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大霧四起
文/素國花令[莫落血棠]
荊無秋習(xí)慣走樓梯,所以也沒跟余洲撞上,他本來想來問一下趙藺這邊的處理方法,結(jié)果就碰見了這沉默場面。
他不好意思笑了笑:“我是不是…打擾你們了…?”
“不,來的正好?!?/p>
楚蘭清站起身,走到荊無秋面前,探身關(guān)了辦公室的門,荊無秋聞見了他身上的淡淡洗發(fā)水味道,是梔子花的香味。
“藺哥都跟我說了,你,還想瞞我多久?”
荊無秋心里一跳,楚蘭清已經(jīng)擋在他面前,完美阻攔了兩人傳遞信息的機(jī)會。
趙藺心里暗暗叫苦,早知道他就不追問荊無秋的身份了,現(xiàn)在搞成這樣,也不知道能不能蒙混過去。
荊無秋不想楚蘭清知道,只是因為他不想日后楚蘭清面對他是帶著愧疚。
趙藺在圈子里摸爬滾打過來,自然也深知,當(dāng)年幫楚蘭清擋那一潑的人不過是少年郎,那一潑下去,足夠讓一個人毀了一副皮囊。
所以這么多年,楚蘭清想要彌補(bǔ)那個人,這種念頭根深蒂固,早就成了執(zhí)念。也正因如此,容淵的出現(xiàn),才讓楚蘭清做事失了分寸。
楚蘭清演技好,荊無秋一時間分不清他到底是知道了,還是不知道。
荊無秋淡淡一笑:“老板,我沒有瞞過你什么?!?/p>
“你用了三年來到我身邊?!背m清微微勾唇,彎身湊近去瞧荊無秋的眼睛,“就憑這一點,你就不會騙我。你是自己坦白,還是,讓我說出來?”
四目相對,荊無秋只覺得自己的笑都快僵在臉上維持不住了,他從眼前的人眼里,看到了自己。
那雙眼睛干凈純粹,笑起來微微彎起。
楚蘭清站直身子,雖然仍然笑著,語氣卻幾分凌厲:“你那么了解我,不會不知道我討厭什么吧?”
趙藺緊張的手心都是汗,他其實是希望荊無秋說破身份的。
荊無秋沉默著,腦子卻飛快的轉(zhuǎn)著,容淵的事懸而未決,那人有什么心思還不得而知,現(xiàn)在事情棘手,他還是想自己解決掉這些麻煩。
他想讓楚蘭清認(rèn)識的人,從來不是“白藏”,而是“荊無秋”。
他有一腔孤勇,可他更怕抓不住深淵上的那束光。他只能卑鄙算計,以求一個光明正大抓住那束光的機(jī)會。
“好吧,我坦白?!鼻G無秋報以微微一笑,“我是白藏,你信嗎?”
楚蘭清愣了愣,猛地轉(zhuǎn)身看向趙藺,囁嚅著似乎想要詢問些什么,可又不知如何開口。
荊無秋如果認(rèn)真相告,或許他會信,可偏偏這人一副輕佻模樣,真假難辨。
隱瞞身份,就已經(jīng)夠殫精竭慮了。他實在沒辦法對楚蘭清撒謊,倒不如反其道行之。
趙藺轉(zhuǎn)過頭,就看到楚蘭清盯著他看,他攤了攤手:“你別看我,我什么都不知道?!?/p>
“老板,有些東西是可以偽裝的,而人,是最會撒謊的動物。真的假的,您分得清嗎?”荊無秋意有所指,轉(zhuǎn)而看向趙藺,“阿藺,劇組有些事,我想請教你。”
“啊…好?!?/p>
趙藺急忙站起身,越過正在原地發(fā)呆的楚蘭清。
大霧四起,楚蘭清只覺得什么都看不清。
荊無秋…我到想問問你…你到底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
……
凰清辦公樓又亮了一盞燈,趙藺辦公室內(nèi)纖塵不染,打理的井井有條,整個設(shè)計偏以黑白色調(diào)居多。
趙藺看著坐在辦公室里喝水的人,半晌才開口說道:“你就這么堂而皇之告訴他了?”
“我大學(xué)第一課學(xué)的就是說謊,但遺憾的是,我獨獨騙不了他?!鼻G無秋捧著水杯,“現(xiàn)在告訴了也好,省的日后老板跟我翻舊賬。不過就算我說了,老板也不會全信,但足夠了?!?/p>
趙藺思索了一下,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讓蘭清自己對容淵的身份產(chǎn)生懷疑?”
“他自己發(fā)現(xiàn),比我們說一萬句“容淵是冒牌貨”要來得省事的多?!鼻G無秋淡淡一笑,“至于他信不信我是白藏,反而不重要,重要的是——“容淵是不是白藏”?!?/p>
容淵當(dāng)然不是,無論白藏有多少人來冒領(lǐng)身份,那道疤總歸是做不了假的。
至于荊無秋這個真正的“白藏”,只不過是引導(dǎo)著楚蘭清,將假的“白藏”剔除出局。
趙藺何其聰明,一點就通,他一拍腦門:“對了,你單獨找我,不止是要說這些吧?”
“是,還有一件事?!鼻G無秋站起身,“老板現(xiàn)在的黑料,你也看過了吧?我需要試鏡當(dāng)天,老板的試鏡視頻,還有我身為凰清工作人員的身份證明?!?/p>
“這些都沒問題。”趙藺皺了皺眉,“你跟荊總長得相似,就算你出面…”
荊無秋擺了擺手,打斷了他的話:“如果荊歲安也一起出面呢?”
趙藺點了點頭:“我會要求公關(guān)部盡快聯(lián)系記者,你需要多久時間?”
荊無秋看向窗外,目光一瞬茫然,片刻之后,他將水杯放下。
“等我消息,我一定會去,哪怕只有我一個人,我也會去。”
趙藺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那種表情,那是一種“離家出走的孩子,找不到回家的路”的表情。
誰也不知道荊無秋下定決心去找荊歲安,需要下多大的功夫。他自己都不確定荊歲安會不會出面,但無論結(jié)果如何,他都要爭取一下。
夜深人靜,荊無秋走出凰清的那一刻,楚蘭清辦公室的燈恰恰熄滅,風(fēng)吹的他后背傷口生疼,發(fā)絲微微揚開一個弧度。
空氣里有淡淡的鳶尾花香,但荊無秋好像只聞得到淡淡的梔子花香,他知道那大概率是錯覺,因為他的嗅覺并不是特別好。
荊無秋站了很久,而樓上的楚蘭清站在窗戶后,亦是俯瞰著樓下站著的人。
好像兩人之間大霧四起,誰也看不到誰。
……
荊歲安今日很開心,因為他最心愛的弟弟找上門了。
荊家,荊無秋已經(jīng)很久沒有踏足了,最近一次回來,不過是應(yīng)了殷瑤的乞求,回來祭拜梁瑩。
而這一次,卻是他自愿回來的。
不過荊無秋沒報什么希望就是了。
“二少爺?!?/p>
“二少爺您回來了?”
荊家的傭人紛紛問好,能認(rèn)得出他,全靠那張跟荊歲安相似度極高的臉。
荊無秋開口就問:“荊…大少爺呢?”
管家荊伯微微俯身:“在書房,需要我通報一聲嘛?”
“不必?!?/p>
此時此刻在書房的荊歲安,一早兒就看到進(jìn)門的人,他整理了一下衣裝,幾步走到書房門前,剛打開書房的門,就與門外的人撞了個正著。
像是照鏡子一般的兩個人站在一起,幾乎難以分辨,兩人均是人間絕色,若不是荊無秋臉側(cè)有顆美人痣,恐怕荊家的老人都分不清。
新來的傭人偷眼打量著這個素未謀面的荊家二少爺,與荊歲安不同的氣質(zhì),一模一樣的臉,任誰第一次看到荊無秋,都會被他冷冽的氣場嚇到。
荊歲安笑得格外溫柔,側(cè)了側(cè)身子讓開門口:“回來了?進(jìn)來坐。”
荊無秋冷著臉邁進(jìn)書房的門,他壓根兒就不想回來,如果不是因為楚蘭清,他這輩子都不想踩進(jìn)荊家的大門。
這里除了痛苦,什么也沒留給他。
一開始他們擠在一個小院里,這塊地皮,是荊家祖產(chǎn),后來梁瑩將其擴(kuò)建成了別墅。
在人前,梁瑩偽裝的極好,可人后,卻又是一副后媽行徑。
荊無秋也曾奢望過,只是每次都被一巴掌打回現(xiàn)實。
這是梁瑩的家,是荊歲安的家,唯獨,不是他荊無秋的家。
荊無秋坐在主位對面的座位上,看著那個大他不過半分鐘的哥哥歡欣的倒了茶水放在他面前。
荊歲安笑彎了一雙眼:“你能回來,我真的很開心?!?/p>
“開門見山?!鼻G無秋看了眼時間,他是跟林天穹請假過來的,時間很緊,“我老板被爆黑料,黑料的另一個主人公是我。我需要你出面幫忙,當(dāng)然,你可以拒絕?!?/p>
荊歲安不開心了,他弟弟好不容易回趟家,結(jié)果是為了別人回來的。
“那么,我拒絕?!?/p>
荊歲安一口回絕,氣悶的別過頭不想說話。這位做兄長的,倒是更像個滿身孩子氣的。
荊無秋點了點頭,站起身說道:“知道了?!?/p>
荊歲安看著他起身就要走人,拍了拍桌子,不滿的開口:“臭小子你這是找人幫忙的態(tài)度么?就不能哄哄我?”
荊無秋這一舉動,倒像是來走個過場,荊歲安的答案,好像一點也不重要。
“我私以為,我前半輩子求了太多次人了。”荊無秋的手握上門把手,用力擰開,“來找你,只是因為不想事情太復(fù)雜,不靠你,我也可以解決。”
荊歲安心尖兒都發(fā)顫兒,他這個弟弟吃了多少虧,受了多少罪,他這個當(dāng)哥哥的,連皮毛都不知道。
荊無秋拉開門,邁步出去。遠(yuǎn)遠(yuǎn)的,荊歲安聽到管家的聲音傳來——
“二少爺,您不在家里吃么?”
“不了,荊總很忙,我便不打擾了。”
荊歲安抿了抿唇,拳抵在桌面用力一砸,從兜里摸出了手機(jī)打給了助理,開口說道:“改簽明天的機(jī)票,今天上午的行程全部推掉,幫我接線凰清娛樂,趙藺。”
荊無秋出了荊家,坐上了停靠在外面的車。
身為“司機(jī)”的向大律師向辭,丟給荊無秋一袋包子和豆?jié){,開口詢問道:“怎么樣?”
“B計劃?!鼻G無秋微微側(cè)頭,看向后座的顧銘舍,“小舍,怎么樣了?”
顧銘舍叼著棒棒糖開口:“唔,查到了,最開始發(fā)布消息的IP在本市,傳播原始IP并不多,可以追查到。”
“阿辭呢?你那邊有問題嗎?”
向辭輕笑一聲:“我向大律師出手的事,還從沒輸過。”
荊無秋點了點頭,坐直身子:“出發(fā)?!?/p>
車子啟動,絕塵而去。
對荊無秋來說,事關(guān)楚蘭清,當(dāng)然不能只有一個方案。當(dāng)然,他做事也從來都有第二方案備底。
永遠(yuǎn)有后路,永遠(yuǎn)不會被猜到行動,這個世界沒有一成不變的東西,唯一一成不變的,是變數(shù)。
而荊無秋所做的,不過是揣度變數(shù),做好應(yīng)對。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