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寒遇見了更強大的對手,而我再不會把那個叫做羽凡的家伙誤會做寒心怡的女生。寒的世界只有籃球,再容不下其他。有時侯想到也許那個世界甚至沒有我的存在,心里難免有一絲悵然。可是很快就把它拋諸腦后,可以站在寒身邊,看他無憂無慮的打球,便是我那個年歲的最大快樂。
全國大賽結束后寒轉了性似的讓我幫他補習英文。我當然知道他要做什么,于是也默不作聲的準備起來。
果然。
在某個冬日的清冷的傍晚,寒對我說,他要去美國。
我抬起頭,直視他的眼睛,清清楚楚的吐出一個字,我說:“好。”
我突然明白,原來隨隨便便聒噪不堪事事都不上心的幕小雨也會傾盡全力的追逐。我也有我熱愛的珍視的東西,那就是眼前的寒。我說“好”,實際上說的是:“我會和你同去。”
這個木訥的人顯然不明白我的意思,他皺著眉頭問:“好什么?”
我說:“沒什么。”
這種事情不需他明白,反正我會一直一直陪在他身邊,理所當然的這樣陪他走下去。
眼前這個個子高高的大男孩,早已不是兒時的玩伴。
然而我在心中默默答應下來的事終究還是沒有兌現。不久爺爺心臟病發作住進了醫院。
我記得我等在手術室門口的時候相當緊張。空蕩的走廊上只有我一個人,門上高懸的紅燈讓我頭暈目眩,慘白的燈光中充斥著刺鼻的消毒水味兒。偶爾有護士進出,可我什么也不敢問。無邊無際的孤獨與恐懼壓的我喘不過氣。
后來模糊的看見有人向我跑來,那么熟悉的姿勢,那么熟悉的腳步聲,那么熟悉的呼吸頻率,我狂跳的心漸漸平靜下來。
我緊緊握著寒的手,粗糙而有力的手,手心里仍然留有兒時的溫熱。他什么也沒說,我也什么都不需要他說,只要他在這里,就是能給我的最大的安慰。這樣直到手術結束,我都一直攥著寒的手,不曾放開。
爺爺沒事,他睡的很安穩。可是我看到,他的臉竟然比那白色的被單還要蒼白,他仿佛一夜之間老了十歲。那一刻我決定:留在X國,這里有我唯一的親人。
爺爺在寒去買水的時候醒來,他對我說的第一句話是:“爺爺沒事,放心去美國好了。”
我微笑著說:“爺爺你在說什么,我哪有說過要去美國。美國有什么好,讓那小子自己去吧,我最喜歡東城了……”如此滔滔不絕,在寒推門進來的時候打住。
我對著寒燦爛的笑,我說:“是吧?”
寒云里霧里的看著我,他說:“什么?”
我說:“我爺爺會好起來的吧?”
他認真的“嗯”了一聲,半晌又加上一句:“白癡。”
我知道我是不誠實的小孩。
可是寒,寒你要飛翔了,我該怎樣做才可以跟的上你的步伐?
寒在結束了高中一年級之后離開。陳寒爸爸給他聯系了北卡羅萊那州的一所高中。
我說寒你該不會大學也上北卡吧?我說你以為自己是喬丹卡特啊?
寒說:“我會比他們更強。”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神犀利而堅定,真是好看。
而我當時跳起來拍他的腦袋,我說:“你這個說大話的白癡。”
寒臨上飛機那天我帶著那只喬丹簽名的籃球去了機場。
籃球隊的人不請自來,一個不漏。我早知道他們都是寒的朋友,盡管彼此會互翻白眼大罵一通甚至大打出手,他們還是最好的隊友,他們只是不懂該如何表達。
向來被寒罵做白癡的傻子居然替寒來打抱不平,他說:“小雨你還真是像那只死狐貍呢,一樣的冷血。”
我笑著說:“才不是呢。”寒才不是冷血的人呢。
寒看到我,指著我懷里裝球的大袋子問:“這是什么?”
我把袋子遞到他手上,說:“臨別禮物。”
他草草往里看了一眼,嘟囔:“美國也有賣籃球的。”但是卻拎好了袋子,沒有遞還的意思。
我想象的到他看到那個簽名時是怎樣的驚喜,我還知道他一定會低低的罵我白癡。
而我只是平平淡淡的說:“自己一個人不要總是吃泡面啊。”
“嗯。”他老老實實的答應。
“洗完澡擦干頭發再睡啊。”
“嗯。” “不準去考駕照啊。”
“女朋友要交漂亮的啊。”
“嗯……白癡。”
我就這么啰啰嗦嗦一直到他進登機口,一邊自嘲:又不是生離死別。但看到他背著背包的背影一步步走遠,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感覺他不會再回來。淚水無聲無息的爬滿臉龐。這一次在人前落淚,他又是沒看見。
我跑出候機室,扒著機場跑道邊的鐵絲網哭的肆無忌憚。一架架飛機呼嘯著沖上云霄,不知哪一架上坐著寒呢?我默默的念:“要記得我啊,要記得我啊……”說了這么說,最想讓他答應的,還是這一句。可是這一句,始終說不出口。大小飛機起落的轟鳴聲中,我連心中的默念都聽不見。陳寒,你聽的見嗎?
成都機場的天空湛藍,陽光晃的我睜不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