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學妹的電話才知道,會計移民獲邀分數已經80了。
學歷、PTE四個79、翻譯,再加上職業年。勉強夠。
“80分都要排隊了,85才能秒邀。”學妹嘆氣。
剛來的時候,會計移民60分。沒想過留下。
2014年7月,提著大包小包的生活用品從Broadway Shopping Centre出來,還不到五點,天就黑盡了。乞討的中年女人背靠柱子坐在地上,雙目微閉,安詳而沉醉地吹著薩克斯。路旁站著三倆行人,一邊抽煙一邊低聲談笑,身體隨著悠揚的調子微微搖擺。
那是悉尼最初的樣子。
第一次吃中餐是幾天之后,在Broadway路上一家叫“天和晟”的餐館。水煮肉片端上來,口水在嘴里滾成海嘯。多吃點,下次吃中餐指不定是什么時候呢,我指著滋滋冒氣的肉片說。后來,同行的人吃了三碗飯。但很快我們便發現悉尼和其他國家不一樣,中餐館多,且味道正宗,于是拋棄“天和晟”轉而去吃“留一手”、“串串香”和“蜀香坊”了。
研一結束,移民65分,也沒想過留下。
那時候上課之余在一家臺灣餐館當服務員。早上8點半到晚上9點,時薪8塊。澳大利亞法定最低工資16塊。不覺得被壓榨,反而認為人生經歷。每次領工資之后都高高興興拿去存銀行。后來去新西蘭玩,一口氣全花了。沒覺得心疼。有一回店里來了個在銀行上班的姑娘,說起自己時薪有二十來塊,心生羨慕。覺得要是畢業能在這里工作兩年把學費掙回來到也不錯。
申請PR是在研二的上學期突然決定的。
65分要排隊,70立即獲邀。
對于這個決定,文藝的說法是:我在Watsons Bay看完一場日落后徹底愛上了這座城市;功利的說法是:狡兔三窟,給自己留條后路;樸實的說法則是:這兒冬天挺暖和,不用穿秋褲。曾經有一個朋友告訴我,她相信人有很多個人格。我是認同的。我想也許這三個說法都是真的,不過是來自不同人格罷了。
研二下半學期一邊實習一邊考PTE,前前后后總共五次。到第二年,也就是17年二月,才終于考出4個90。其中曲折若是寫起來,又是一篇文章。不提。奇怪的是雖然過程萬分痛苦卻沒想過放棄。一個月之后滿25歲,便向移民局遞交了申請。當時分數已經漲到75。
獲邀后從公司辭了職。5月回到國內,8月去了巴塞羅那,18年的1月再次回到悉尼。
決定回來后,后悔過幾次。
一次是從成都飛悉尼,因行李限重,只得將王小波全集從箱子里拿出來,騰出位置給小熊多功能電飯鍋。心里隱隱作痛。如果留在國內,也不至于為了吃口飯放棄王小波。后來在悉尼大學的圖書館里找到兩本他的雜文,方得到些許安慰。
另一次是租房。二月的時候整租了一套房子通過airbnb分租。被送被子、廚具、鑰匙等等雜事弄的焦頭爛額。一天剛送完鑰匙回到Central就接到租客電話說房間跳閘。已經接近晚上10點,坐火車回去需要半小時。房東聯系不上,而我連電箱的位置也不知道,即使回去也毫無用處。天淅淅瀝瀝下著小雨,我站在火車站出口,身旁站著我的箱子,擺出事不關己的樣子。后來是隔壁一個臺灣男生幫忙解決了。我十分感謝他,盡管他可能不會讀到這篇文章。要是不來悉尼,大概不會遇到這樣的事。
最近一次是腰疼,從早上疼到半夜。后半夜覺得實在受不了,掙扎著起床預約了一個第二天最早的全科醫生。又買了nib的私人保險。想著萬一要是疼到叫救護車,沒有保險就太貴了。到醫院之后前臺讓我填緊急聯系人,我想了想,隨手編了個名字,然后寫了自己的電話號碼。所幸身體沒有什么問題。不過要是在成都,大概可以到媽媽臥室撒個嬌吧。
三月搬家,在搬家公司做兼職的男孩子是校友。閑聊起來,抱怨說不喜歡澳洲,當初拿PR就是為了爭口氣。
“沒意思,我下半年就回國了。”他撇嘴道,“沒朋友,連個一起吃飯的人都沒有。”
我沒有接話。
裝著我全部行李的汽車在橋上飛馳,天藍的像是寶石,海面在夕陽的照射下發著耀眼的光。海灘邊輕輕搖曳著一排排帆船,紅嘴的海鷗站在桅桿頂端,和兩年前在Watsons Bay看到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