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是山西人,年齡應該比我還小,中考完沒繼續讀書,于是和他的父親一起北漂,但他沒和他的父親在一起,他獨自在這里做起了群演。
在我接觸的在省內外的山西老鄉里總給我形成這樣一個感受,山西人沒什么欲望,憨厚老實而且保守,而張某就很具備這些典型特征。與他的結識只是因為一個電話。當時我用我的手機給家打了個電話報平安,而他就在我旁邊。因為他的手機沒話費了,就借我的手機。我也是老實人,所以就在我話費并不充裕的情況下借他電話打了個長途。"同是天涯淪落人",何況是老鄉,我知道這個電話對他以及他的家人有多么重要。從他借電話的吞吐言辭與漲紅了的臉色,我就已經感覺到了他的誠實和憨厚老實,還帶著幾份比我還明顯的學生氣。
我借了他手機,結果過了一段時間,他的家人又把電話打到了我的手機上,因為他的手機確實沒費了,一時間還不能給充上。我把手機給他讓他接。讓我意想不到的是,我這個再正常不過的行為居然會被他看的那么崇高。他打完電話說了令我非常驚訝的四個字“你人真好。”前面還加了一個嘆詞“哎呀”。然后,他接著說“我們交個朋友吧,我記一下你的電話。”這又是讓我吃驚的一句話。令我吃驚的不是交朋友,而是交朋友這句話。我想現實生活中除了小朋友們之間會這樣說,我覺得成人之間交朋友一般不會這樣天真的說“我們交個朋友吧。”這樣一句在我聽起來很驚訝有很別扭的話確是我北漂的日子里聽到的陌生人口中說出的最真實最真誠話,遠比那些稱兄道弟、發煙敬酒認識的人真誠的多。我沒想到我不是很情愿,但是出于良心譴責的壓力下借他手機這個如此小的舉動會給他帶來如此大的快樂與滿足感。就這么一個再是舉手之勞的舉動讓他這么信任我,以至于我都開始譴責我借他手機時那不情愿的想法,于是我們交換了手機號碼。
雖說是交了個朋友,可之后也沒怎么再聊天聯系。(我不太擅長說話)我沒想到在這樣一個牛鬼蛇神的圈子里能遇到這樣一個樸實的普通人,與寶強比他太老實,與秦大哥比他太稚氣。他現在是這樣,可一個月,一年,乃至許多年北漂后,他又會是什么樣?我不敢妄加猜測。可這就是北京,就是北漂一族。不管你最初是什么樣,北京就像一口大染缸,等你在里面混久了再染出來,那就很難是你最初的那樣了。
在北漂的這段日子,我還認識了性格直爽的南藝的小錢;成熟穩重來自邯鄲的王某,以及他帶點幼稚的女友石某;滿口廣東腔的秦某,他說籃球場,結果我總聽的是“南球場”;長得超像小羅卜頭加三毛的“司令”。。。。離開蘇州的時候,大家都在轉載著一篇打工受騙的日志,題目是“外面的世界我們不敢恭維”。我當時發了一天說說“外面的世界,是你說不敢恭維就可以不恭維的嗎?不但要恭維,還要正視淋漓的鮮血。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要前行,更要學會如何前行。”我不知哪里來的勇氣,從蘇州到南京到石家莊再到達官營再到賈家大院又到了河北的臥牛山。可若不是憑借著這份執著,我恐怕永遠不會認識這樣多的可愛的人。他們生活在這個大都市的底層,卻有著所有階層都很羨慕的充實和快樂;他們沒有那么多轟轟烈烈的事跡,但每一個人的經歷都是那么充滿波折;他們是最普通最平凡的一群北漂者。魯迅先生曾說過:“我們從古以來,就有埋頭苦干的人,有拼命硬干的人,有為民請命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雖是等于為帝王將相作家譜的所謂’正史‘,也往往掩不住他們的光耀,這就是中國的脊梁。”我所寫的這群人他們沒有拼命硬干,也沒有為民請愿,更沒有舍身求法,他們甚至“投機取巧、知法犯法”。但我覺得,雖是等于為帝王將相作家譜的所謂“正史”,卻也仍然掩不住他們的光耀,他們不是脊梁,但說是中國的腳掌,我覺得再也合適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