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指甲捻著花藤,赫青色的汁液浸了指甲,流出一股獨有的淡青苦澀味來,我的眼神飄在院落遠處,“靈犀,此話可當真?!?/p>
靈犀急的滿臉通紅,慌忙搖手,“自然是真的,我從不說謊話,此事千真萬確,整個陳國上下無人不知,人人都說世子做事一向穩妥,此事上欠缺考慮些?!?/p>
她正說的頭頭是道,突然又覺得不妥,忙著解釋:“救公子自然是要救的,只是大不必獻了整個國郡出去。哎,聽說,世子瞧見你被涼國皇妃傷成這樣,立即揮兵城下,要涼國交出皇妃任由處置才肯罷休,可那皇妃是那涼國老皇帝的心尖人,哪里肯交出,如今還在僵著,安陳二國的結盟之誼怕也不能好了?!?/p>
我瞇著眼,面上也看不出悲喜,靈犀到底是年輕,有些沉不住氣,看見我這般無所謂的神情,真有些惱怒了,一張小臉青著,倒有些生我的氣了。
“靈犀,你說,我若恢復了女兒身,會不會也算的絕色?”我仍舊瞇著眼,日光淺淺打在臉上,留下睫毛的倩影,不似往常的冷清,神色多了些細膩的溫情。
“啊?”靈犀張大著嘴,不明所以,呆望著我臉上泛起的笑,竟也癡迷了,“算,自然是算的,公子,不,不,姑娘原本也是絕色。”
靈犀雖是年輕,但做事極其利落,昨天剛剛吩咐下去的,今日便一早送予我房間。我穿著桃色薄衫,散著三千青絲,款款欠身坐在了紫檀雕花座上,陳譽心細,還特意用淺色的狐貍毛做了圓墊。輕輕啟開木匣,里面盛了一枝玲瓏金簪,簪尾處攢了金桂小花,朵朵小巧雅致,我手指尖輕輕婆娑著,發出丁丁的響聲。
把玩了片刻,我將金簪放回原處,輕聲喚道:“靈犀,拿面銅鏡來。”
“姑娘,你這是何苦?”
聽的靈犀所言,我猛然驚悟,不禁用手撫了撫左臉一側,而后苦笑起來。自我醒來,陳譽便命人將我房中的銅鏡,所有面上光滑的器皿也通通撤了去。房中照料我的人,也通通照應了去,不準任何人在我面前提起鏡子二字。
其他人都謹言慎行,小心翼翼的護著我的自尊心,現如今,我自己倒真的忘記了。
“無妨,靈犀,盡管拿來便是?!?/p>
凡事說來容易,做起來卻異常艱難。靈犀小心翼翼的將銅鏡放在我面前,我停了許久,手心的汗攥了幾層,最終鼓了勇氣將自己的模樣映在銅鏡之中。
銅鏡里的女子彎眉俊眼,透著一股灑脫之氣的寫意飛揚,算不得多么傾城國色,卻也有著讓人過目不忘的俊俏。只是,左臉這側一塊紅斑有些可怖。讓人看了一眼,便不再敢拿起鏡子。
靈犀看著我的臉色煞白,慌忙欲上前奪去銅鏡,我一把抓住她拿鏡子的手,臉上冒了些細細密密的汗珠,“靈犀,讓我再瞧瞧?!?/p>
梳妝臺上胭脂水粉,金簪玉蘇一應盡有。我試著拿起粉撲腮紅一點點扮上,畫出明艷艷的嬌媚可人。側臉的燙斑實在掩不去,干脆畫了半朵春花,倒更顯得楚楚可憐。
靈犀在一旁又驚又喜,順了桌上的犀牛角的梳子來,為我梳了繁瑣發髻,左右各梳春風拂柳,夏臥碧蓮,前后隨意挽了秋冬無悔,各自點了玉石銀綴,最后一枝金桂壓盡群芳。
“靈犀,可愿替我向陳譽傳上一句話?”
靈犀雙眼閃光,頭點的如小雞啄米般歡快。聽的我的囑咐,更是一路小跑跑出了房內。
暮色初染,一向喜靜不便打擾的棲桐宮卻熱鬧非凡。靈犀喚了幾十人手,前前后后打點著晚時的這頓膳食。望著跑前奔后的這些人,望著靈犀指前指后的模樣,我竟覺得有些歡快。
可見平日,我壓抑宮內的這些人太久,他們大抵都是在深宮內磨練許久,習慣靠著他人臉色活命,平時我冷冷清清,連帶著他們一起不敢高聲言語,但今日真真的不同,雖是霜寒秋冷,但個個笑的明艷如花,很是揚眉吐氣。
剛剛打點了好一切,陳譽便著了一身墨藍錦袍,含笑走了進來。觸目我身上的這身雪錦藍裙,笑意更是濃了幾許。一旁的靈犀瞧見,也跟著得意了幾分,乖巧的站一旁為我二人布菜。
陳譽看著有些清瘦,但眉飛色舞的神態將眼底的幾分疲倦掩了去。他為我盛了湯碗,遞于我,我笑著接過,一勺一勺吃下,像是沒有發生以往的恩怨情仇,一如最尋常的一頓家常便飯。
“聽靈犀說,你身上的傷好些了?怎么穿的這般單薄,已是入秋……”他正說著,我卻腦光乍現,猛的抓住陳譽手臂。
靈犀在一邊羞紅了臉,招呼著他人一起退了去。我望著他完好的手臂,喃喃細語:“只是想陪你吃頓便飯,又不出去,”
陳譽笑著放下我的手,繼續為我夾菜。我卻望著他的手臂出了神,那日他救我的燒傷不會亞于我,怎么不見了?心里雖生疑惑,但轉念思及還有重要的事情,便轉了心緒,主動捻起一壺桂花酒,徐徐倒入他的盅中。
陳譽望著我,欣喜異常,不作他想,一引而盡。我為曾言語,只是望著他,深情款款。
陳譽,我欠過你,你也虧欠過我,今日之后,愿我們再不相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