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問我是哪里人,我通常會告訴他是河北盧龍縣人,絕大多數人會說不知道,這與北方人回答說自己是哪個地市的習慣不太一樣,再補充一句秦皇島人就都知道了。通常會反饋說:哇噢,海濱城市呀,挺不錯、好地方。
之所以不愿意直接說是秦皇島人,并不是對秦皇島有意見。秦皇島海濱距離我農村家里有150里路,22歲當兵探親的時候第一次去也僅僅是轉車路過作短暫的停留,之前關于秦皇島的一切都是“聽說”,再后來去過幾次發現和我家所在的盧龍縣還真不一樣。
老家村子叫“毛各莊”典型的中國小農式鄉村,生活生產完全自給自足,至今農田里都無法實現機械化,住小平房、睡土炕,比較有特色的“純紅薯粉條”、“花生”、“純物理壓榨花生油”、“小米”也都是農作物,其他的實在是想不出還有什么。
老媽在嫁給老爸之前做過7年的村里代課教師,聽外婆村里人說老媽年年都被評為唐山地區優秀教師,嫁給老爸后要跨地市轉接人事關系,因為婆家(我們毛家)人“不患寡而患不均”的思想硬是被耽擱在家里而做了一輩子農民。
正是老媽這7年教師經歷,從小就一直教導我“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好好上啊,上好給媽爭口氣呀”,印象中再也沒有別的說辭了,至于“黃金屋、顏如玉”是什么則完全不知道,靠著這兩句教導直到初二在同屆重點班里一直是重點培養對象,也是當時一直引以為豪的。
由于個子大也要頂一個壯勞力干活,15歲初二那年夏初的一個周末,整整兩天背負著五十斤左右重的噴霧器給蟲樹噴灑“3911” 劇毒農藥,然后“中毒”在家治療了一周,返校上課文科還好,數學、物理斷檔跟不上了,勉強湊合到初三學化學更是一點都不會,就產生了厭學情緒,又不敢和家里講,怕老媽擔心。
“學好給媽爭口氣啊”,印象中老爸、老媽日常聊天都是誰誰兩口子小年輕一年種了10畝地,多爭氣;誰誰出門建筑工地打工一年帶回家萬八塊錢,多爭氣;好像爭氣也就是這些,那跟上學有什么關系呢?一點也聯系不上。現在還小再玩幾年,等長大成家了好好干把日子過好,給我媽爭口氣。抱著這個信念(借口)天天逃學去網吧“砍傳奇”,后來被老爸發現了,經常到學校、網吧查我崗,就騎30多里路去隔壁鎮去玩。
湊湊乎乎到2003年初三后半個學期,因非典停課近2個月,中考簡化只考語、數、外三科,靠著初一、初二積攢的底子考上了鎮上高中,因為這還一度覺得自己牛的不行不行的(很多天天在學校按部就班上課學習的沒考上),立志要把之前的功課都補上,等到高中班主任是物理老師、年級組主任是化學老師天天被老師逮著搞,厭學情緒更濃。
逃學不上課沒多久被學校發現了,學校對家里講一定會嚴肅處理,怎么著也得給個處分(其實是口頭處分,不會真的放入檔案,這都是后來才明白的),父母怕我檔案中一輩子背負處分(父母在村里是見多識廣之人,可見村里人多淳樸)就沒有再勸解讓我繼續上學(就當時現狀學也學不好了),轉而為我另謀出路“去當兵”,找了家里認識的一些所謂“人脈”給人送了6000元錢(2003年可不是一筆小數,在農村現在也不是小數目),卻沒有去成。
待征兵工作過后給親戚家的木材市場在火車站看貨,零下20多度沒有采暖睡在一輛報廢的中巴車里,春節后和另外一親戚到唐山建設路北口“唐山國際會展中心”工地做鋼結構房頂“網架”,在基本工資800元的情況下扛鋼管賣體力每個月加班能賺到1800元錢,可能一輩子也就這樣了吧,但當時蠻自豪的,實現了我父母口中的“爭氣”。
2004年年底不知道是家里的“人脈”又起作用了還是什么原因,我被“湖北消防”部隊選中應征入伍,臨走前接兵干部按例進行家訪,問到我為什么當兵,我回答:“端起鋼槍,保衛祖國”。這話至今我都覺得沒毛病,不知道為什么大家聽了會哈哈笑。
12月10日報到,“死黨”知道我要當兵少說走2年,老爸便讓“死黨”騎28杠自行車,我抱著大迷彩包、背著背包穿著新兵服、解放膠鞋坐在后架子上一路扭扭晃晃的到了鎮政府大院里。大院里已經很是熱鬧了,可能是沒見過什么世面,發小丟下我騎車就“跑”了。鎮上去往“湖北消防”部隊的一共8人,互相之間大部分都認識,個別不認識的是因為大我幾歲,其中一個21歲已經訂婚了,其他7名戰友都是祖父母、外祖父母、七大姑八大姨成群結隊的送到鎮里,又過份的送到縣里,還欺負人的送到隔壁縣火車站,只有我一個人孤零零的看著、羨慕著、嫉妒著,這一走便是4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