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書對話創作大賽-《三香殞》

? 清移殿內。

? “娘娘,您若是想要小憩一下還是挪到寢殿里面的熏籠上來吧,現如今雖說已經立夏,可畢竟還是春日里,若是娘娘著了風寒,皇上可又要心疼了。”

? 皇后佯怒笑罵道:“快聽聽你們暗香姐姐這張猴嘴兒,本宮縱得你愈發得臉了,看我不擰了你的嘴!”

? “奴婢可不敢胡說,皇上昨日在咱們移清殿里用膳時還特特兒囑咐奴婢,說娘娘畏寒,叫奴婢仔細著,還獨獨賜了這上好的狐嗉兒軟墊給您,奴婢哪敢怠慢呢?”

? “你呀!——誰在哪?進來回話!”皇后瞥見多寶格后面站著一個宮女,便道。

? 殿外的宮女乳香道:“回娘娘,是茜香回來了。”

? “你們都先下去吧!暗香,你和乳香在外面守著,沒有我的吩咐不許任何人進來,聽明白了嗎?”

? “奴婢遵旨!”


? “奴婢茜香叩見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 “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 “奴婢不敢言辛苦!若非娘娘慈悲,赦免了奴婢的一家老小,奴婢早就沒了性命,哪還能為娘娘效命呢?”

? “嗯,你能識大體,這很好。若不是當年你父親里通王氏那個賤人陷害韋氏,也就不會落到抄家落獄的地步,本宮又怎么舍得把你放到浣衣局受苦?如今王氏已然沒有回天之力,你等能夠棄暗投明仍為本宮所用,那本宮自當不計前嫌,定會好好待你。起來說話吧。”

? “多謝娘娘!”

? “你今天過來沒有人發現吧?”

? “娘娘您放心,奴婢來的時候已經跟管事的嬤嬤說了,奴婢是去給槿蘭殿的李修容送水衣去了,管事的嬤嬤知道奴婢和李修容處的宮女蘭俏關系最好,定要敘敘家常的,所以不會有人起疑心的。”

? “你辦事妥帖,本宮自然放心。”

? “娘娘,韋妃怕是要有動作了!”

? “你且說來,本宮早就知道韋氏并非池中之物,只是不意她如此沉不住氣,這才剛倒下一個王貴妃她就要迫不及待要取而代之了,真真是當本宮不在了嗎?”

? “娘娘可知當年的事有大半是和韋賢妃娘娘脫不了干系的!”

? “如何不知?想也知道哪有那么巧的事情?秦充容小產之后,王氏就忍不住要栽贓陷害韋氏,結果反而弄巧成拙,被大監梁師成以清查‘對食’之名將始作俑者——那個下朱砂毒害秦充容的蓮芯查了出來,連本宮當時都在想,這梁師成什么時候好管起后宮的事兒了?”

? “娘娘您有所不知,當年韋妃以選精通六律的伶人入宮調教宮女為名,選進宮一個名滿京城的名伶——江碧落,而這個女人就是大監梁師成在宮外別業里豢養的小妾!當年韋氏就是攥著江碧落的小命,掣肘梁師成對她唯命是從,才有梁公公‘忠心耿耿’地去‘肅清宮闈、整飭對食’,這才在小順子的廡房里查出了他替王氏身邊的蓮芯采買朱砂進而毒害秦充容的事實啊!”

? “韋氏果然好謀算,用一個女人就可以讓梁大監唯命是從!”

? “娘娘可知韋妃最近和那楚小儀走得很近?”

? “楚氏那個賤婢不過是從南府里選上來伺候絲竹的伶人,本宮早就瞧著那狐媚子不順眼了,身份卑賤還敢勾引皇上,只是礙于皇上寵愛,不好下手罷了!”

? “娘娘息怒,只是這楚小儀的身世卻并不一般。”

? “難不成還是觀世音轉世?”

? “楚小儀本名楚玉,就是當年被杖斃的蓮芯的親妹,蓮芯伏法之后,她們楚家的女子都充了官奴、官妓,這楚玉年紀尚小,就被送進了教坊司。如今三年已過,楚玉機緣巧合被皇上看中選進后宮成了這楚小儀!”

? “蓮芯原是姓楚的沒錯,可是這……難不成楚氏想要謀害皇上給她姐姐報仇?”

? “娘娘莫慌,據奴婢對楚小儀的了解,她沒有那么大的膽子,也不會做這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事情。您想想看,她現在好不容易成了皇上的嬪御,如果這個時候行刺皇上肯定會被滿門抄斬,那可是比謀害皇妃的罪名重多了。她也算是經歷了家道中落的人,所以不至于為了已經過身的蓮芯沖動至此,她現在只想著如何恢復她們楚家的門楣,所以才和韋氏走得很近。若她成了韋氏的心腹,那娘娘您就不得不防了!”

? “你的意思是,她倆在謀劃什么?”

? “娘娘您想,目前宮中妃嬪只有您和韋妃二人地位尊貴。您是正宮娘娘,您的皇子定王殿下將來一定會承繼大統,而這,才是韋妃最終的目的!”

? “你是說韋氏想要奪嫡?”

? “當年她斗倒王氏,為的不就是自己的兒子廣平郡王嗎?韋妃可從來都沒有把后宮中的女人們當場對手,她的目的很明確,那就是把自己的兒子推上皇位!”

? “哼!就憑她?昔日的賤婢罷了!她的兒子能有什么好?”

? “是!自然是咱們定王殿下才是人中龍鳳,才最能委以重任!”

? “罷了,桓兒再怎么不好,也是皇上的嫡子,本宮是不會任由那些庶出的下賤坯子來和我的桓兒爭太子之位的!——你剛才說韋氏和楚氏走得近?”

? “是的!奴婢聽韋妃身邊的小宮女念叨,清明前后,韋妃將自己用慣了的一領貂皮大氅送給了楚小儀。那可是當年生廣平郡王的時候皇上欽賜的,可是韋妃就偏說自己配不上著貂皮大氅的氣度,竟然將她送給了楚小儀。那多年浸淫宮中的妃嬪都襯不起的衣裳,如何讓一個剛剛入宮承寵的黃毛丫頭襯得起來呢?奴婢就覺得這件衣裳送的蹊蹺!”

? “一件衣裳而已,她韋氏又不是給不起!”

? “娘娘您看這是什么?”說著,茜香從懷里取出一個絲帕。

? 皇后定睛一看,那絲帕里裹著的正是當年王氏用來陷害韋氏的白麝香珠。

? “你這是何意?”

? “這個物件想必娘娘比誰都清楚它的來歷,當年王氏陷害韋妃,在韋妃送給秦充容的漢白玉香爐里嵌了幾顆,而奴婢手里這一顆就是在韋妃送給楚小儀的貂皮大氅上墜著的碎玉流蘇上取下來的。”

? “我卻愈發糊涂了,這韋氏既然想要拉攏楚小儀,為何還要害她?”

? “奴婢猜測,韋妃做事不該如此魯莽,其中定有隱情!”

? “倘若她害得楚小儀不能生育的話,誰能從中得利呢?人不能做風險又大又不利己的事情吧?”

? “娘娘,若是‘殃及池魚’的話,那就不好說了。”

? “此話何解?”

? “娘娘您細想,目前朝中在咱們萬歲爺面前得臉的王爺也只有咱們定王殿下和廣平郡王了,如今儲君之位懸而未決,韋妃自然要為自己的兒子早作打算。而如今,以她在宮中的地位和在萬歲爺心中的分量都無法撼動娘娘您分毫,所以她只能讓局勢形成‘此消彼長’之勢——借各種機會打壓您,讓您在皇上心中的地位被撼動,子憑母貴,這樣定王殿下肯定會受到牽連。而這‘殘害皇嗣妃嬪’的罪過,是再合適不過的了。韋妃有樣學樣,倒把當年王氏陷害自己的這招用在您身上……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 “沒有證據,如何證明是本宮謀害楚小儀的?真是天大的笑話!”

? “這白麝香珠一般人不識,當年若不是王氏用來謀害皇嗣嫁禍韋妃,只怕這宮里的人還以為這珠子是漢白玉的呢!奴婢收到消息,您這移清殿里早就有了韋妃安插的內鬼,只是她的作用只是在事發之時替要害您的人行個方便,以便把嫁禍的事情做得更周全!娘娘可否愿意和奴婢演一場戲?”

? “這么說,你已經知道本宮身邊有‘鬼’了?”

? “看來娘娘您也知曉?”

? “本宮也是前幾日才發現不對的,你且說來如何演戲,若能揪出內鬼,本宮自然應允。”

? “那好!”話音剛落,茜香低聲耳語,語不傳六耳,計謀便定。


? ——“咣當!”

? “你這個沒心肝的東西!”

? “啊!皇后娘娘您息怒啊!”茜香凄慘的哭嚎聲刺破了整個移清殿。

? “你們這些蹄子的耳朵是擺設嗎?沒聽見屋里的動靜嗎?還不趕快給本宮滾進來!”

? “皇后娘娘,這到底是怎么了?”

? “暗香姐姐,您還看不出來嗎?這分明是動了大氣了,您還問!”站在旁邊的乳香小聲提點著暗香。

? “茜香!你說!到底是誰?派你來毒害本宮的?”

? “娘娘冤枉啊,奴婢沒有毒害您啊!奴婢絕對沒有毒害您啊!”

? “好一張硬嘴,人是賤皮賤肉不受點刑你怕是不能夠好好說話的!來人啊!上夾棍!”

? “娘娘且息怒,奴婢一直守在門口,不知道殿內發生了何事,這茜香現在在浣衣局當差,今晚更是借道槿蘭殿才來了咱們宮里,這若是回到浣衣局身上有傷,怕是不好交代,娘娘還請三思啊!”

? “糊涂的東西!本宮想要教訓一個低賤的奴婢難道還要請示浣衣局嗎?乳香,我知道你和茜香素日交好,但今日之事你休要勸本宮,再讓本宮聽到一個求情的字,休怪本宮不念主仆情分!”

? “娘娘不要啊,奴婢一人做事一人當,請娘娘不要再追究旁人了!”

? “好啊!那你就把誰是幕后主使告訴本宮,你休要說你一個小小的宮女能買得起白麝香珠,還能慷慨大方地送到本宮宮里邊來!”

? “是,是……!”話音未落,暗香啟齒道。

? “茜香姐姐,你可是糊涂了嗎?咱們一起在移清殿當差這么多年了,你怎么可能受到韋妃的控制呢?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處?你說出來咱們姐妹們一起幫襯著你,雖說當年為了王氏陷害娘娘之事,娘娘不得以把你放到浣衣局當差,但這些年,娘娘帶你不薄啊?你怎么能……你這……怎不讓娘娘心寒?”

? 暗香說罷一個健步上前用自己的珠釵抵住了茜香的脖頸。

? “茜香姐姐!你既然對娘娘不忠,那我便送你西行,娘娘座下,容不下悖逆之人!”

? “來人!把暗香給我拿下!”

? 霎時間,四個內監便奪了珠釵將暗香制服在地。

? “你們放開我!放開我!娘娘!奴婢為您處置叛徒,您怎么反倒……放開我!”

? “暗香!別掙扎了!皇后娘娘今天才真真看清了你!”

? “茜香!你這個叛徒,你背叛皇后娘娘,就是該死!”

? “死到臨頭了,還嘴硬!讓本宮告訴你為什么該死的人是你!——乳香,你先下去,這里沒有你的事情了。”

? “奴婢遵旨!奴婢告退!”

? “三年前,賤婢王氏設局毒害秦充容和她的龍子,本來這個局是王氏用來陷害韋氏的,可偏偏把秦充容身邊的蘭沁牽涉其中。本宮問你,那蘭沁廡房中的朱砂,是不是你偷偷派人放的?”

? “奴婢不知道娘娘您在說什么啊?”

? “不知道?呵呵!那天所有的嬪妃宮女都聚集在秦充容的景陽殿,沒有人注意到你當時去了哪里。景陽殿是充容的規制,所以并不很大,你伺機將藏好的朱砂放在了蘭沁的廡房里,然后趁亂回到本宮身邊。等待一切被揭發,蘭沁就有可能是陷害秦充容的禍首,而本宮就是她的幕后主使!”

? “娘娘您在說什么?奴婢根本就不懂!”

? “看來你是不打算承認了是嗎?那好,本宮就一一為你說來。這蘭沁原名粉桃,和之前的大丫鬟皎梨、碧梅一樣,都是本宮身邊得力的丫鬟,后來秦懷姍入宮,本宮就將粉桃改名蘭沁送到了她的景陽殿當差。當年韋氏籠絡了梁師成,以致他當場整飭宮闈,查出了王氏手下的蓮芯和太監小順子的對食關系,才順藤摸瓜查到了小順子在宮外慧妍齋替蓮芯買朱砂的賬簿!”

? “這難道和奴婢有關系嗎?”

? “你且莫嘴硬,如果我們拿掉整個故事中蘭沁的部分,其實它還是成立的。不外乎就是抓住小順子然后引出蓮芯最后將矛頭指向王氏。而這個過程中,蘭沁是可有可無的。但是為什么一定要有蘭沁出現呢?——這分明就是韋氏那個賤人想要將禍端引到本宮身上,因為她自己心里也沒有把握梁師成一定會替他辦事!如果梁師成無動于衷,那么蘭沁的過失就會引到本宮身上,而這招‘殃及池魚’正是她的高明之處!”

? “奴婢沒有做對不起娘娘的事啊!娘娘您請明鑒!”

? “你陷害蘭沁的罪證我們已經找到了,你還記得你當年將朱砂放在蘭沁廡房之后將那個盛有朱砂粉末的香囊嗎?你當然不記得了!想必是當時情況緊急,你投放完朱砂匆忙回到娘娘身邊,而把香囊隨手一扔,好巧不巧被路過景陽殿的浣衣局的小宮女撿到。也是機緣巧合,我后來被娘娘安排到了浣衣局,看到這個姑娘一直佩著這個香囊,我看做工倒像是你的,香囊上的幾朵梅花凌雪而盛開,正應了你的名字‘為有暗香來’。小宮女說當初的確在景陽殿撿到這個香囊,而且里面的朱砂粉末她洗了好幾次才洗干凈。暗香!你倒是再解釋解釋啊?”

? “你們!……你們害我!”

? “如果茜香的推斷沒有錯的話,你的廡房里大概也存了不少的白麝香珠吧?此物乃是韋氏送給楚氏的貂皮大氅的碎玉流蘇上墜的,一旦有人發現,皇上必會徹查,到時候,你是不是會故技重施,讓他們在本宮寢殿里也找到一些啊?”

? “哼,無中生有!”

? “好!那本宮就先替楚小儀徹查一下到底是誰意欲害她,還用白麝香這種陰毒的手段!來人!給我將暗香的廡房翻個底朝天!”

? “不必了!那白麝香珠就在我廡房的第三節多寶格后面的墻里,那塊墻是空的,白麝香就在里面。”

? “你這承認了?倒是叫本宮意外。方才本宮意欲逼問茜香用白麝珠害人的幕后主使,而你!卻如此激動,先是搶在茜香前邊一陣搶白,再然后欲殺人滅口,暗香!你好大的膽子啊!”

? “呵,皇后娘娘原來還不至于蠢到人們說的那個地步啊?哈哈哈!沒錯!我就是要害死你,害得你不能當皇后,害得你的兒子不能繼承大統,害得你生不如死!”

? “放肆!”皇后上前一個耳光甩在暗香頰上,紫金鳳穿牡丹護甲在暗香臉上劃出了三道血淋淋的印記,一時間皮開肉綻,鮮艷殷紅。

? “放肆?今日就放肆給你看!四年前的中秋合宮夜宴,我一直在你身側服侍,到一半時,你說你需要去后廂更衣,我便起身陪同。恰好那日,你將這套護甲落在了宴席上,派我取來。我穿過游廊的時候身后突然閃過一個黑影,他把我的嘴巴捂住,縛住我的手,將我拖到了游廊的廂房中。那個人不是別人,就是你的兒子——定王趙桓!他是個畜生!他早就在廂房里安排了他的一眾酒肉朋友,借夜宴當晚當值的侍衛懈怠,將他們帶進宮中。我就這樣被他們……被他們……被他們奸污了!”

? “為何不告知本宮!本宮可以為你做主啊!”

? “呵!告知你?宮女失貞乃是大罪,當初你和王氏、韋妃斗得那么厲害,我偏在這個時候出了這種事情,還是因為你的兒子,告知你?你會幫我?真是天大的笑話!”

? “那你也不能因此就置娘娘于險境啊?娘娘待你不薄啊?”

? “茜香你是一條卑賤的狗,你不配和我說話,你的家眷因為牽涉到當年王氏陷害娘娘的亂局中被無辜牽連,流放、抄家、落獄,而你卻差點被送到教坊司為妓!可如今你卻認賊作父,效力于害你家破人亡的這個賤人。呵呵,真是好笑,所以你不配和我說話,因為你沒有骨頭!天生的奴才命!”

? “你!——娘娘待我恩重如山,我必當鞍前馬后,不像你!卑鄙無恥,背信棄義!”

? “呵呵!背信棄義?我的忠義早就在那日趙桓奸污我的時候就蕩然無存了,我活著的每一天都是為了復仇,都是為了看著我每日最最尊敬的皇后娘娘如何慘死!都是為了看著不學無術、昏庸無道的定王如何成為階下囚!哈哈哈……!”

? “瘋了!瘋了!暗香失心瘋了!來人,把暗香給本宮押到柴房里,擇日貓刑伺候!”

? “哈哈!賤人!鄭婉秋你這個賤人!你不得好死……”

? “娘娘……”茜香還欲再言,被皇后制止。

? “本宮知道該怎么做了,暗香肯定留不得了!給本宮堵住她的嘴!——乳香!進來!”

? “娘……娘娘,您有何吩咐?”

? “乳香,你入宮時間短,很多事情不懂,今天這個事情怕是嚇著你了,出了今日這個門,你就權當是暗香用白麝珠謀害本宮,所以本宮賞賜貓刑。若是有了別的說法,本宮為你是問!聽明白了嗎?”

? “奴婢遵旨,奴婢不敢亂說話,一切都是壞人咎由自取!”

? “唔,本宮就此升你為正三品順人,接替暗香的位置罷!”

? “奴婢謝娘娘恩典,奴婢定當盡心盡力伺候皇后娘娘!”

? “你有這份孝心當然最好,那么……暗香的貓刑,就由你來行刑吧!來人!把暗香關進柴房,日夜看管,不得有任何閃失!”

? “奴婢……奴婢遵旨!”

? “嗯,你先下去吧,準備準備,擇日行刑!”

? “是!奴婢告退!”


? “鬧騰了這會子,本宮的確乏得很,茜香啊,是時候差不多你也該回浣衣局了。本宮自己寵了那么多年的大宮女,竟然是本宮身邊最大的敵人,本宮難道錯了嗎?茜香!你說!本宮難道錯了嗎?”

? “娘娘哪會有錯?不過是暗香吃里扒外,背棄娘娘罷了!”

? “嗯?那你會不會有朝一日也——背棄本宮呢?”

? “娘娘!奴婢愿為娘娘效力,鞍前馬后,粉身碎骨,在所不辭!”

? “好了好了,本宮知道你的忠心,你在浣衣局著實辛苦,不比乳香他們這些小丫鬟待在本宮身邊伺候。等這段時日過去,本宮就安排你回到清移殿,做本宮身邊的二品安人!”

? “奴婢茜香謝娘娘隆恩!”

? “嗯,你該回去了,退下吧!”

? “是!”


? “娘娘既早知茜香存有異心方才為何不連同暗香一起將她處置了?”說話的女子不是別人,乃是韋妃身邊“春夏秋冬”四順人之一的忍冬姑娘。

? 忍冬從內室緩緩步出。

? “忍冬啊,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簡單!”

? “哦?娘娘您似有顧慮?”

? “你方才都在后面聽到了,這暗香自幾年前便存了異心,只是平日里本宮對韋氏、秦氏、劉氏這些嬪妃并沒有什么動作,只看著她們互相纏斗,所以她也便安分守己。如今王氏已倒,韋氏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尋個事端將本宮斗倒。所以暗香才會如此,想來也是桓兒當年糊涂。不過本宮倒不會婦人之仁,暗香這樣的人留在身邊無異于養虎為患,早些除掉為好。”

? “可是茜香……”

? “你的意思本宮當然明白,以她目前的狀況無論依附于韋氏還是本宮都不是最明智的選擇,因為本宮當年懲處了她全家,雖說他的父母被赦免,但是你可別忘了,她的哥嫂以及她那尚未出生的侄兒卻是死于流放的途中,到底是斷了香火,她怎能不恨本宮?”

? “那韋氏?”

? “不會,茜香恨韋氏入骨,當初若不是韋妃設計,王氏不至于慘敗,也不會引出他的父親——慧妍齋老板。所以,她不可能為我或者韋妃所用。”

? “可她明明和念夏……那……娘娘的意思是?”

? “你看這個時候的風朝哪里吹得多些啊?”

? “自然是楚小儀宮中!”

? “沒錯!楚小儀出身南府,亦是奴婢,所以在宮中無依無靠,而今仗著皇上寵幸,可以說是炙手可熱。你且別忘了,這楚玉是曾經那段公案中被亂棍打死的蓮芯的親妹,有此一節,你覺得茜香更容易效力于誰?”

? “您的意思是——同病相憐,茜香便在宮中對楚小儀施以援手,博取楚小儀信任!現在已然是楚小儀的人了?”

? “你以為茜香如今在浣衣局,還有什么能耐能夠得知韋氏的秘辛?又如此神不知鬼不覺的從楚小儀處取到白麝香珠?就算你告訴我茜香神通廣大,那若無貴人相助,就憑她今時今日的境地,如何能夠順利查出白麝香珠一事,又如何能夠在浣衣局四平八穩,不行差踏錯?”

? “看來這個楚小儀并不簡單啊!”

? “哎,恐怕連韋氏都被她算計在里面了!”

? “時候不早了,奴婢給憐秋下的蒙汗藥藥力怕是要過了,奴婢先行告退!”

? “嗯,你速速回去吧,別讓憐秋起了疑心,另外念夏和惜春……”

? “娘娘不必為我擔心,我在暗處,她們在明處,您只要好好謀算咱們定王殿下的江山,奴婢一定赴湯蹈火,為娘娘籌謀!”

? “你的心思同本宮是一樣,去罷!”

? “奴婢,告退!”


? 是夜,槿蘭殿。

? “你們幾個小蹄子可要仔細著,明日皇上要來槿蘭殿陪娘娘用午膳,若是你們幾個毛手毛腳驚了圣駕,小心你們的皮!”

? “是,蘭俏姐姐,奴婢們知道了!”

? 李修容見宮女蘭俏訓斥小婢女,在其身出聲道。

? “蘭俏,本位囑咐小廚房做的糖蒸酥酪可做好了?明日皇上要過來,要讓她們做的精細些,知道嗎?”

? “回稟修容娘娘,一切都按規制備好了!只是……”

? “何事?講!”

? “明日負責布菜的宮女……”

? “那些小宮女本位不放心,還是你來吧,記得穿得體面些,御前不能失儀。”李修容知道蘭俏一向心比天高,只怕是留在身邊不住,于是便意欲成全。

? “奴婢遵旨!”

? 見蘭俏欲言又止,李修容便道:“還有何事?”

? “娘娘,方才奴婢去打探了一番,皇后娘娘宮里出了大事了!剛才小祿子來報,說皇后娘娘處置了自己房里的大宮女暗香,擇日貓刑伺候,還升了身邊的小宮女乳香為三品順人,據說是因為暗香心生妒恨,用白麝香珠毒害皇后娘娘,所以才被處置的!”

? “哼,又是白麝香珠,這當年……”

? “娘娘慎言,可忌諱著呢!”

? “有什么好忌諱的,王氏如今已是死鬼一個,經此風波,皇后的地位依然無人撼動,那韋氏也從婉容晉升到了賢妃。王氏的確蠢鈍,自己以為天衣無縫,沒想到竟被一個大監毀了長城……所以蘭俏,你知道她為什么不得好死嗎?”

? 蘭俏一冷,“奴婢不知!”

? “因為蠢女人是不配活在宮里的!”

? “是,娘娘說得極是!”

? “本位算是這宮里最無足輕重的一個妃嬪了,才貌平平又不好爭寵,只是日日盼著君恩雨露,盼著本位的帝姬能夠快點長大成人,可又不愿帝姬長大成人,等本位的茂德長大了,就又要嫁人了,到時候還是本位自己一個人孤零零的……”

? “娘娘這是想茂德帝姬了,要不明日宣茂德帝姬進宮來陪陪娘娘如何?”

? “罷了,來了也是給茂德徒增煩惱。”

? “娘娘說得是!不如早些安置吧!”

? “蘭俏,本位有件事忽然想起,想要問問你。”

? “娘娘您說!”

? “當初你從秦充容宮里被遣到本位這槿蘭殿的時候,本宮待你可好?”

? “娘娘待奴婢恩重如山……”

? “你先別著急回話,本位知道你一向伶俐乖巧,樣貌又是這群同級宮女中拔尖兒的,當年你在景陽殿里的攀扯出你的好姐妹蘭沁,害得這個曾經皇后娘娘身邊的大丫鬟一病好幾個月,最后草草婚配了一個侍衛出宮去了。其實整件事情完全可以跳過蘭沁而直逼蓮芯,因為當時梁師成早已被韋妃拿住,后面的事情只要梁師成乖乖聽話,蓮芯是必死無疑。什么‘整飭宮闈’、‘肅清對食’,不過都是梁師成為了搜出小順子的賬簿所立的借口罷了。本位依稀記得,你當時看管秦充容的‘蝦圃’,皇上問你話時,你那楚楚可人的樣子,真真兒叫人難忘啊!蘭俏,你到底是誰的人啊?”

? “修容娘娘!”蘭俏聲淚俱下。

? “本位從來無心后宮爭斗,只求安心度日,看著本位的帝姬成人出嫁。當初秦充容悲痛交加,月子未出即暴斃身亡,你自景陽殿來我槿蘭殿,我便收了你,是本位心慈。如日后后宮中再起波瀾,便和我這槿蘭殿一絲干系也沒有,而你!若再有攀扯,便休怪本位無情!你現在聽命于誰,如何行事,都與本位無關!若他日你要替你的主子行不義之事害本位和本位的帝姬,那就休怪了!”

? “奴婢知道當初娘娘心慈,收留了奴婢,但奴婢至今都未有做過半點危及娘娘的事情,娘娘是宮里最心善的人,奴婢知道,既然娘娘以明奴婢之心,那奴婢也便和娘娘起誓:我蘭俏所圖之事皆和槿蘭殿沒有任何干系,將來若有罪責,都由我自己一力承擔!”

? “心善?心善在這宮里只有等死的份兒呵!你心中所求,明日本位定當極力促成,下去吧!好自為之!”李修容擺擺手,轉身進了寢殿。

? 蘭俏再拜,轉身退出。


? 翌日,清移殿外。

? “奉皇后娘娘懿旨:清移殿二品安人暗香,謀害皇后,圖謀不軌,背主求榮,罪無可恕。特,賜貓刑。由三品順人乳香監刑!”

? “暗香!你還有何話?”

? “我要見皇后娘娘!”

? “皇后娘娘不想見你,今日一早便去劉貴妃處了。”

? “好,好一個不顧主仆情義的賤人!”

? “放肆!你都死到臨頭了還如此出言不遜冥頑不靈!是你!是你不顧主仆情義在先!”

? “乳香!你還是太年輕,哈哈哈,你懂什么?”

? “來人!行刑!”

? “乳香!凡是和當年那件公案有干系的人都不得善終,那是王貴妃的詛咒!我!茜香!蘭俏!還有你!別以為你年紀小,你就沒做過虧心的事情,老天有眼,都看著呢!”

? “一群糊涂東西,都看著干什么,還不快行刑?”

? “啊!乳香!你不得好死!啊!”

? ……


? 槿蘭殿,后廚。

? “……可要嚇壞人了呢!”

? “真的啊?”

? “我可是瞧得真真兒的,暗香在清移殿前破口大罵,這平日里嬌滴滴的乳香今日不知是怎得了,好像變了個人似的,兇得很。”

? “人家現在可是三品順人了,自然和咱們不一樣了。”

? “我看著那暗香被放進一個麻袋里,幾個小太監往里面裝了七八只野貓兒,這個季節的貓兒可都是發了性的,麻袋口被扎得死死的,他們幾個就用鞭子沾了鹽水抽那麻袋……”

? “噫……別說了別說了……”

? “快說呀,快說呀……”

? “那麻袋里面的貓兒開始亂竄亂撓,暗香,暗香就在里面叫得那叫一個瘆人,喉嚨都快喊破了!……約莫過了一盞茶的時間,貓兒也累了,暗香也不叫了,等他們打開袋子啊!你們猜怎么著?”

? “怎么著,怎么著,快別賣關子了!”

? “暗香已經被貓抓得不成樣子了,所有的皮沒有一塊全乎的,眼睛都被貓抓出來了,整個一個爛肉團兒!那麻袋早就變成了血袋子……”

?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可別說了,小心半夜小鬼來擰你的嘴!”

? “還不是你們這起子小蹄子非讓我說的……討打……”

? “鬧什么!這幾日修容娘娘身上不大爽利,就愈發縱得你們沒有規矩了嗎?幾日不收拾你們,倒學會說起別人的閑話了?”

? “蘭俏姐姐,奴婢們……不敢……”

? “你們不敢?那這跟說書本子一樣的好故事倒是從哪里聽來的啊?跟你們說過多少次了,不要在背后亂嚼舌根,禍從口出知道嗎?到時候小心下了地獄拔舌頭!”

? “知道了!奴婢們不敢了!”

? “午膳準備的如何了?待會娘娘傳菜,你們幾個都仔細著!”

? “奴婢們知道了!”

? “嗯,快干活吧!”

? ……

? “哼,梅香拜把子,都是奴幾罷了,誰又比誰高貴!”

? “是啊,就是她,還真把自己當正主了!”

? “修容是個隨和的,哪像她,尖酸刻薄……”

? 蘭俏將這些零碎的言語摒在身后,入正殿準備迎接她新的人生。


? 槿蘭殿內。

? “皇上您快嘗嘗這糖蒸酥酪,方才嘗了那么多山珍海味,這東西清甜得很,適合給您換換口兒。”

? “愛妃不忙,讓下人布菜就好了!”

? “奴婢遵旨!”

? “這糖蒸酥酪啊可是我們蘭俏的手藝,蘭俏,快伺候皇上嘗嘗!”

? “嗯……不錯,這酥酪入口滑嫩,唇齒留香,是你做的?”

? “回稟皇上是奴婢做的!”

? “抬起頭來讓朕看看!——唔,是個妙人兒,配在你的殿里伺候。”

? “皇上您這是說得哪的話,蘭俏在這后宮的恭人、安人、順人里面可都是數一數二的美人兒……”

? “嗯,的確,不錯!”

? “哎喲!哎……”

? “愛妃你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

? “皇上,臣妾怕是頭風發作了,需要到寢殿休息片刻,不能陪皇上用膳了,蘭俏,好生伺候皇上。”

? 說罷旋入內室,只留皇上和蘭俏。

? “你,叫蘭俏?”

? “嗯!”

? 一室旖旎,蘭俏輾轉承恩。

? ……


? 第三日,曉喻六宮:槿蘭殿順人蘭俏,丕昭淑惠,敬慎持躬,特封為蘭小媛,賜居交蘆館。

? 浣衣局內。

? “呀!你們可知道了?”

? “可說呢,人家槿蘭殿的宮女可真是得臉,竟然一夜之間成了小媛。”

? “還不是李修容好性子,容得自己房里下人狐媚子勾引皇上。”

? “你們呀,別這么酸,我看人家蘭俏也是有本事,這一夕之間爬上了皇上的龍床,野雞不就變鳳凰了嗎?哈哈哈!”

? “——當啷!”茜香的打衣棒掉在了地上,眾人回頭。

? “喲!我當是誰呢?原來是茜香姐姐啊!可說呢,最近您的好姐妹蘭俏——哎呦喂掌嘴!應該是蘭小媛娘娘才對啊!哈哈哈……”

? “可是真的?”

? “已經曉喻六宮了,怎還有假?快去給你的好姐妹賀喜去吧!興許你的好姐妹一高興把你調離浣衣局這個苦地方,也是你的福氣啊!”

? “嘖嘖嘖,同樣是同年進宮的宮女,有人就能搖身一變變主子,有的卻還是浣衣局的下等宮女,真是造化弄人啊……”


? 是夜,交蘆館。

? “是茜香來了嗎?”

? “是!”

? 吱呀一聲門開,茜香一席天水碧色斗篷站在門口。

? “奴婢茜香,叩見小媛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 “這是作什么妖!快起來!”

? “奴婢,奴婢不敢!”

? “茜兒!你起來說話好不好?”

? “茜兒……茜兒,許是忘了,有多久沒有聽到這個稱呼了……茜兒……”

? “茜兒,我是你的俏兒啊!”蘭小媛上前欲抱住茜香。

? “別碰我!你既從了那個皇帝,又何必還來碰我!我嫌你腌臜!”

? “你聽我解釋!”

? “沒什么好說的!蘭小媛,我是來賀你晉封,你我的往日情分到今日一筆勾銷。這是你當年送我的香囊,如今還你。從此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我與你,恩斷——義絕!”

? “茜兒,暗香已經死了!你還不明白嗎?”

? “暗香她該死!不過是一個被男人玷污的破鞋罷了!留在世上也是腌臜!不如死了干凈!”

? “茜兒,你還不明白嗎?當年暗香暗中參與陷害皇后娘娘和韋妃娘娘,如今王貴妃已經作古,新一輪奪嫡之爭有多么兇險你難道不明了嗎?韋賢妃已經開始聯絡朝中大臣擁戴廣平郡王,意欲和定王殿下一爭高下。如今后宮風平浪靜,皇后娘娘治理后宮有方,唯一能夠掀起波瀾的,也只有當年那樁玄而又玄的案子了。這里面的事兒你難道不清楚嗎?暗香、乳香、蘭沁,蓮芯還有那‘春夏秋冬’哪個手上是干凈的?當年不過借了梁師成的手查出了小順子和蓮芯,最后降罪于王貴妃。而這其中錯綜復雜的關系,你能說清楚嗎?若是韋賢妃想要借此機會后宮生事,首先就要尋暗香和乳香的錯處,到時候,不止一個楚小儀遭殃,那皇后娘娘也是性命堪憂啊!”

? “夠了!當年我做了什么我心里清楚得很!”

? “茜兒,你襄助楚小儀真的是覺得與她同病相憐可憐她嗎?還是……還是你對她動了情?”

? “你住口!你自己不知廉恥,上了那個男人的龍床,現在反倒攀咬我?你竟然懷疑我和楚小儀?”

? “是不是都不重要了,我如今有今天的地位,在宮里也算是有點分量,何況……何況皇上寵幸于我……我可以隨時把你調出浣衣局和我在一起……”

? “夠了!你借和那個男人的肉體糾纏來換取我的自由,我不需要!”

? “茜兒……你變了……你可不可以不這樣說我?你可不可以再抱一抱我?我好冷,整個交蘆館都好冷……”

? “呵呵,蘭小媛,您善自珍重吧,奴婢告退!”

? “茜兒!不要再參與奪嫡了,皇后娘娘已經懷疑你了!”

? “我茜香是生是死,以后再也不勞煩蘭小媛操心了!”

? 蘭俏失魂,哭成淚人。


? 清移殿內。

? “乳香!暗香這件事情你料理得不錯,本宮身邊得力的宮女已經不多了,日后你要多為本宮盡心,明白嗎?”

? “奴婢明白!”

? “外面那起子碎嘴子的話你大可不必聽進去,不外乎就是說你年紀輕,不經事。這都不是問題,只要本宮在一日,你便是這清移殿里的大丫鬟,誰敢說你的不是?”

? “奴婢多謝皇后娘娘!有件事奴婢想討娘娘一個旨意。”

? “哦?說來聽聽。”

? “您可知李修容房里蘭俏那姑娘,如今已成了蘭小媛?”

? “如何不知?——哎,這宮里的女人就如同花朵一般,一茬兒接著一茬地,從來沒有片刻清閑……”

? “娘娘不必自傷,很快奴婢就有辦法幫娘娘排憂的。”

? “你辦事,本宮自然放心!”

? 乳香頷首一笑,冷艷得令人膽顫。


? 交蘆館。

? “啟稟小媛,有人方才托奴婢將此封信帶給您,說是一定要您親自驗看。”

? “嗯,呈上來!”

? “俏兒吾愛,見字如晤。那日交蘆館一別,心中甚是愧悔,念及往日之情,不禁思見,初六日丑時于千鯉池畔耳房中一聚,互訴衷腸,要緊要緊。”

? “是何人交于你的?”

? “是一個面生的小太監!”

? “嗯,你先下去吧!”

? 蘭俏狐疑,此信為計,燒信不提。


? 初六日丑時,千鯉池耳房。

? “你來了?”

? “有什么話小媛娘娘盡管吩咐,說完奴婢就走,夜里風涼,恐使小媛惹了風寒。”

? “你還是在意我的是吧?”

? “我與你的昔日情分已經盡了,莫要再提,如今你是高貴的小媛娘娘,而我只是浣衣局的一個低等宮女,云泥之別,還請小媛莫要再為難奴婢了!”

? “那楚小儀?”

? “奴婢和楚小儀之間清清白白,若小媛不信,奴婢便也不再多言。”

? “茜兒!你恨我嗎?”

? “是!我恨你!我恨你拋下了咱們兩人的誓言,我恨你貪圖富貴榮華不顧往日情分,我恨你……為什么不讓我和你一起面對這后宮兇險!我才是你的愛人啊——啊呀!什么人在那?”

? 茜香只覺得眼前明晃晃光一閃,那背對著她的女人轉過身,不是別人,正是打扮成蘭小媛模樣的乳香!

? “茜香姐姐!好一段互訴衷腸啊!”

? “乳香?蘭俏呢?”

? “姐姐莫慌,蘭小媛好生生地待在她的交蘆館里,怎會到這偏僻的千鯉池來呢?”

? “那信……”

? “姐姐果然是用情至深之人,蘭小媛據說看到我送過去給她的信之后只是燒掉了而已,而你?哈哈,果然傳言不虛,你和蘭小媛有奸情在先,又勾結楚小儀,意欲圖謀不軌陷害皇后娘娘!”

? “荒唐!楚小儀怎么會謀害皇后娘娘?”

? “那就是說,你會謀害皇后娘娘了?喏……這是不是你從韋妃那里拿到的好處?楚小儀大概見都沒見過這個品階的寶貝吧?”

? “乳香!你休要血口噴人!”

? “你設計博取娘娘信任在先,后又首鼠兩端,求韋妃庇護于你,私下和韋妃的婢女念夏交往過密,替韋妃收集情報。我不妨告訴你,忍冬姑姑也是娘娘的人,你做下的那些事兒,娘娘心里明鏡似的!”

? “那又怎樣?韋妃是我的仇人,我如何糊涂到和暗香一樣認賊作夫?”

? “茜香姐姐您是有氣性的,妹妹我也知道您在韋妃那里并不好過,念夏這種老貨都能對您頤指氣使,不過只一樣,您以為楚小儀會斗得過韋妃嗎?她授意你用韋妃害她嫁禍給皇后娘娘博取娘娘信任,又逢場做戲幫助皇后娘娘做掉心腹大患暗香,這一切的一切都證明了你的衷心。可是你忘了你露的破綻……”

? “我有何破綻?不過是你莫須有罷了!”

? “茜香姐姐,你哥嫂的墳塋就在西山上吧?若不是你時常去祭拜,那雜草叢生的墳塋怎會如此清凈,還時常有新鮮貢品,說明你根本沒有忘記哥嫂之仇,此是其一!你拜在楚小儀座下不外乎是想和她一樣報當年之仇,只是楚小儀懂得養精蓄銳明哲保身,座山觀虎斗,你對她來說不過是個被利用的棋子罷了,她利用韋妃毒害自己進而嫁禍皇后,此是其二!還有就是今日,你收信赴約,坐實了你和蘭小媛的奸情,此是其三!”

? 茜香臉色陡變,癱坐在地。

? “事已至此,我無話可說!——可是俏兒!”

? “姐姐莫急,如若今日你應了妹妹一件事,妹妹便把這件事帶到棺材里去。”

? “只要能保全俏兒,我做什么都可以!”

? “好!你且去韋妃那里揭發忍冬姑姑的身份!說她是皇后娘娘的心腹!然后你就可以自我了斷了!這樣!蘭小媛就永遠都是皇上的妃嬪,和你……只有昔日的姐妹情分!”

? “為何?……那忍冬不是……”

? “你沒有資格問我為什么,如果你不照做,只怕皇上知道了,蘭小媛沒有幾個腦袋可以擔待龍顏震怒!”

? “好……我依你!”


? 會寧殿。

? 浣衣局宮女茜香大鬧會寧殿后觸柱而亡。

? 是日,二品安人忍冬被處以極刑。


? 紫荊閣。

? 楚小儀閉幕目養神。

? “小儀娘娘萬福!”

? “嗯,起來吧!“

? “蘭小媛那里知道消息了嗎?”

? “奴婢已經把消息放出去了,如今前朝和后宮都在議論兩宮娘娘失德,所育皇子也難委以重任,更有人提議圣上借此機會重新考察太子人選……娘娘您圣明,只消一點點計謀就能搞得皇后娘娘和韋妃娘娘自傷手足心肺,還互相猜忌……”

? “好啦!本位不過只是一個小儀罷了,位份低微,怎敢與各位姐姐爭輝?”

? “是,娘娘所言極是!”

? “乳香,你到底是為本位盡心了!”

? “娘娘,奴婢這條命都是當初楚大人所賜,楚大人一家因為蓮芯姐姐被牽連,奴婢也是痛心疾首。雖然是楚大人的一飯之恩,奴婢才能茍活到今日,如不懂得報恩,那便是連豬狗都不如了,那還配活著?”

? “本位當然知道你的衷心。只是,茜香一死,皇后和韋妃那里均有損傷,況且還有個蘭小媛,你打算如何?”

? “經歷過當年那段公案的人已經所剩不多了,至于蘭小媛,且由她去,諒她也翻不出什么花樣來。”

? “嗯。”

? 楚小儀頷首,屏退左右,不提。


? 時過三月,宮內風波初定,皇后、韋妃、劉妃、楚小儀、蘭小媛皆無甚動作。

? 初秋時節,小儀楚氏身懷有孕,晉封修儀,闔宮歡喜。

? 中秋瀛臺夜宴,蘭小媛廂房更衣偶遇乳香。

? “奴婢乳香給小媛請安,小媛萬福!”

? “本位可不敢受乳香姑娘這一福。”

? “小媛為何如此說?”

? “本位出身卑賤,在宮中又不甚得寵,怎如楚修儀身邊的紅人——乳香姑娘呢?”

? “既然小媛如此說,那也便是沒了體統。也罷,你以前不過只是李修容身邊的丫鬟罷了,李修容年老色衰自然不敵我家修儀得寵,這得寵的妃嬪的奴婢,自然比不得寵的妃嬪的奴婢要高貴些了!”

? “本位奉勸姑娘一句,你現在可還是皇后娘娘的侍女,切莫得意忘了形!”

? 似一道雷電過腦,乳香這才意識到,方才談話間蘭小媛說自己可是楚修儀身邊的紅人。

? “你!你是如何知道我和楚修儀之間的關系的?”

? “這便和你再無干系了,如今后宮風波漸漸平息,皇上也暫且壓下了立太子的事情,如今皇后娘娘、賢妃娘娘、修儀娘娘也都各自安好,本位自然是省事的,不會亂說話,只盼姑娘能夠如此長久得意下去,切莫步那二香后塵!”

? “住口!你不過是個賤婢罷了,怎敢如此跟我說話!”

? “本位再卑賤,也是皇上親封的小媛,而你,支配做奴才!”

? “蘭小媛!你可別忘了,我手上可有你的把柄!”

? “茜兒去了,本位早就如同行尸走肉,你若要告發,我便回去等死,只一點你記住,你苦心經營的一切,包括你的家眷,我都有辦法讓他們生不如死!試想,如果我把你的故事告訴皇后娘娘或者韋妃娘娘,你看他們會如何對待你的家眷呢?”

? “蘭俏,莫要欺人太甚!”

? “本位要回宴席了,你自己在這吹冷風吧!”

? “——咣當!啊!”

? 乳香氣急,拔出頭上金簪欲刺蘭小媛,不料情急中被裙裾絆倒摔在紫檀八仙桌上,大叫一聲,旋即暈將過去。

? “什么人在那?”瀛臺守衛的士兵道。

蘭小媛急中生智道:? “有刺客!救命啊!我是交蘆館蘭小媛!救命啊!”

? “保護小媛!”

? 次日,闔宮皆曉,皇后婢女三品順人乳香行刺蘭小媛未果,被侍衛亂劍刺死。


? 半年后,會寧殿。

? “娘娘看書若是累了便歇歇吧!”

? “嗯,確是有些乏了。”

? “楚修儀快臨盆了吧?”

? “是呢,細算日子就在這幾天了!”

? “嗯,憐秋啊,宮里可是好多年沒有生孩子這樣的好事了。”

? “是啊娘娘,上一次宮里妃嬪有孕,還是秦充容……”憐秋自知失言,便不再言語。

? “是啊!已經好多年了。這些個經歷那段公案的宮女出宮的出宮,身死的身死……也都落得悲慘的下場!”

? “娘娘為這起子人憂心什么?她們都是咎由自取!”

? “是啊!她們何嘗不是深宮斗爭中的犧牲品呢……哦對了,皇后娘娘那邊最近可還好?”

? “皇后近來似乎有些疲態,興許是斗了這大半生,還是沒個結果,又損了這么多心腹,怕是能消停一段時日了。”

? “你說我的構兒到底能不能繼承大統呢?”

? “娘娘,咱們廣平郡王乃是人中龍鳳,自然能夠繼承大統,說句冒犯的話,那定王殿下庸懦無能,哪能和咱們殿下相比?”

? “憐秋啊!我最近總是想起以前的事情,以前本位和劉貴妃娘娘還是宮女的時候。那個時候我們的日子過得多快樂啊!沒有后宮爭斗,沒有奪嫡風險,只是每天算著主子給了多少賞銀,等哪天出宮辦貨的時候能夠買幾塊好點的胭脂水粉……那個時候真年輕啊,從眼睛里就能看到人心。只要規行矩步在宮里好好當差,就不會有性命之憂……”

? “娘娘……”憐秋聽得動情,眼中泛淚。

? “憐秋啊!本位是不是老了,怎么跟你講起這段故事了?后來啊,有個小宮女因為把當時德妃娘娘,也就是現在德太妃的一只珠釵碰掉了一顆紅寶,德妃娘娘大怒,竟然下令杖斃了那個小宮女。從那以后,本位和劉貴妃娘娘就發誓一定要在后宮出人頭地,不再任人魚肉!那個時候本位還和劉貴妃約定了,無論誰得到了圣上的寵幸,都不要忘了彼此。好在,年少時的感情終歸敵過了后宮中的爾虞我詐,我們先后承寵,這一路上風雨險阻才有了這今時今日的地位。而劉貴妃如今卻也一命歸西,天不假年,只留妹妹我在這后宮之中,依舊日日爭斗,夜夜懸心。”

? “娘娘又想劉貴妃了?憐秋,你知道娘娘的癥結怎么還不勸解著些,寬慰娘娘著些?”

? “惜春啊,你別怪她,是本位跟她提起的!”

? “你們說,如今我的構兒在金人那里做質子,而我卻在這宮中享福,是不是太過分了?”

? “娘娘您別多想,您在后宮安好也是對咱們王爺的一份保障,有您王爺才有將來啊?您說是不是?”

? “許是我老了,念想多了,是啊,為了我的構兒,我也不算枉費這一生的后宮沉浮!”

? “也罷!有道是:

? ‘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后商周;

? 英雄五霸鬧春秋,頃刻興亡過手!

? 青史幾行名姓,后宮無數荒丘;

? 前人田地后人收,三香殞命,哪有贏家現身首!’”

(《三香殞》完)


三香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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