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吃完飯,發現手機里緊挨著兩個電話。第一個是母親的來電,后面緊跟的是父親。是什么急事了么?剛放下跟母親的通話父親的號碼就接著在屏幕上跳動。
他讓我馬上回電給母親,她都擔心的一夜睡不好覺了。我解釋說剛通過話,她正忙沒空細說,怎么了?估計是沒好意思說出口,他寥寥幾句只叮囑我記得回母親電話便掛機了。究竟是什么要緊事?心下正疑惑,母親電話來了,劈頭就連連發問:吃飯了嗎?最近好嗎?是自己煮還是外面快餐?我說是大家一起煮她猶疑,說:盡量不要吃快餐,要是上邊的飲食不合口味就說,回頭從家里寄些上去。好容易讓她相信我不是吃快餐,她又問其他:錢夠用不了?給弟弟妹妹寄錢有壓力不了?
沒有,怎么了?
沒事,就是聽你昨天說話語氣怎么這么弱,是不是疲憊了?
她說的是昨夜在家庭群里發的語音,那時她不在,應當是事后聽的。說著就要我不用管了,妹妹的伙食由家里給,但沒拗過我。
就為這?
是啊,要是辛苦就說,不要苛待了自己。
我裝作惱她小題大做過于緊張,單憑幾句氣息綿軟的話就胡思亂想,怎么會不增白發?與其操心我,不如操心好自己。母親到底是母親,支吾兩語又轉到其他事上。
聽說十一月份單位報考開始了?去試試?
母親不止一次的試探過這個話題。從開始的應付敷衍到我如今厭煩的態度,她還是不死心。但我不想,十幾萬定一個工作的時候不想,幾十萬的時候更不想。母親知道我的脾氣,漸漸也消淡此心,雖找著機會還是忍不住提,最后還是會輸給沉默。
下午公司進行巡檢的時候,主任問:大小姐,還穿裙子不冷么?大概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無端端又生出些傷感來。若是在家,當得是大小姐的。但誰要你倔呢?敢情不是活該么?他這句玩笑樣的稱呼多是因為身上的衣服。
今天穿了稍顯暗沉的墨綠色格子及膝毛呢裙,上身搭配提亮的粉色毛衣短外套,再配同色細跟,手提包。扎半頭,長發微卷垂于耳后雙肩,鏡子里的人頗有民國小姐的婠婉氣質。連續了兩天綿軟的雨后,北風名正言順的出場,傍晚時分冷氣漸成強勢,冷風從裙底灌進來,我不得不加快了回宿舍的腳步。前面是瑛嬸擋住了我。
怎么不走呢?
等你哦,上海的姑娘。
這當然不是字面上的意思,我又不是上海人。按曼的話說,應當是像扭著旗袍的上海灘女人。她常打趣我走路的姿勢,腳力虛浮故而踩起跟來總是一聲一頓一搖的,若不是平常刻意加快腳步,拖沓間端現扭捏姿態。早在曼之前,還是高中拖著長到快踩腳的校服褲的時候,就有同學說過類似的話:你應該去T臺上走貓步。
那時母親十分嫌棄我我不好打扮的糙性子,從頭到腳的點評我,頭發太躁該用發夾別起來,校服外套肩膀脫線,褲子太長應該馬上交給她整改,尤其不許穿拖鞋。走路要走一步有一步,行有行樣,站有站樣,儀態稍微偎依都會遭到她的斥責。雖然很認同她的批評,但當時并不在意。有什么比讓我舒服自在更重要呢?今日電話里她還特意囑咐讓多買幾件像樣的衣服,言語間還是怕我苛待了自己。母親的眼光和品味是毋庸置疑的,大學之前所有的衣服都有她置辦無一不妥,我自是樂得偷懶,懶得連逛某寶都嫌麻煩。幸而還有母親多年嚴格的耳提面命,個人品味尤能在線。幫朋友挑選衣服,搭配衣飾久了就更加嫻熟各質各品,卻唯獨給母親買的外套尺碼偏小。
換個大碼?
不用不用,挺好的,不要這么麻煩換了。
父親在一旁笑說,只要你買的她就開心了。當下訕訕只是靜默,心中卻已經思頓情涌,如珠梗喉。
慈母、慈母、我的慈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