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文字記錄人間百態。
——彭齋
凌晨兩點半,她的手機不停震動。
往常這時候,她早已熟睡,本不該聽到手機有動靜。
可今晚,許是屋外雨聲不斷,伴隨著雷聲轟隆,她睡得并不踏實,意外聽到了有人給她打電話。
是父親。
開口只有一句話。
“你幺舅走了。”父親的語氣很平靜,卻還在交代她,“等我到白天找人照顧你奶奶,隨后就去。”
那一瞬間,她從床上彈起,睡意全無,大腦一片空白,在努力消化父親的意思。
她第一時間是不相信。
父親不可能開這種玩笑。
她想打父親電話再確認,看到有表姐的未接來電。
回撥,表姐問她到幺舅家了嗎?
得知沒有,說她馬上打電話給表姐夫,讓他回來接她。
事發突然,表姐得上完班才能請假去。
她太慌亂了,甚至沒留意自己穿了什么,就隨便從衣柜里抓了衣服褲子,套上羽絨服,走到門口時,卻穿了一雙平口鞋,等上了車,才發現腳踝空著。
表姐夫載著她,拐上高速。
凌晨兩點半的高速,空無一車。
從縣城出發時,只是小雨淅瀝,穿過一條長長隧道后,大雨驟降,拍打著車窗,混著朦朧的霧,視線變得很差,能見度不足50米。
表姐夫的反應和她一樣,語氣里滿是不敢相信:“白天我都還看到他去別人家幫忙……太突然了……”
是的。
大家都覺得太突然了。
接下來的路程,他們沒有說話。
她看著車輛沖破迷霧,駛下高速,離舅舅家越來越近,卻不知道該如何面對。
該來的還是來了。
剛下車,寒風吹過,凍得她渾身一顫,意識總算清醒。
她走進辦事的堂屋,親友們正圍著幺舅。
她的親舅舅,她母親的親弟弟,那個性格開朗,樂于助人的熱心腸,此刻靜靜躺在那兒。
親友們陸續趕來,送他最后一程。
親友們正為他擦洗身體,更換靛藍色壽衣和黑色白底布鞋,他的頭靠在一位長輩臂彎。
病痛的折磨,讓他的臉頰消瘦,閉著眼就像睡著了一樣。
眼淚,就這么突然流下來,毫無征兆。
她不敢再看,又忍不住看。
因為她知道,此次一別,就是永遠。
她想努力記住下他的容貌。
還是不敢相信。
在她的記憶里,不該是這樣的。
實在太突然了。
面對親人驟然離世,她以前寫文時喜歡寫主人公歇斯底里失聲痛哭,呼喊著親人回來。
可真面對這一幕時,她才知道,原來真正的第一反應,是不愿相信,甚至想逃避接受現實。
就連哭,都是寂靜無聲。
凌晨五點半,大家三五圍成一團,烤著火聊著天,以抵抗一陣又一陣困意。
他一個人躺在小盒子里睡著了,旁邊有他最親近的親友。
她哭累了,走到無人的客廳,看著提前收拾出來給先生用的桌子,一下子想起來,那年除夕,他們就在這里吃年夜飯。
可是從今以后,幺舅都將永遠缺席除夕的年夜飯。
下午五點半,樓下敲鑼打鼓誦經聲傳來,她坐在舅舅家三樓陽臺的藤椅,遠眺一片又一片的油菜花,敲下這段文字時,眼淚再次止不住流下。
風中傳來陣陣低鳴,似乎也在惋惜發生的一切。
直到此刻,她還是無法接受。
太突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