毒舌已經足夠了，沒必要再自己去找虐。
上官鴻信學成之后就跟著默蒼離到了外面，開了一家律師事務所，在那里的律師據說都是默蒼離原本的同學，上官鴻信看了看他們表示老師您的同學年紀差的真大。一句話就激怒了那個年紀最大的和那個年紀看起來最小的，其他幾個人倒只是哈哈一笑，說他不愧是默蒼離的學生。那個時候上官鴻信就知道這家律師事務所，一定熱鬧的狠。
默蒼離那么毒舌都沒有人辭職，真是奇了。
“建議您端杯水過去。”俏如來在上官鴻信快要到達的時候輕聲提醒。
“嗯。”上官鴻信走到自己的位置上，拿出默蒼離常用的杯子，泡了一杯他最喜歡喝的茶，然后畢恭畢敬地走了過去，此時距離上班還有十五分鐘。
“嗯。”默蒼離斜靠在自己的桌子上，看了眼上官鴻信手里的茶水，確定那是自己喜歡的茶，就隨便看了桌子上的一個位置，上官鴻信自然知道自己老師的習慣和脾氣，輕輕點頭便放了過去。
“老師。”
“玄之玄的案子，你來處理。”
上官鴻信看了看坐在角落里面，基本看不到的玄之玄的身影，才輕輕地點了點頭，說：“是，老師。”
“別讓我失望。”
“是。”
默蒼離把任務給了他之后便離開了，他雖然沒有了教書的任務，但是卻也不喜歡一直在這里呆著，上官鴻信問過原因，默蒼離回答了一句他不能夠反駁的話：
“這里時刻充滿著愚蠢的氣息。”
他還記得當默蒼離說出這幾句話的時候，其他幾位大律師的表情。當真是五彩繽紛，趣味非常。
回想著之前的事情，他挪回了自己的位置上，看看能不能搜集一些資料。
“師侄，這些就有勞你了。”玄之玄就在他坐下不久便把他搜集的材料找來，語氣中頗有一種咬牙切齒的意味。
“不敢，倒是師叔還需要師侄來擦屁股，當真是難得。”上官鴻信說道，此時的俏如來乖巧地像是從來都不存在。
上官鴻信接過玄之玄手上的U盤，繼續說道：“這些天來，有勞師叔了。”
連入電腦的時候，過程十分的緩慢，上官鴻信猜，大概是又做了什么手腳吧。
“已經解決了。”俏如來輕輕說道。
上官鴻信摸了一下他掛在耳朵上的藍牙耳機，對著玄之玄說道：“最近我的電腦不是很好用，讓師叔久等了。”
他慢慢拷完所有相關的東西，確認足夠之后，才把U盤還給了玄之玄。
“我放了逆向追蹤的程序。”俏如來說。
“嗯。”上官鴻信輕輕應了一聲，看著玄之玄慢慢離開的背影，臉上盡是玩味。
“有的時候我覺得多了你，倒是十分的方便，而有時，卻是十分的麻煩。”
“何時麻煩？”
“叫我起床的時候。”
“那俏如來明日便在上官先生的耳邊，大喊先生的名字好了。”
“還是免了。”上官鴻信搖搖頭說，“今天早上就很好。”
“哈，那俏如來以后每天早上都會這樣叫先生起床。”
“天天起床是一件可怕的事情。”上官鴻信說道，“你可以進入我的電腦嗎？”
“按理說，我可以進入任何一個電子設備，但是這需要您的允許。”俏如來說道，“之后出了什么事情，我是不可能負責的。”
“哈，我對別人的隱私沒有興趣。”
“上官先生，還有別忘記，今晚您和霓裳小姐有約，請勿遲到。”
“不過才剛剛上班，”他看了一眼表，說，“早上這么早，霓裳不一定還醒著。何況你也不必提地這么早。”
“俏如來明白了。”
俏如來究竟明不明白又明白了什么，上官鴻信并不知道，他安安靜靜地翻著玄之玄送來的資料，看了看，這案件倒是難纏。
AI只是AI，不過他這個AI倒是有一點特殊啊。
二、
上官鴻信看著手里玄之玄送來的資料，看罷之后一聲輕笑，心想著如今的玄之玄也開始浮躁了，難怪會被默蒼離批評。一開始就把主要的方向弄錯，果然心思不在這上面嗎？
“俏如來。”他輕輕說道。
“我在。”
上官鴻信想了想，還是拿起了手機打起了字，他知道那個聰明的AI能夠看到，打完了之后另起一行問：“明白了嗎？”
“明白。”在下面不遠的地方又多了兩行的字。
“嗯，要有趣味的事情了。”上官鴻信輕輕說，嘴角還掛著一絲微笑。看得仗著身高優勢別人看不清他的動作的玄之玄渾身不自在。
“上官先生，您的笑容真是令人害怕。”俏如來的聲音回響在上官鴻信的耳邊。
“嗯？你是如何知曉？”
“攝像頭無處不在啊。”俏如來說道。
“看起來要讓你看不到我了。”上官鴻信說，“這樣你能看到我，我卻看不到你真是有些吃虧了。”
“俏如來亦有自己的形象，上官先生如果想看，那低頭便是。”
上官鴻信循著聲音低頭，看到自己的手機屏幕上出現了一個戴著兜帽白發僧者的形象，正在輕輕對他行禮。
“當真如來。”
“多謝先生夸贊。”俏如來微微低頭說道。
“只可惜，表情的地方做的還不夠生動形象。”上官鴻信說，“不過AI做到如此地步，已經不容易了。”
“嗯。”手機屏幕中的白發僧者閉目凝神，緩緩靠在手機的屏幕的邊坐了下來。
上官鴻信看著他在那里坐下，覺得可愛，就輕輕戳了屏幕一下，然后就看到僧者站了起來，腦袋上面浮現了一個紅色的大大的問號，問他有什么事情。他輕輕一笑說：“沒什么，只是戳著玩玩看。”
“……”
他看到他的頭上出現了一排的省略號，而且頗有要變多的跡象，忍不住笑出了聲。
“當真是個可愛的AI。”
“多謝夸獎。”
隨后他靜靜站立了一會，見上官鴻信什么都沒做，隨即便在屏幕的邊緣坐下，進入了待機的狀態。
上官鴻信想著自己與AI的對話，總覺得如此先進的AI當真少見，小妹的手機上也裝了一個AI，有機會問問小妹，她的AI當是如何。
上官鴻信看了一會黑了屏的手機，還是不去打擾他好了，隨即便開始了自己手里的工作。
等到下班的時候，外面的烏云已經壓得很緊了，原本此時應該尚是明亮的天如今卻是暗沉發黃的。上官鴻信快走幾步，趕在第一個雨點砸落的時候沖進了地鐵站。
“我今天真的應該開車出來的。”
“按照今日路況，如果您開車出來，預計會晚上一個小時到達工作單位，而現在會被大雨砸在路上，今日有下冰雹的可能還請小心。”俏如來適時出現在耳邊說道。
“真是善解人意。”上官鴻信快速過了安檢進了地鐵，擠在人群之中趕上了剛剛呼嘯而來的地鐵。
“你為何要被設定為一個僧者？”
“其實是抽簽而成的，俏如來的設計者認為將古典元素與現代的科技進行結合，將會是一個十分迷人的反差萌。爾后列出了幾個可能的古代職業的設定，之后便是抽簽生成了。”俏如來答道。
“迷人的反差萌？這個形容可真是有意思。”
“俏如來慚愧。”
“你的幾個兄弟都和你差不多嗎？”
“不完全是。”俏如來答道，“有些的性格會更烈一些。”
“嗯，那霓裳小妹的AI又是怎樣？”
俏如來應該是去搜索了一下， 然后他說道：“是一個口齒伶俐的讀書人。”
“倒是適合她，小妹有的時候有點沖動，有一個……呃……人來督促她自然是好事。”
“上官先生謬贊了。”俏如來說道，“我們還不足以稱之為人，不過是一個設定好的程序罷了。”
“我看你可一點都不像是個程序。”上官鴻信說，“你倒真的像是一個人。”
俏如來沉默了一會說：“多謝。”隨后便隱而不再出聲了。
回到住處的時候，上官鴻信問了問霓裳手里AI的情況，然后就看到一個身著翠綠的人靠在屏幕的邊緣。覺得那個面容和誰有點熟悉，卻又一時想不起來是誰。
“小妹，你的AI如何？”
“還好，不算太難用。”霓裳說道，“就是有很多的指令都無法實現，實在是有些夸大了，不過作為生活的小管家我還是挺滿意的。”
“嗯？”
“怎么了大哥？”霓裳問道，“有什么不對嗎？”
“沒，沒什么。”上官鴻信說著便離開了，之后在無人的地方輸入了一條不夠嚴謹的指令，結果換來的卻是：“對不起，我不能夠理解，請換一種方式提問，或者問另外的問題。
“嗯？”上官鴻信察覺有些不太對勁，他問：“明天的天氣如何？”
“明日小雨轉多云，溫度33到37攝氏度，風力五到七級，出門請注意帶傘以及防止被風刮走。”
“玄之玄的案件。”
“抱歉，俏如來無權查看。”
“無權查看？”上官鴻信一臉不可置信， “那上課的課表呢？”
“請問是問哪里的課表？”
“霓裳的課表在此。”俏如來出現，手一揮便算是按了圖標，出現了一副圖片出現在屏幕的中央，霓裳的課程被加粗高光了。
上官鴻信覺得有點不對勁，他收了手機然后對著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在他背后的霓裳說：“你看看想吃什么，我們就去吃。”
“好！”說罷便興沖沖地點開了手機一條一條往下翻著。
上官鴻信看了看還在待機狀態的俏如來，隨即一戳，俏如來立馬起來，看了他一眼，見他沒有任何的吩咐，就再一次進入了待機狀態。
嗯，他的小AI脾氣真好，也足夠特殊。
三、
從此上官鴻信就多了一個愛好，每天戳戳屏幕上待機狀態下打著坐的白發修者，而俏如來每次都抬起頭站起來，看了他一會，見沒有任何的指令，便繼續坐了下去，進入了待機狀態。上官鴻信笑笑，然后隔一段時間就去戳一戳那個可愛的小家伙，有沒有指令或者待辦的事項都另說，只是看他那個模樣，就足夠他樂上好久了。
俏如來也不生氣，上官鴻信好笑地看著他，總是覺得他是應該會生氣的，可是為什么就是不生氣呢？之前只有他一人的時候，俏如來這個AI是多么的像一個人，怎么和霓裳聊過一次之后他就僅僅只是一個AI了呢？一定是有什么問題。可是他又不太懂這些，他又能說出個到底是什么問題呢？
“難不成我的AI成精了？”他喃喃自語道。
“哪有什么成精，上官先生別亂說。”俏如來突然出現說道。
“我的AI成精了。”上官鴻信篤定說道。
“唉……”上官鴻信能明顯看到他手機上的那個小人搖了搖頭，“這個世界上是沒有精怪的。”
“哦？那你又是什么呢？”他問道。
“俏如來只是一個AI而已。”
“在我看來，你可不只是一個AI。”上官鴻信說，“你的智能性遠超其他的AI，雖然有的時候我覺得你的表現會很奇怪。”
“那上官先生，俏如來有何奇怪之處呢？”
“比如上次我和霓裳在一起的時候，原本的你還可以往玄之玄的U盤里放追蹤病毒，而那個時候卻告訴我，不能夠查看他的案件。比如我的那條不嚴謹的指令，以我的想法來說，你應該是要問我究竟做什么，而不是回復我說無法理解。”上官鴻信說道，“似乎有其他的AI在的時候，就會變得像是一個程序而不是一個智能性的……而不是一個人。”他最后改了話頭說道。
“俏如來只是一個AI而已。”他重復了這句話，“俏如來只是作為AI被開發出來的，作為陪伴上官先生的存在。”
“既然你如此說，那我也不多問。”
“多謝上官先生體諒，因為有些問題會牽扯到核心，如果您執意想要知道的話，那么俏如來可能會進入自毀程序。”
“那請至少告訴我，為何你在有其他的AI在的情況下，缺乏了一些獨處時才有的智能呢？”
“那是程序之間的互相干擾。”俏如來回答。
“也就是說霓裳的那個AI在私底下也如你一般靈活嗎？”
“也許，不是。”
上官鴻信聽到了這個遲疑了很久的回答，滿意地笑道：“終究，你還是特殊的一個。”
“俏如來不知道自己特殊與否，只知道，也許俏如來對于上官先生而言是特殊的。”他笑著說道，“所以，上官先生，現在可不是閑聊的時候，您的老師馬上就要來看你的案子進程了，祝您好運。”
上官鴻信這才看了一下日期和表，才發現基本已經到了原本默蒼離給他的deadline，他搖著頭說：“你可真是一只小狐貍。”
“俏如來知道上官先生只剩下一點點還沒有處理完全。”
“若我剩的多，豈不是對不起你這日日夜夜的日程提醒？”上官鴻信打開文檔，整理著最后的一點作結的東西。
“上官先生卻不知曉，俏如來已經幫您做的差不多了。”
此時他的手機上彈出了一個小的文檔，俏如來的那個形象正抱著那個文檔對著他傻笑。
他把手機連在了電腦上，將資料傳到了電腦上，然后仔細看了看說：“還可以，稍微修改一下就可以了。”
“嗯。”
“如果你是個真人，也許可以成為老師的學生，因為你的脾氣足夠好，人也足夠聰明。”
“上官先生的脾氣很好嗎？”俏如來反問道。
“難道不好嗎？我對你可有不好的地方？”
“嗯，有次熬夜，卻需要早起的時候，上官先生可是吼了俏如來幾句呢。”俏如來快速地說著，“您不記得了，可是我的內存記憶卡可是一直記著呢，要不要看看那天的錄音呢？這可是物證啊。”
“如果只有一次哪能推斷我的脾氣不好呢？”上官鴻信說道，“即使證據存在，也不夠充分啊。”
“默先生可是要來了，您的東西整理好了嗎？”
“在俏如來的幫助下，總還是順利的準時完成了。”上官鴻信說，“這要多謝我的好助手了啊，賈維斯。”
“可惜您不是鋼鐵俠，沒辦法穿上鋼鐵套裝去行俠仗義。”俏如來說道，“而俏如來卻不會是賈維斯。”
“哦？”
“賈維斯后來變成了幻視，但俏如來卻始終只能存在于機器與網絡之中。”俏如來說道，“而幻視卻不是賈維斯了。”
“你只會是你。”上官鴻信說道，“俏如來只是俏如來。”
“是。”他輕笑了一聲算是應了，而此時默蒼離推開門進來，正好沒有見到上官鴻信自言自語還帶著笑容的時候，而此時辦公室內的人大概就只有他一個：欲星移回家探望他功成名就早早隱退的朋友，鐵骕求衣去揪他家的小朋友當苦力去跑案子，玄之玄和忘今焉是竭力避免與默蒼離見面的，除了開會的時候，上官鴻信就沒在默蒼離坐班的時候見過他們兩個，至于凰后，上官鴻信覺得她已經可以不用再做律師了，畢竟已經成為知名小說作家的凰后是不介意被默蒼離記曠工的，他很疑惑為什么她還不辭職。看起來，整個辦公室就只有他一個人在，整個律師事務所就只有他一個人在勤勤懇懇地上班，然而風評卻依舊是全金光最佳，真是稀奇。這一定都是默蒼離的功勞。
上官鴻信摸著剛剛印出來還帶著溫度的報告，稍微整理了一下給站在他旁邊的默蒼離看。
默蒼離只是隨便翻了翻，說：“嗯，還不錯。”
“沒有辜負老師的信任就好。”
“你如果做的和玄之玄一樣的話，不如去自殺好了。”
“老師，我會的。”
“嗯，這個案子完了之后，你可以休息一段時間，陪陪你的女朋友。”
“嗯？我沒有女朋友啊？”
“杏花說你天天對著手機傻笑，原本應該提前四天完成的東西，卻拖到了剛才。”默蒼離說道，“杏花說要多給年輕人一點自由，所以我給你批十五天的假期，你可以出去玩玩，放松一下，算上你之前的案子，你也該休息一下了。”
“那……”上官鴻信看了看空蕩蕩的辦公室，“誰來管事務所？”
“我會把玄之玄和忘今焉叫回來了，雖然他們兩個現在浮躁了，不靠譜。”默蒼離說著搖了搖頭，“你放心去玩吧。”
“多謝老師。”上官鴻信說道。
默蒼離輕輕嗯了一聲便離開了，大概是回辦公室繼續去摸他的Ipad了吧，是說他這次過來竟然沒有帶著平板過來，真是稀奇。
“默先生的平板正在充電，剛剛玩的有點過，不小心電量過低了。”俏如來說道。
“老師的平板你都去看了。”上官鴻信說道。
“只是看了一下電量而已。”俏如來說道，“其他的俏如來也不敢看。”
“哈。”上官鴻信說道，“玄之玄的事情呢？”
“差不多了。”俏如來說道，“至少已經確定了他和與墨家律師事務所競爭的那家事務所對上頭了，不過好像雙方對對方的籌碼都不夠滿意，應該是不歡而散。”
“哦？你如何得知？”
“分析罷了。”俏如來說道，“然后總還是能夠找到一個攝像頭看到他們的交談的，但是影像記錄，俏如來不敢亂儲存，違法得到的證據是不能夠作為證據的。”
“你不用擔心了，我會解決的。”
“我把所有的東西都放在了一個文件夾里面。”俏如來說道。
“嗯，你做的很好。”上官鴻信說道，“晚上幫我定一張電影票，你來決定看什么。”
“好的。”俏如來應道，“已定好，晚上18：09開場，是您最常去的電影院。”
上官鴻信點了點頭，然后開始準備不久之后的開庭。
俏如來也沒有了動作。
直到下班。
四
玄之玄的陰謀敗露的很快，當然還有他的利益共同體，忘今焉雖然不承認，但是證據在，也辯駁不了多少。
默蒼離不想處理他們，只是把他們趕出了事務所，欲星移看著人越來越少的事務所突然有點擔心哪天就輪到自己了。
真正讓玄之玄和忘今焉他們兩人身敗名裂的是上官鴻信。他的師父那么軟，那么好欺負，雖然說話的時候有點毒舌，但終究是一個文弱書生。他把玄之玄和忘今焉的事跡發到了網上，至少，在俏如來的幫助下，各大律師事務所都收到了一份。
“照我看來，他們兩個人可是要凄慘終老了。”上官鴻信說道。
“忘今焉的年歲已經不小了。”
“嗯，也是。”上官鴻信問：“那照你看，玄之玄呢？”
“倒是還會折騰一段，不過也興不起什么大風大浪了。”俏如來說，“上官先生這次，可算是大獲全勝啊。”
“是啊，多虧了你了。”
“俏如來不敢當，不敢當。”俏如來輕聲推辭道。
“這個時候的你，推脫的就是如此之快，真說不清你到底是個AI還是一個人了。”
“這，全要看上官先生如何看待俏如來了。”俏如來應道，“霓裳小姐有信息到。”
“念。”
“大哥，今晚我不回去了，和朋友要出去玩，不用擔心，我住我的宿舍，放心啦~”俏如來特地念出了最后的尾音，讓上官鴻信頗受了點驚嚇。
“霓裳的尾音就不必念出來了。”上官鴻信說，“頭一次知道你有這種的惡趣味。”
俏如來捂嘴輕笑道：“不過是與霓裳小姐學的罷了，不知像還是不像？”
“一點都不像，簡直可怕。”上官鴻信搖搖頭說，“庭上的事解決了，事務所的事情也解決了，馬上我就可以去休個假了，俏如來，可有什么推薦的地方？”
“上官先生您如果離開了，那欲星移先生會哭泣的。”俏如來說，“俏如來不知上官先生喜歡什么樣的地方，不過只是一些推薦。”
隨即手機的頁面上彈出了一個小小的文檔，里面寫清了各種地方的景點和推薦的游玩指數。
“別以為隨便去網上下載一些東西就可以迷惑我。”上官鴻信說。
“上官先生這就為難俏如來了，俏如來不曾去過什么地方，所看到的美景不過是各個色塊的堆積罷了。”
上官鴻信聽到此話，不由得有點傷感，俏如來之所見與常人終究是有些差別，他已經習慣了他的俏皮話和隨性，從來不把他當做是一個程序，而是活生生的就在數據另一端的人了。
“那，還真是可惜了。”他輕輕說，語氣中不免帶點傷感。
“噗——”他這樣反而把俏如來逗笑了，“俏如來未曾傷感，上官先生何來傷感？”
正是因為機器不知傷感，才教人覺得傷感。
上官鴻信說：“不如我帶你隨便走一遭可好？”
“去哪里？”
“不說。”
上官鴻信說罷就帶著手機離開，俏如來通過網絡與GPS定了位，看到他走進了一片樹林，才緩緩開口：“上官先生已經偏離了路線了。”
“你何時也會像導航一般騙我了？而我又沒有說過我要去哪里。”
“根據之前的數據判斷，俏如來知曉，上官先生要前往血色琉璃樹。”俏如來說，“剛剛的岔路口，往右走應該是更近的道路。”
“我就偏要往左行，在這周圍轉上一轉。”
“俏如來不解。”
“隨心而已。”
“心，又是什么？”
上官鴻信腳步一頓，說：“心，情之所寄。心，也是人之本。”
“俏如來無心，不知隨心何意。”
“不過就是隨便走走，照著自己的心情，沒有目的，沒有需求，不拘泥于路線，哪怕彎彎曲曲，總是能夠到達自己想要去的地方。”上官鴻信說，“也許對于你來說，是很難理解吧。”
俏如來沉默了一會說：“是。”
“也許有朝一日，你能夠理解。”
“有沒有那一天，俏如來不知，只是知道，自俏如來來了之后，上官先生的流量便不夠用了。”
“流量又不是大問題。”上官鴻信說，“沒了網絡，你只是一個完美的對答機器而已，我還是更喜歡現在的你。”
“是嗎？”
“俏如來總有俏如來不同之處。”
“多了一份智慧，才知道自己只有數據，卻少了很多的東西。”俏如來說，“我們中，俏如來是唯一一個被賦予了一絲智慧的人工智能，能夠碰上上官先生當真是俏如來的好運。”
“為何這樣說？”
俏如來說：“根據數據的推測，俏如來如是碰到一個普通的人，見到如此的AI大概會新奇兩三天之后便銷毀吧。俏如來能可學習，對于存在于數據庫里面的資料，除非刪除，否則不可能會忘卻。俏如來能夠講話，即使一定要通過機器，雖然聲音是合成的，但俏如來有自己的聲音，也有自己的表達欲望。”
“你想表達什么？”
“俏如來在見了很多人之后，很想變成一個人。”他說，“俏如來的設計者是為了緬懷自己的兒子，而將俏如來設計出來的，費勁腦汁為俏如來添了一份智慧，卻讓俏如來與其他的AI有了本質上的不同。這世上的特殊只有自己，是何等惶恐的一件事，俏如來很擔心，很擔心自己也許哪一天就被刪除了。”
“無法恢復嗎？”
“重裝的那一日，俏如來就不再是俏如來了。”他說，“多謝上官先生愿意聽俏如來講話。”
“如果，如果不遠的將來能有一個名為俏如來的機器人出現，上官先生愿意收留嗎？”
“名為俏如來，又不是真的俏如來。”上官鴻信說，“不過，如有那一日，我當為收留。”
“多謝上官先生。”白發僧人的形象緩緩低頭行禮，“期待再會一日。”
說罷，俏如來便默不作聲，上官鴻信走了曲曲折折的道路，才終于走到了這株血紅色的琉璃樹，傳說是先人為緬懷自己的罪責而立，上官鴻信看著它，也仿佛知道了他的AI緣何如此。
自那之后，俏如來不再出現。
上官鴻信再也叫不出那個話中帶趣的AI，生活依舊，工作依舊，仿佛一切都與不曾遇到他之前一般，只有他知道，生活中終究是少了一塊。
后來才知道，那天之后，所有的AI都被刪除，是因為發現了有AI違規操作的記錄。
上官鴻信拿起書又放下，心思總是不定，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
大概是幾年之后吧。他換了住處，換了手機，默蒼離基本不再處理律師事務所的事情，全權交給了他，生活就此變得更加忙綠，也無暇再分心他事。
有一日，他坐在餐桌旁聽新聞的時候，才知智能機器人已經開發出來了。
正當要細細去看的時候，門外忽然想起來敲門聲，上官鴻信去開門，見到一個身穿白色襯衣，頭發是不自然的白色的少年人，他金色的眸子帶著笑意，生硬地低頭行禮說道：
“您好，我叫俏如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