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短句飄在自己沉默的國度(十首)

1、《在自己沉默的國度》


露水已先我抵達。

秋蟲不停說話,我盡力聽了,可還是不懂

隨后很多腳步聲堆積,層林盡染


這個小鎮(zhèn)。許多人相熟,只是習(xí)慣低頭躲避

我想對天性保守誓言,我想繼續(xù)隱瞞

夢中的事物


河流仍將去遠(yuǎn)方,該遇見的你也總在那兒

所以一切視而不見,源于一個人趕路的情衷


2019.09.08


2、《中秋三章》


1.月光


垂下頭,看一枚浸在水洼的月

在爛柯山以西。同時記住

一條江,恬靜、善良的羽毛

像水鳥棲息


敘事簡約,月光生養(yǎng)兩岸

我的目光停留在一些殘垣之上

無數(shù)煙嵐,流水的清白


這個秋天,已不再適合通宵閱讀

舟楫的相思。暖意漸寒


2.懸崖


沒有峰回路轉(zhuǎn)的可能。壁立千仞

是獵人無奈的觀望,流浪者

失掉了行走的小徑


在一落千丈的淵藪,深谷蔥蘢

隱秘處,不溶解的云霧,困頓人間


或者,懸崖上就是平靜的塵世萬象

懸崖下,是奔騰的水流

那正在懸崖上下之間的我呢?


3.落葉


我能聽見聲音之外的蟲鳴

以及沙沙作響的風(fēng),貼近泥土,貼近你


沒有劇本的降落,恰好路過新砌的

墓碑。所有細(xì)過心事的念想

比起一場秋雨,更惶恐雨后的冷


想以最慢的速度與你一起變老或者腐爛

在這之前,有必要以最快的速度

拍碎一只秋后螞蚱的夢


2019.09.14


3、《九月》


五十年,也未能與世間達成共識

比如戳破一百個偽裝,又滋生一千個新的

比如堅決不同意銷毀走過的記憶,一如

這花開花謝,又比如忽略許多無關(guān)緊要的

細(xì)節(jié),也同步忽略了生活。一片銀杏

一本詩集與一個胡子花白的男子

沿著三衢水路,在九月尋找兩岸猿聲

或者早就謀劃好了,想再翻越一次那座山


2019.09.18


4、《酒后》


一條小徑,螢火蟲撲閃撲閃

愿意見或不愿見之人

同在星光漫天,自由一搖一晃


或者,在通達與局促之間

明月高懸,一個醒著的和睡著

的自己相聚又分離,都是夜歸人


2019.09.07


5、《深秋》


因為缺水,早些時候種下的幾株花

都成了游魂。侵入我荒涼肉體

的秋風(fēng),抽打那棵渾身疼痛的樹。

回聲處,如這一夜含霜的曠野

彎垂的芒草之上,掛著傾斜的重量


6、《釣魚》


只要浮漂輕輕一抖

心里的魚線自然跟著收緊。然后

關(guān)心上鉤的魚,帶來什么驚喜

或者,嚎啕溜掉了世上最大的魚

也許,我們的一生

就是為了辨認(rèn)這種種得失的臉


2019.09.21


7、《秋天,這凝望是我的》


秋天,這凝望是我的

是與另一個自己在靜寂中相遇


我想我正在勾勒這樣一副畫面

水中撈月,仰天長嘯或者燈火委婉

而你,懷揣無援的孤獨,將肉身

輕輕安放在一處縫隙


不再復(fù)述什么,彎下腰拾起落葉

就這樣無限靠近了自己


2019.09.22


8、《黃昏引》


靈魂飛出,重若丘山

浸染一口血

重山復(fù)水,重垣疊鎖,重明繼焰

顛簸之重輕輕飄飄

像一位雀斑少女在吹蒲公英


2019.09.27


9、《深愛這流動的水》


每日須經(jīng)烏溪大橋

一次是晨曦,一次是黃昏

江水從不過問刪去了誰的影子


而記憶也是一種能力。

偌大的遠(yuǎn)方

必須接受一些傷口,一些流亡

貌似察覺到一些曖昧的遷徙


多少年過去了。在沉默與表達

之間,只有流水

從不背叛穿越彼此的空白


2019.09.28


10、改寫兩個節(jié)氣詩


1.《處暑》


我可以花一上午時間

看云朵書畫,遒勁抑或清瘦

直至跌落在一江寡淡的清水里,成傷


我可以用一晚上夢魘

八千里秦川策馬,塵煙滾滾

直至狼嗥釀成一彎鉤月,把酒放歌


我可以一輩子保持沉默

打撈世界本來的樣子

直至長成一株樹,上面棲戲兩只鳥

生死與共


2.《白露》


為什么你歡喜樹葉,用命絕

換取贊美。無論下墜,抑或色彩


死亡之舞,捱不過真像

如鞭子啪啪抽打,白露已霜


所有事物終究會水落石出

其實,誰脫去你的偽裝并不重要

關(guān)鍵是在一絲不掛之后

你還在朗誦他人撰寫的墓志銘


一路上,有人目清耳聰,正揣摩

一樹桂花搖落的寄寓

刻骨銘心


2019.09.07臨晨改


11、改《篁嶺曬秋》(行吟季)


南瓜、稻谷、紅椒與玉米

糾纏出一起色彩斑斕的事件

我總覺得:秋,離繳械只差半步


攀爬至一個角度,全景識別

御前侍衛(wèi)留下的鱗次櫛比

是身后的,無法預(yù)設(shè)的人丁興旺


或許,他并不同意打開刀光劍影

只愿自由隨風(fēng),并發(fā)誓

保守一宗秘密,直至萬物蔥蘢


2018.10.06江西篁嶺(2019.09.07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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