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人承諾，文章內容為原創。
一
白玉坐在窗前，靜靜的看著眼前的這條街道，看似漫無目的，但一景一物，早已深深的刻在他的腦海中。
這是第三天，白玉早已能清楚的分辨出，哪些人就住在這里，每天大約什么時候回家，而哪些人只是路過。
除了他必須做的事情，唯一讓他多看了一眼的，便是街道對面的那個小乞丐，年齡雖小但是根骨俱佳，但是這世上，根骨上好的人不少，能成大器的卻寥寥無幾。
那個小乞丐，雖然身子單薄，但一雙眼睛純凈澄澈，只是看了一眼，便對他印象頗深。
白玉慢慢的喝著茶，看著人來人往的街上，腦海中又想起了舉國盛行的“忘情道”。這個道派的口號是“天道無情，圣人不仁，天下蒼生，唯有忘情”，雖然沒有見過這個道派的掌門，但是白玉也知道，這一定是個天才。這樣的口號，懂的人不屑一顧，但是對于天下普通百姓來說，卻是最好的蠱惑。
直到夕陽落下，一束余輝照在錦州塔頂，折射的光芒恰好掠過指尖，白玉才收回虛無的思緒。凝神運氣，整個人如幽靈般出現在街角。
知其善，守其惡，是為天下道。
以其欲，為其禍，是為天下勢。
知其利，去其勢，是為天下志。
白玉出現在街角的同時，腦海中再一次浮現出了這句話，這句話他很多年前就聽過了，只是今天，才甘愿為之，以身犯險。
是的，今天白玉是來殺人的，而且殺的并不是什么貪官污吏，而是一個能夠左右天下大勢的人。
明明能左右，但他偏偏選擇左而不選擇右，所以白玉要殺了他，去其勢，以正天下大道。
二
黃昏的街道上，一個邋遢的身影搖搖晃晃的向前走去，手上拿著一個酒壺，走幾步就喝一口，街上的人看到了，都紛紛閃開，唯恐避之不及。
就在此時，幾個無聊的惡霸迎面走了過來，一路上囂張跋扈，全然不把朝夕相處的街坊鄰居放在眼里，這邊順手拿幾個大餅，那邊搶幾個新鮮的水果，鄉親們敢怒不敢言，被欺負的只能自認倒霉。
那幾個惡霸看到醉醺醺的酒鬼，不知怎么想的，突然間圍上去，看樣子是想在他身上找點樂子。
就在此時，街角邊出現了一個窈窕的身影，一轉身，便轉進了一條小巷。這一幕被一個眼尖的惡霸看到，那人一聲大呼，便朝著小巷跑去。其他人也放開眼前的醉漢，跟著那個人跑了過去。
那醉漢也不走，喝著酒，也跟著那些人走了過去。
修遠還小，是個小叫花子，坐在街邊的青石板上，看著眼前的這一幕，孩子的好奇心讓他特別想去看看，但是他還是忍住了，一來是因為那些惡霸，二來是因為他感覺那個巷子里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果然，手中的餅還沒有遞到嘴邊，那吵吵鬧鬧的小巷中突然寂靜無聲。
那個醉鬼也從里面走了出來，只是和剛才不同的是，走路的姿勢變得很正常，修遠揉了揉眼睛，確定自己不是眼花，忙抓緊手上的餅，跑到那人面前，撲通一下跪下去。
修遠雖然是個小叫花子，但是心里清楚，這個人一定很厲害。那些惡霸也都是有功夫的人，還有一個曾經一拳打死過一頭青牛，但是在這個人面前，竟然毫無還手之力，而且一點聲音都沒有，那他一定很厲害，至少，比那些惡霸厲害。跟著他，也一定會很厲害。所以修遠忙跑過來，要拜他為師。
跑到那人面前，修遠一下子跪了下去，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第三個頭磕完，修遠也不敢抬頭，讓生疼的額頭貼著地面，等那個人的問話。
白玉看著眼前的這一幕問：小叫花，你不去找吃的，跪在我面前做什么？
我要拜你為師，我什么都不怕！修遠生疼的額頭依舊貼著地面，一動不動。
耳邊的一切都遠去，修遠只聽到自己的心在有力的跳動著，猶如一面牛皮鼓，被重錘一錘一錘的敲響。這一刻，等待突然變得很漫長，不管是或否，那個回答卻遲遲不肯給出。
三
夕陽將一站一跪的兩個身影拉得很長，白玉看著眼前的少年，很多年的那一幕突然涌上行心頭，恍惚之間，竟讓他分不清這是現實還是夢境。
那一年的古城，街道上人來人往，他跪在公子面前，夕陽將他們的身影融為一體。磕了六個頭之后，公子牽著他的手，離開了古城，從此踏上了江湖路。
那一聲你跟著我吧，讓白玉歡天喜地的跟著公子，不管公子去到哪里，那就跟到哪里，凡是有公子在，他便無需思考，只要照公子的話去做就可以。
只是偶爾，白玉會想起公子收留他的場景，最讓他記憶猶新的，不是那漫長的等待時間，而是那一句：你相信我？
相信是什么意思，白玉知道，就是一個人相信另一個說的話，不懷疑真假，不擔心被欺騙，這就是相信。
就像小的時候，他一直都相信他的大黃一樣，大黃也從來沒有讓他失望過，每次一人一狗進山，總是會滿載而歸。
和公子在一起的時光，總是十分的開心和有趣。
白玉再也不用像原來一樣，每天都想著怎么乞討，怎么躲避其他人的欺負，對這樣的生活，他很滿意。
公子從來不說要去哪里，想到哪里兩個人就一起慢慢的走著去。一路上，餓了就吃野雞野兔，渴了就喝山泉，困了就在大樹上休息，看滿天繁星，聽山風細語，兩個人逍遙自在，無拘無束，很是快活。
每天，白玉都和公子一起，醒來對著晨曦打坐，夜晚聽著蛙聲練功。公子教什么，白玉就學什么，不管多么的不可思議，也絲毫不曾有過懷疑。
公子性情好，從來不呵斥做錯事情的白玉，他也很努力，不管什么事情，都學得很用心。
有時候公子看著天邊的夕陽發呆，白玉也學著公子，抬著頭，安安靜靜的看天邊的晚霞。他不知道公子在想什么，是不是想念某個人，或者想起一些事，才會那樣的癡迷沉醉。
白玉偶爾會想想什么是相信，但更多的時候，他常常看著天邊緋紅的云朵，思緒慢慢就不受控制，感覺自己仿佛和這天地山風融為了一體，完全感覺不到自我的存在。那是一種奇怪的感覺，說不上哪里不好，但也沒什么益處，白玉也就不管，至少每次看看天空之后，整個人都會舒爽很多。
偶爾，白玉也會在公子看夕陽的時候看著公子發呆，有一次，白玉看到公子的眼中似乎有風雪流轉；還有一次，白玉看到了公子后頸處有一只雨燕一閃而過。那時白玉還小，不知道自己到底看到了什么，只是覺得公子真的好厲害。
一路上，公子從來沒有告訴過白玉，修身習武為的是什么？白玉便以為：只為齊家治國平天下。可如何治國平天下，白玉沒有想過。
直到有一天，公子說：我要去殺人，你在這里等我。白玉才突然一下驚慌起來。
四
公子回到約定的地方之后，便讓白玉找一個山洞，說要打坐調養，強撐著等白玉把他帶到山洞之后，便以白玉從來沒有見過的怪異姿勢，面壁調息。
白玉幫不上忙，只得焦急的守在洞口，一個人看著日出日落，五天過后，公子終于醒來，白玉的眼淚簌簌的流了下來。
公子看了一眼白玉，嘆了一口氣，卻沒有多說什么。
此后的日子里，公子開始和白玉講江湖趣事，講門派過往，講天下興亡。從三朝不倒的風雪樓到神秘莫測的鬼谷縱橫，從久居海上的長生教到無孔不入的聚散流沙，江湖上的愛恨情仇，讓白玉聽得熱血沸騰，心生向往。
講到此處，白玉突然問公子：公子，那你是哪個門派的？
公子頓了頓，緩緩的說：知其善，守其惡，是為天下道。
以其欲，為其禍，是為天下勢。
知其利，去其勢，是為天下志。
這是什么？
去勢刀。
那是一柄什么樣的刀，能左右天下大勢？
那不只是刀。
那為什么叫去勢刀？
我聽過一個很久遠的江湖傳說，去勢刀組織的創始人，手里有一柄漆黑的刀，名字就叫去勢刀。他出身神秘，直到現在，也沒有人知道他師從何門何派，只知道他在江湖上從來沒有敗績。雖然如此，他一生卻是頗為坎坷，經歷了人間萬般磨難，最后看透天下大勢，由此寫下了：知其善，守其惡，是為天下道。以其欲，為其禍，是為天下勢。知其利，去其勢，是為天下志。
自此，成立了去勢刀組織。依照其宗旨，去勢刀專去天下險惡之勢，避免百姓陷入各種禍亂之中。其門派空前絕后，盛極一時，門徒眾多，引得各方勢力嫉妒，但其創始人功夫了得，麾下一應人等個個技藝高超，足智多謀，所以沒有哪方勢力敢打其主意。
直到后來，其內部發生了爭執，恰巧此時，創始人突然失蹤，才被各大勢力聯合吞并，而且組織中人也飄落世間，有得出而為將相，有的縱身江湖，也有的歸隱山野，從此不問世事。
本以為去勢刀也就和其他門派一樣，順時而生，逆流而滅。可如果就這樣，那就不是去勢刀了。那場吞并之后，江湖朝野，三教九流，無論哪里都有去勢刀的影子，但卻沒有人能真正抓住其根本。
它像一個松散的民間組織，但是卻有著極其嚴格的執行標準，那就是去勢刀的宗旨。它又像一個組織極其嚴密的殺手組織，但是從來沒有人知道它的門派立于何處？很多江湖中人究其一生，都在探尋去勢刀的秘密。也有很多人，為了那一句“知其利，去其勢，是為天下志”而奮不顧身。
雖然這一段江湖傳言聽得白玉目瞪口呆，但對公子的江湖地位卻依然很迷惑，剛想追問，才發現公子已經走開，只得把這個疑問憋在心里。
公子又去看夕陽了，只見公子不顧山風，走到崖邊，抬起頭，任由夕陽灑在臉上。白玉遠遠的看著，覺得公子的側臉真的好美。
五
那一天之后，公子好像漸漸的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不知怎么說，但是白玉就是感覺公子變了。或許，自從公子去殺了人之后，就變了。
公子再手把手的教白玉一招一式，就連心法，都是先讓他領悟，之后才慢慢的講解。
甚至有的時候，白玉感覺公子變成了兩個人，有時性格溫和，像原來的公子，有時冷漠無情，像一個冰冷得沒有靈魂的人。
白玉很想知道發生了什么，但他沒有開口問，因為這一路相處讓他明白，公子很好相處，只是很多事情，可能要等自己到了能夠知道的時候，公子才會告訴自己。
此后的一段時間里，白玉被折磨得體無完膚，那些曾經最不屑的手段，卻被逼著全部都學了爛熟，白玉也就從孩子變成了強壯的少年。
期間，對于江湖風險，人情世故都學得滾瓜爛熟。就連去勢刀，白玉也明白了其組織和意義，那是個沒有組織的組織，那也是個無形無跡又無處不在的組織。
直到有一天，公子說：我沒有什么可以教你的了，你走吧。
師父，我不想走。
叫我公子。
我怕我再不叫，就沒機會叫了。
你相信我？
我相信，我相信，白玉這輩子都相信。
那你再磕三個頭，此后就叫我師父。
白玉跪下，重重的磕了三個頭，然后喊了一聲：師父。
最后再做一件事情，你就可以出師。
是，師父請吩咐。
殺了我。
白玉不懂，也不明白，師父為什么有這樣的要求。但他是萬萬不會按照師父的意思去做的，腦海中的疑問和師父的要求混在一起，曾經的過往和最近的變化交織，讓白玉的腦海處于狂風暴雨之中。
而那電閃雷鳴之間，只看見師父堅若磐石般穩坐，如同魔幻般的聲音直鉆腦海，殺了我，殺了我......
白玉深吸了一口氣，才把自己從那種痛苦的狀態中拉回來，看著眼前的小乞丐，臉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六
像過了半天那么久，修遠才聽到一個聲音傳來：你相信我？
恩，我相信你。
好，那你以后就跟著我，起來吧！
是，師父。修遠滿心歡喜的回答。
剛想起來，便聽到白玉說：不要叫我師父，叫我公子吧。
是，公子。修遠脆生生的回答。
你叫什么名字？
修遠。
你再磕三個頭。
好。修遠照舊。咚咚咚，三聲想過，白玉將他扶了起來。
修遠這才注意公子的樣子，突然之間，就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一樣，原本是一個醉鬼，而現在卻是風度翩翩的美男子。同樣是灰色長袍，剛剛的感覺就是邋遢，而現在氣質卻發生了絕對的變化，從容不迫，溫文爾雅。
在攙扶的瞬間，修遠也沒有聞到酒味，而剛才，隔了一條街，修遠依舊聞到了濃濃的酒味。
修遠沒有多想，反正現在已經有師父了，內心就像漂泊已久的小船找到一個港灣一樣，不在孤帆遠航。有什么問題，等明天再問公子就好。
白玉拉著修遠的手，慢慢的向城外走去。
就在此時，街角處，一個白色的身影無聲無息的出現在那里，看著遠處的那個身影，臉上陰晴變幻，不知道是喜是悲。
白玉一路上雖然走得很慢，但是神經卻繃得很緊很緊。直到來到城外的山中，白玉才松了一口氣，找了一個山洞過夜。
今天修遠很開心，所以一路上蹦蹦跳跳，消耗了大半的體力，在山洞中，躺在火堆旁很快就睡著了。
白玉卻睡不著，每當在外面過夜，他都會情不自禁的找山洞。而在山洞中，他的心卻一刻都沒有踏實過。
那一天，癲狂之中他跌跌撞撞的跑出了那個山洞，在山野之中漫無目的的狂跑，直到精疲力竭暈了過去，醒來之后，不知道已經過了多久，摸索中回來后，卻發現洞中一切如常，只是少了一人。
此后，從漠北到塞外，從昆侖到瀛洲，白玉沒有一天停下過尋找的腳步。但是公子卻像是消失了一樣，再也沒有在任何地方出現過。也是到尋找公子的時候，白玉才發現，自己對公子所知甚微。
直到今天，在那個小巷，對公子那種熟悉的感覺一閃而過，雖然那只是一瞬間的事情，但白玉還是深深的感覺到了。
白玉看著沉睡的修遠，火光照在他臉上，紅撲撲的。洞中的石壁上，光影浮動，有一副畫面浮現在他的腦海。
那面石壁上，依稀可見的寫著“知其善，守其惡，是為天下道”，還有“天地無情，圣人不仁”其他還有一些，但都模糊不清，無法知曉其中內容。
白玉想了想，在洞口設置了陣法，然后把修遠叫醒，看著這孩子睡眼惺忪，白玉把他徹底搖醒，然后問：你相信我嗎？
修遠看著白玉，肯定的說：恩，恩，我相信。
那你再給我磕三個頭。
修遠沒有猶豫，又重重的磕了三個頭，然后起來。
白玉蹲下來，看著修遠說：師父現在要出去一下，很快就會回來，你在這里等我，不要亂跑。洞里壞人進不來，只要你不出去就可以。
修遠咬著牙，點了點頭。
白玉轉過身，心里想：九為極，當初師父離開前才讓我磕下最后那三個頭，不知道是為什么。修遠，既然你信為師，我必當護你周全，我去去就回。
七
依舊是那條小巷，縱然是漆黑無光的夜晚，白玉也閉著眼，就來到了路口。
在城外，本還是漫天繁星，但是來到小巷，一抬頭，便發現是一片漆黑，而且還有絲絲的寒意浸入骨髓。
看著空無一人的小巷，白玉壓抑住自己的內心，淡淡的說了一句：請城外說話。
說完，也不管對方是否答應，便向城門方向走了去。只是白玉每走一步，都很慢，慢得就像是每一步都要避開腳下的螞蟻蟲類一般。
白玉的世界，一片漆黑，于是，他直接閉上了眼，用心感知，然后一步一步的走。
閉上了眼，有些東西反而更清晰，比如，對公子的感覺。白天的那種感覺又再一次浮現，白玉幾乎可以確定，這就是公子，就是自己尋找了多年的師父。
只是，為什么師父變成了這個樣子？為什么選擇禍亂天下百姓？知其善，守其惡，是為天下道，難道師父忘記了嗎？
心中有很多的疑問，但是現在還不能問出口。師父已經不再是原來的師父，只有贏了他，才有機會得到真正的答案。而且，修遠還在城外等著我，我一定要回去。
白玉不再多想，專心的應對著眼前的一切。
城外，黑夜，突然間下起了大雪。
漫天飛舞的雪花像鵝毛般從天空中落下，一片片壓在樹梢，壓在枝頭，也壓在了白玉的心間。
師父，是你嗎？
你都沒出師，叫什么師父！
師父，原來真的是你！
白玉忍不住向前走去，雖然前面空無一人，但白玉能感覺到，師父就在對面。但剛走出一步，腳下的冰雪突然如刀如劍般，將他包圍。白玉只得停下腳步，用心感知師父的位置。
師父為什么要創立忘情教，蠱惑天下百姓？
天道無情，我也是為天下蒼生，否則我一個人逍遙自在，何須如此勞心勞力。
我不懂。
那是因為你境界不夠，看不清，悟不透。
師父又看透了什么？
天道無情，魚肉眾生。對是不對？
對。
眾生多疾苦，是為不知而惑。上至九五，下至走卒，究其一生，都被欲望所困惑。對是不對？
對。
我輩多逍遙，縱然身處繁華，也不為所亂。對是不對？
對。
為何不亂？
入乎其中，出乎其外。
那百姓如何？
欲入而不知其法，欲出而常困于心。
我輩如何？
多逍遙自在。
天道如何？
天道無情。
我輩之所求，之于我輩？
眾生亦可。
眾生如我輩。
眾生如我輩。公子也說。
論道至此，白玉沉默。
公子也沉默。
八
白玉壓在心中多年的疑惑，終于解開了。師父當年的要求，后來的離開，現在創立的教派，都是因心中所想。
但隨之而來的，是更多的疑惑。
眾生如我輩，那我輩如何？我輩看似逍遙自在，也不過是如魚得水。魚雖自在，全憑水。但水之外，是大地，大地浮于海洋，海洋之外還有天空，天空之外，還有浩瀚星海。星海之外，不知還有何物？若天下蒼生皆我輩，那天下又是怎樣的天下？
師父是否也在思索？是否也存在同樣的困惑？還是，師父所知所求更為玄妙晦澀？
雪依舊靜靜的下。
整個世界寂靜無聲，白玉的腦中千萬個念頭浮動，但最終卻如同一團亂麻。這樣的情況也不是第一次，白玉很快便從這種狀態中回過神來。想不懂，參不透，便只能不想。
就在此時，白玉看到眼前慢慢的出現一個人影。
凝神一看，眼前之人雖然容貌有所改變，但不正是自己心心念念尋找的師父嗎？
只是風雪中，師父的身影突然間顯得那么單薄，和曾經的感覺完全不同。
道不同，不相為謀。
當初本是師父帶著自己，走上了這條路，但最終，卻背道而馳。
直到現在，白玉也不曾認同忘情教的宗旨，不管是自己境界不夠，還是師父本就是錯的，但都不能讓更多的生靈為此而死去。
白玉謹記去勢刀的宗旨，不管天下如何，若有人以自己的私欲，蠱惑人心，禍害百姓，那就是去勢刀出鞘的時候。
這么多年來，百姓不曾記住一個去勢刀成員的姓名，但去勢刀的名字，卻成了百姓的福音，也成了為禍之人的催命符。
白玉也知道，師父的修為境界一定是自己不能比擬的，但無論如何，都要試一試。
就在白玉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的時候，就聽到師父說：你還是要出手嗎？
是。話音剛落，白玉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擊中，整個人后退了幾十丈，直到撞到一棵樹上，才停了下來。
白玉昏迷前的唯一一個念頭就是：好快。
快到反應不過來，快到白玉這個江湖中數一數二的頂尖高手也毫無還手之力。
但師父并沒有要他的命，看了一眼昏過去的白玉，一轉身便消失在風雪之中。
雪很大，整個城外的山林中一夜之間全部白茫茫的一片，就連修遠在的山洞口，也堆滿了雪花。
修遠看著飄飄灑灑的大雪，心中不由得擔心起師父來：這么大的風雪，師父不會迷路吧。看了看洞中的干柴，雖然還有很多，但是又想：師父回來的時候一定很冷，這些柴也不知道夠不夠用，本來想出去再找一點，但是師父不讓我出去。
就這樣，在胡思亂想中，修遠終于等到了白玉。
白玉回來的時候，整個人都是冷冰冰的，就連笑容，都是僵硬的。修遠忙把火燒旺，讓整個洞里都暖暖的，看著坐在火邊閉目打坐的師父，修遠強撐著沉重的眼皮，不斷的往火中加柴，最后，修遠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著的。
醒來的時候，正好看到師父看著他。他澄澈的大眼珠骨碌一轉，立刻從迷糊的狀態中醒過來，坐起來看著白玉。
看到師父也笑著看著自己，修遠才說：師父，下次風雪大你就等等再回來，那么大的風雪，容易迷路。
是啊，那么大的風雪，容易迷路，師父，等等再回來。白玉意味深長的說。
修遠，你的名字真好，路漫漫其修遠兮的修遠，你識字嗎？
認識啊，我讀過書。
那就好。那就好！學藝之前，為師先教你一段話，你得記住。
恩，修遠會好好學的。
知其善，守其惡，是為天下道。
以其欲，為其禍，是為天下勢。
知其利，去其勢，是為天下志。
師父，這是什么意思？
等你長大了，我再慢慢講給你聽。
好。修遠慢慢的背著這幾句話，邊背邊寫。
白玉看著外面云卷云舒，思緒漸漸飄遠。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