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張最近很心煩，自認為可能是年紀到了。
退休了，他本來以為自己會很開心。但是心里沒著沒落，一早上總是起個大早然后去派出所。
可能是習慣了吧，在派出所里待著才舒坦。交際圈子也是派出所這群人。
當了幾十年了老民警，就算把那身衣服脫了，他也認為自己是警察。
老張兒子不在身邊，大學畢業后就在別的城市工作成家了，一年也回不來幾次。
所以他退休后，還真不知道干點什么好。也不好花錢，也不好享受，電視看著也沒勁，總不能去跳廣場舞吧。
哎，真不知道自己能干點什么。怎么一退休就跟個廢人似得？
老張心里難受，覺得自己最起碼比那些剛畢業的生瓜秧子強。
老張忘了這是第多少次被“請”出派出所了，差點派出所這群老同事就直接跟老張說妨礙辦公了。
老張一個人背著手走在大街上，一邊嘆著氣，一邊打量著路過的這些人。
多了不少生面孔，估計都是流動人口。
這片越來越亂了，不好管咯。
老張心里罵自己真賤，都退休了，還替他們操這份淡心，也不見得他們能領情。
老張沿著墻根低著頭走著，想想去哪消遣這一天。
去浴池泡澡？沒勁，跟那群老頭聊不到一塊去。
去公園下棋？沒勁，自己這臭棋簍子純屬罪受。
老張腳突然踢到了一個手機。
這手機看上去摔的一角屏幕都碎了，呈現輻射狀裂痕。也不知道能不能開機了。
是丟失？還是被當垃圾扔了？
老張拿起來按了下開機鍵，沒反應。
老張來回看看，這手機還挺新，沒有什么磨損的痕跡。老張摸了摸手機外殼，挺干燥，沒掛上露水，應該是剛丟沒多久。
老張心里犯嘀咕了，這么新的手機，看來是丟失了。這失主估計是從口袋里或者包里掉出來了，大大咧咧也沒注意。
老張心想，回家充個電，開機了以后打個失主朋友的電話給送去。
老張加快腳步，幾分鐘就回了家。
回家趕緊給充上了電。
等了一會，終于能開機了。
老張打開通話記錄，看有個“老婆”的未接電話。
就給打了回去。
電話通了。
“你還舍得回電話啊？一晚上沒回來，你死哪去了？對啊，你怎么不去死呢？”電話那頭一個中年婦女大聲叫罵著。
“哎哎哎，積點口德。我這么大歲數了，還挨你頓罵。”老張被平白無故罵了一通，有點惱火。
“哎，你不是我老公？你是誰啊？”
“我得幸虧不是你老公。我早上遛彎兒撿到了一個手機，心想手機丟了估計挺著急，想著給你送回去。結果電話一通就挨你一頓罵。”
“哎呦，大哥！對不起了，我給你道個歉。我丈夫一晚上沒回來，我這正生著氣呢。”
“道歉免了，你給我個地址，我給你送過去。”
電話那頭的女人報了個名字，離著還挺近。老張想了想，那片是高檔別墅區啊，這家人可真有錢。
老張又說了幾句，就掛了電話。起身打算去那個高檔別墅區。
等到了地方，老張被保安堵在了門口。
“干什么的？”那保安挺直了身板，歷聲喝到。
“我進去送個手機。”
“證明呢？”
“不用開證明了吧？我就是送個手機。”
“必須開證明，沒有證明不能進。”
老張剛要動怒，心想這人掙得就是這份錢，還是給那女的打個電話吧。
掏出手機來，發現這手機又沒電了，根本開不了機。
“小兄弟，跟你商量一下。我在你這充點電，然后給里面業主打個電話，讓她來取，你看行嗎？”老張耐住性子跟保安溝通。
“這……”保安有點糾結，然后想了想說了句。“好吧，我看大爺你也不是啥壞人。這樣吧，我把手機拿進去給你充點電。然后有了點電量你再給業主打電話，你看行嗎？”
“哎，行！”老張把手機遞了出去，保安看了一眼就拿到了他們的值班室。
“大爺你等會，你這手機能快充，很快就能打電話了。”
老張點了點頭，然后背著手開始在這門口轉悠溜達消遣一下時間。
不一會兒，保安就拿著充了一會電的手機遞給了他。
然后他給那個女人打了電話，說明了情況，那女人說馬上出來接他。
沒過多久，那女人就來了，看上去估摸著有四十出頭。
保安這才開了門。
那女人接過老張送來的手機，就拽著他往里走。
“大爺你進來吧，上我家坐坐。不能讓你白來一趟。”
“我可不是圖什么啊，我就是好心。再者說你一個女的男人不在家，我去也不合適。”
“我丈夫在你第一次打電話沒多久就回家了，他聽你要把手機送回來，要當面感謝你。”
“這樣啊，那我就去坐坐。”
老張心里還有點開心，自從退休后，好久沒有感覺到這種被感謝的滋味了。
走了一會，倆人就來到了女人的家。
一個男人已經在門口等候了。
“快進來，快進來。”男人招呼著。
三個人進了屋，女人接過了老張的外套，掛在了玄關。
老張，看這室內奢華的裝修風格，不知道比自己那個陋室好多少倍。
三人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下。
“十分感謝你特意跑一趟，這手機里面有不少我的客戶信息。”那男人握著老張的手，表達著感謝。
“不能夠，誰撿到都會給你送回來的。我就想這手機殼沒沾上清晨的露水，肯定是剛丟沒多久，這人得多著急啊。我趕忙聯系了你的老婆。”老張這話一說完，那人的老婆臉色就變了。搞得老張有點奇怪。
“大爺你說錯了了，我這手機昨天晚上就丟了。”那男人臉色有點僵硬。
“哦哦哦哦哦哦，你瞧我這腦袋。人老了就是不行，記憶力也跟不上了，不說這茬了。”老張似乎察覺到了什么。
“這是五千塊錢，別嫌少，收下吧。這是給你的感謝！”那男人從茶幾下面拿出一個信封，推到了老張面前。
“使不得使不得，我不能要這錢。你給我，我可生氣了。”老張連忙拒絕。
兩個人推脫了一番，最后那男人放棄了。
“曉蕓啊，你給大爺上壺茶。把這個放起來吧。”那男人給女人打了個眼色，女人把信封收了過去。
“好嘞，你倆等會，茶馬上到。”
說完女人拿著信封就走了。
等她再回來的時候拿了一壺茶。
老張聞著這茶的香味，感覺不是便宜茶。
老張這么多年，就好口茶。
“這茶不錯，清香撲鼻，我得嘗嘗。”
“大爺，別客氣。曉蕓給大爺滿上。”
“別介，咱不興這個。我自己來就行。”
老張跟這夫妻二人聊了一會，喝了一壺茶。
心情不錯，就告別了。
老張穿上外套，兩個人還來門口送老張。
老張打心眼里覺得這兩夫妻不錯。
今天心情很是不錯，老張決定買點小酒回家小酌一杯。
老張來到了超市，拿了一瓶馬欄山，拿了一袋花生米。
結賬的時候，往外套一摸，摸到了一個信封。打開一看，里面厚厚的一沓錢。
老張頓時明白了怎么回事。
酒和花生米也不要了，得先把這錢還回去。
老張又原路折回，又見到那個保安。
“哎，大爺。你又回來了。這次是……”保安看見老張，臉上堆著笑。
“哦，那家人趁我不注意，給我塞了錢。我回來把這錢還人家。”老張拿出信封，給保安看了一眼。
“大爺，你這就有點傻了。人家給你的感謝費，你為啥不要啊？”保安看著那信封，語氣重替老張可惜。
“我不是那種人，跟你說了你也不懂。”
“成，大爺。沖這點，我佩服你。”
保安給老張開了門，老張憑著剛才的印象，找到了門。
剛要敲門，里面傳來了摔東西的聲音。
老張停了下來，耳朵貼上了門。
“你還撒謊，人家大爺都說了。你這手機殼上沒沾上露水，你是早上才丟的。昨天你肯定是去找小妖精了！”
“曉蕓你聽我說，我真是昨天晚上丟的，要不能不接你電話嗎？我真是昨天跟客戶有應酬，兩三點才談完事。”
又傳來了砸東西的聲音。
“你還編瞎話騙我呢你！你以為我不知道？你以為我年齡大了，人老珠黃了，你就在外邊養女人！”
伴著破音的哭腔，砸東西的聲音。老張心想自己這真是好心辦了壞事。
“曉蕓你好好想想，這么多年，我對你怎么樣。你心里沒點數嗎？”
“那我這么多年在你身后，忙前忙后的。再說了，要不是我爸你能有今天這么風光？”
“曉蕓我知道這么多年你不容易，我近幾年忙于事業對你有些冷落，但是我會補償你的。”
“滾，我不聽。我要離婚，分家。你把我爸當初給你的錢，全都還給我！”
“成天提你爸那兩個錢，不就是幾百萬嗎？我現在就還給你！”
“呵呵，十幾年前的幾百萬跟今天的幾百萬能一樣嗎？再說了，當初我爸算入股，現在股份全是我的。我要讓你凈身出戶，一分錢都沒有，我看看誰還跟你！”
“我今天就弄死你！”
又是一陣摔東西的聲音。
老張可聽不下去了，這防盜門老張也打不開。
他掏出手機，打了110。
跟自己原來的同事說明情況之后，老張看了看手里的信封。
嘆了口氣，心想。
自己確實沒資格拿這份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