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墻電網,崗樓哨兵。在人們心目中,監獄是個神秘而恐怖的地方,里面關的都是一些做了惡事的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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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對不起!
監獄門口,靈靈癱坐在地上,悲痛欲絕!她接受不了那個善良、溫柔的母親,居然成了殺人犯!
“李靈靈,”與我同村,我們也是小學到高中的同學。記憶中,她家一直很窮,很少見她穿新衣服,大多都或多或少的有幾個補丁。房子是那種泥巴摻秸稈砌的墻,由于年久里面很多地方都是空的,夏天經常會有蝎子蜈蚣之類的東西在里面做窩,有時還會有蛇爬出來!
她總是粘著媽媽,不敢一個人在家。害怕那些蛇蟲鼠蟻會突然竄出來,睡覺時要摟著媽媽才有安全感。
靈靈的媽媽是個很善良的人,我們都叫她張嬸。在靈靈的心里媽媽總是一副溫柔、很有耐心的樣子。她想不通爸爸為什么總是打媽媽,而且很討厭自己,甚至不讓叫他爸爸。九歲那年就再也沒見到他,不知他去了哪里。(聽大人們說,他在外地找了個有錢的女人,做了上門女婿。)
張嬸一人拉扯著女兒,自己舍不得買一件新衣服,卻把閨女打扮的漂漂亮亮。村里的小朋友總是欺負靈靈,說她是撿來的野孩子。
她傷心的跑去問媽媽:“媽媽,人家都說我是你撿的野孩子。”
媽媽很心疼“別聽他們胡說,你是媽媽的寶貝,是媽媽永遠的小精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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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飛逝,16歲那年;靈靈以優異的成績考上了市里的重點高中,此時靈靈已出落的亭亭玉立,一頭烏黑的秀發、高挑的身材,一雙清純的大眼睛像寶石一般。
那年秋天,正逢農忙,村里很多人都熬夜排隊等著收割機。星期天同學們都計劃著去哪玩、去哪瀟灑。可她沒心思想這些,這些年母親一個人把她拉扯大不容易。吃了太多的苦,也受了太多委屈。她想幫母親分擔一點壓力,急急忙忙的趕了回去。
兩人在田里等到晚上十點鐘,收割機依然在遠處忙碌著。母親心疼靈靈,讓她先回家瞇一會。打著哈欠的靈靈回到家,本來想著稍微休息一會就去田里幫媽媽。沒成想,一下睡熟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迷迷糊糊中……一股酒氣撲鼻而來,感覺好像有什么東西壓在自己身上,脖頸處被扎的一陣刺痛,腦袋一個激靈!
“你誰?你誰呀?救命啊……”暗黑的光線中,一個變態般的男人,頭埋在她的胸前,瘋狂撕扯她的衣服。看不清是誰,內心從未有過的恐懼感涌上心頭,她拼命的掙扎喊叫“救命啊……救命啊……”
慌亂中,想到睡前拿水果刀削了一個蘋果,而水果刀順手放在了床邊的凳子上。
憑感覺一陣亂抓,握著刀子狠狠的扎了過去;
啊……!
一聲痛苦的悶哼……
接著,一道黑影揮了過來,結結實實的落到靈靈的腦門上。頓時感覺頭暈目眩、眼冒金星。迷糊中她看到門口出現一道亮光,好像有個人,之后漸漸失去了意識……
靈靈……靈靈……恍惚中,聽到有人叫自己,睜開眼是媽媽……一把抱住媽媽,委屈的哭了起來!
媽……昨天……她哽咽著……
母親心疼的安慰著:“沒事了、別怕、媽在這、壞人已經跑了、不哭了。”
靈靈抹了抹眼淚,看著眼前的媽媽面容憔悴、蓬頭垢面,而且一身的泥土。
“媽,你怎么搞那么臟?”
“沒事,夜里收咱家黃豆搞的,洗洗就好了”她神色很慌張。
靈靈也沒心情追問下去,只是緊緊的摟著媽媽,發泄心中的委屈。
“聽靈靈說那個變態男人并沒有得逞。本想去報警,被母親攔住了,她說怕傳出去遭人笑話。”
可“樹欲靜,風卻不止。”不知道從哪傳出的消息,經常會有一些八卦的風言風語。據說那天晚上,有人聽到靈靈喊救命,并看到趙明鬼鬼祟祟的去他們家。
“聽說趙明強奸了靈靈,田里的莊稼都沒收就逃走了。”
“真看不出來趙明那么老實個人,能干出來這種事!”
“應該是光棍打久了,憋不住了。我說那犢子怎么丟下年邁的老娘沒影了,原來是畏罪潛逃了。”
“靈靈娘倆也真夠可憐的,這以后怎么嫁人啊?”
此事在村里成了人們茶余飯后消遣的熱點新聞。
本來靈靈每個星期天都會回家一趟,出了這一檔子事后,慢慢變得不敢回家,它受不了別人異樣的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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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事過去兩個月后,人們也都漸漸說膩了,本以為一切都會慢慢歸于平靜。
可老天就是那么愛開玩笑、而且開了一個很荒唐的玩笑。
一天,媽媽找到她,很突然的說自己想再找個伴。靈靈沒反對,覺得母親才四十出頭,找個伴也好。
“媽,你看上誰了呀?我給你參謀參謀。”
“酒……酒鬼陳”欲言又止的說出一個名字,羞愧的低下了頭。
“什么?酒鬼陳?媽,你是不是糊涂了?誰不知道那家伙是個無賴,找誰也不能找他!如果你找他,我就不認你!”
“酒鬼陳”原名陳建良,五十來歲,長的賊頭賊腦,看著相當猥瑣。因為嗜酒如命才得此外號,且脾氣暴躁,老婆被她打跑,膝下無兒無女。整天正事不干,跟鄰村的幾個狐朋狗友經常搗鼓一些偷雞摸狗的勾當,是派出所的常客。大家都不愿跟他有來往。
每次見到靈靈,總是一副色瞇瞇的賤樣,說一些惡心的污言穢語,有時甚至會動手動腳。
她想不通,媽媽為什么會看上那個人渣?
后來,她居然瞞著靈靈跟酒鬼陳搬到了一起!
既然木已成舟,靈靈也無可奈何,只能生悶氣,不回家。甚至由愛生恨,她恨媽媽為什么要跟著這樣的人。
18歲那年靈靈考上了大學,都說大學是戀愛的天堂,可這些貌似都與她無關,每天除了學習、就是拼命的做兼職掙生活費……
后來一個叫張森的同鄉小伙,真心誠意打動了她,張森比靈靈大一歲,城里人,父母開了家小飯店,條件很不錯。主要張森人老實、脾氣好、對靈靈很溫柔、很有耐心。或許因為這是媽媽有的特質,大三那年,靈靈接受了他的追求。
大學四年的時間,由于對酒鬼陳的反感,加上生媽媽的氣,靈靈很少回去。每次回去也只是待一會就走。
她說自從老屋塌掉后,心也跟著塌了,節假日別人都有家可回,而她就像斷了線的風箏,不知該往哪兒飄。十幾平米的學生宿舍,則成了她避風的港灣——家。
老家的媽媽這幾年也蒼老了很多,兩鬢斑白、眼窩深陷、腰也開始佝僂,她很痛心!她知道媽媽過的不好,沒少受罪,沒少挨打!但她想不通,為什么明明過的很痛苦,還偏偏不愿離開?為什么會不顧自己的反對與勸阻,鐵了心的要跟著那個人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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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的中秋節,那年靈靈24歲,與張森有情人終成眷屬,舉辦了一場隆重的婚禮。在我們哪,按照習俗女孩出嫁前要回到娘家,男方用花車來接。由于原來的老房子年久塌掉了,無奈只能去她討厭的地方——母親和酒鬼陳的家。
那天,酒鬼陳一副殷勤的嘴臉,賊眉鼠眼的一看就沒安好心:“靈靈回來啦,真是越來越漂亮了,”眼神無禮的在靈靈身上游走著。
晚上,靈靈跟我們幾個發小聚在一起喝了幾杯。不勝酒力的靈靈喝的爛醉,被張嬸背了回去,因為醉酒,那晚她睡的很熟。
第二天早早就起床,揉揉朦朧的睡眼,她詫異的發現屋里很亂,而且院里還有沖刷過的血跡。在廚房忙碌的母親雙眼布滿血絲,臉頰上還有淤青!
“媽,你臉上怎么回事?屋里怎么這么亂?”
“沒……沒事……這不是你今天就要出嫁了,我……我想給你燉點雞湯,昨天晚上殺了只雞,那雞到處撲騰,抓雞的時候不……不小心撞的……”她指了指鍋里的雞,神情很慌張、眼神躲閃,磕磕巴巴的解釋著。
“你什么時候敢殺雞了?”
“哎呀……你別問那么多了,趕緊收拾收拾,張森應該快來了。”
靈靈也沒想太多,進屋一番倒騰后,穿上潔白的婚紗,照著鏡子一臉的幸福。
上午九點鐘,迎親的隊伍敲鑼打鼓的進了村,在熱鬧的煙花爆竹聲中、人們的起哄聲中,靈靈上了花車。臨走前,母女兩人相擁而泣,抱了很久……尤其是張嬸,那一刻情緒徹底失控,“好像這一別就是永遠似的,抱著女兒遲遲不愿撒手!”
花車漸漸走遠,路上飄散著一些塵土、和刺鼻的汽油味。而她,還在原地呆呆的站著……呆呆的望著……憔悴的臉上掛著兩行淚水,眸子里透漏著深深的不舍……
靈靈走后,她去了派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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審訊室,張秀蘭雙拳緊攥、漲紅了臉、滿含恨意的講述那天驚心動魄的一幕;
“那天晚上九點多鐘,鑰匙鎖在了屋里,我去鄰村‘王老年’家找陳建良拿鑰匙,還沒進門就聞到一股刺鼻的酒味,猛然聽到一個熟悉的名字——趙明!”
“趙明那小子多管閑事,死了活該!”
“陳哥我真羨慕你啊,略施小計一下就搞到了兩個女人,太厲害了!”
“噓……小聲點,這要是傳出去了,讓張秀蘭知道是我弄死了趙明嫁禍給她女兒,她不得吃了我!”
或許這兩只披著人皮的禽獸是真的喝多了,沒注意到有一個恨得咬牙切齒的女人,此時就在門外站著!
“當時強壓內心滔天的恨意,只想等女兒順利的出嫁,再與那禽獸算賬!”
“十點半左右,陳建良醉醺醺的回來了,見我摟著醉的不省人事靈靈在門口坐著,臉上一副猥瑣的表情,趕緊打開了門。剛把靈靈放到床上,那畜生推了我一把:賤人,靈靈明天就成別人家的人了,肥水不流外人田,今天晚上就讓你女兒陪我玩玩。”
“你這個天殺的畜生,你休想再欺負靈靈!”
我當時拼命的攔著,他就打我,眼見就要攔不住他,我拿起刀子捅了他。我恨他!差點害了我女兒,還騙我跟了她八年,受盡凌辱!我女兒就要出嫁了,那畜生居然還想再欺負她,他該死!誰都不能傷害我女兒!”她雙手攥的發紅,桌子上落了一大片淚珠……
經法醫檢驗,死者陳建良被捅了三十二刀!死于失血過多。
作為旁觀者,我們很難想象一個普通的農家婦女,平常性格內向、靦腆,連雞都不敢殺,在那一刻竟會如此的兇殘!
或許是護女心切,也或許是心中積攢了太多的恨。
只能說:“兔子急了,也照樣會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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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責此案的是一個微胖的中年警察,一雙小眼睛閃著睿智的光,好像能把人看穿。
“你媽張秀蘭已經交代了,陳建良是她所殺,至于趙明……我們還在調查。”
“怎么可能?我媽那么膽小,怎么可能會殺人?你們是不是搞錯了”
“尸體已經找到了,就埋在你們村外的一棵大槐樹下。證據確鑿,她確實殺了人。”
靈靈回憶起婚禮那天,很反常的一直沒見到酒鬼陳,以那人渣的性格,有酒喝怎么可能會錯過。猛然又想到那天地上的血跡……媽媽慌張的神情……
一下癱坐在地上,失聲痛哭!
兩個月后,警方抓到了逃到外地的王老年。
當天警察就通知靈靈去了派出所。經審訊,原來八年前的那天,王老年與酒鬼陳在一起喝了幾杯,胡扯亂聊中說到了靈靈母女倆。
王老年:“陳哥,我見靈靈一個人在家,她媽還在地里等收割機,你不是早就對她有想法嗎?有沒有種過去玩玩?”
酒鬼陳一拍桌子:“老子早就想嘗嘗鮮了,玩就玩!”
也許是“酒壯慫人膽”兩個人渣對視一個奸笑,搭著肩膀狼狽為奸的向靈靈家走去。
陳建良摸黑進去后,王老年在外面望風。誰知靈靈突然醒過來,呼救聲引來了路過的趙明,趙明當時拿著手電筒,發現兩人居然對靈靈做這種事,氣憤的嚷嚷著要去報警。撕扯中,一把尖刀扎進了趙明的胸膛!
這陳建良倒也夠奸詐,想到嫁禍給昏迷的靈靈,偽造了因強奸被誤殺的現場。
等張秀蘭回來時,他再裝作路過,并發現這一幕!
他嚇唬張秀蘭女兒殺了人,殺人要償命!
張秀蘭倒也好騙,見昏倒的女兒手里握著把帶血的刀,當時就慌了,為了保護女兒,她祈求陳建良不要把此事說出去,這正中了他的奸計。
借著夜深人靜,兩人偷偷把尸體運到村外的大槐樹下埋了起來。
為了怕人起疑,天亮后陳建良散出消息,“說他路過張秀蘭家時,聽見呼救聲,碰見趙明企圖強奸靈靈,被他攔下了,趙明已經連夜畏罪潛逃了!”
后來陳建良就以此威脅張秀蘭嫁給他,不然就告密,讓她女兒去坐牢!
此刻,搞清原委的靈靈聽的早已泣不成聲,心如刀絞!原來媽媽嫁給那個人渣都是為了保護自己,而自己還一直怪她、怨她!
從警察的走訪調查當中也得知,自己真的如小時候被人嘲笑的那樣,是個“野孩子,”而張秀蘭只是自己的養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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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月后,在合肥女子監獄的探監室,靈靈看到了久違的母親。她穿著囚服,瘦了許多、很憔悴。
“靈靈,靈靈……”看到是女兒來看自己,頹廢的雙眼立馬閃著欣喜的光!
“媽……你受苦了,都是因為我,是我害了你!”靈靈跪到地上,像個懺悔的罪人!
“你起來,靈靈這不怪你,媽老了,無所謂了。只要你好好的就行。這些年一直提心吊膽的過日子,累了。現在也挺好,最起碼不用每天再提心吊膽的了。”話沒說完,淚水就已奪眶而出……
母女倆哭的像個淚人,卻只能隔著玻璃痛苦的望著彼此。
靈靈望著眼前這個歷經苦難的女人,覺得她好傻,自己只是她的養女,這一切值得嗎?
她不敢想象母親以后的日子,在這高墻鐵窗中該怎么度過?只有不住的痛心流淚……
她很想再抱抱媽媽,就像小時候那樣。可眼前的隔離欄,把母女二人隔在不同的世界。
或許這才是真正的咫尺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