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麥
我和她,相隔5個月再見,驚得我外焦里不嫩。
她蒼老、灰暗、憔悴、委頓,和五月前,云泥之別、判若兩人。
這是遭遇啥啦?我每個細胞都被強烈的好奇心拉扯成“?”。但她若不說,我便不問。這是我的習慣和原則。
我倆相對而坐,在火鍋的氤氳啤酒的泡沫中,一邊吃著雜七雜八、一邊扯著東西瑣碎。盡管冷雨不斷騷擾玻璃窗,氣氛卻十分融洽。畢竟,我們是久違的好友。
某個節點上,她說:“我告訴你一件事,我……單身了。”
我瞬間石化。愕然瞪她,無語執筷相望。
“干嗎啊,干嗎這副吞了雞蛋的樣子。”她臉上的笑艱澀又勉強。
“你……什么時候的事兒?文藝犯們說,女人到了四十就別離婚了。你也算個偽文青,這……逆流而上是鯉魚要跳龍門?”
“7月……好了,咱不說這個話題了。換臺。”
好吧。她貌似攥著遙控器,隨時有權利玩頻道切換。我假裝波瀾不驚,用慢慢咀嚼掩飾,但思緒卻像插了電源的鍋、翻涌沸騰。
十年前,我先在一個娛樂群里認識她的他,是他引薦我認識了眼前的她。
我自己也沒想到,對他印象極差,卻對她感覺極佳——她,五官一般,身材窈窕,四肢修長,氣度溫婉、儀態高雅。尤其舞動起來的時候,靈動鮮活如水里一尾錦鯉。聚焦所有的目光。對她,可謂“一見鐘情”。于是我們惺惺相惜,相約一起喝啤酒看球賽、一起逛商場吃美食……
有幾次,她說她的他廚藝不賴,邀我去他們的家嘗嘗。我一概婉言拒絕。我估計,她也納悶,但她從不探究查問。她的大條,我喜歡。所以,也把那件事始終埋在心里——她的他在群里被女同胞稱做“蒼蠅”。
為什么叫他“蒼蠅”?我好奇地尋求原因。
女群友神秘一笑,說:“你會知道的。你在他眼里也是克雞蛋。”
很快,他“嗡嗡”撲棱到我跟前,直白地提出齷齪要求。我非圣母,但絕非臭蛋!鄙薄地笑看他撲向下一個……又一個……心里替她委屈和可惜。
這些事要不要跟她說呢?我糾結過。“至親至疏夫妻”。《水滸》里的好漢石秀,心里容不下芥子,眼里容不下沙子,肝膽相照地把楊嫂子與大和尚的茍且說與恩公兄長。結果楊雄是家破人亡,逼上梁山。
不說!對于枕邊人的亂性濫情,她知道比不知道要好。愛,糊里又糊涂。糊里糊涂地以為被愛而享受愛,或許是一種幸福。我何必讓她清醒著痛苦?不說,不說,不說……
“嗨,你吃啊,發什么愣?”她郁郁的聲音。不再有往昔的歡快、輕靈。
我說:“你開心點!既然決定了的事,就放下。有些人,放下,更好。不值得你留戀、流連……浪費感情和歲月。”
她盯著我:“套話+套路。有內涵啊?直說。”
我沉默、思忖了一會,覺得事到如今,說出真相也許能讓她寬慰。于是,像蛤蜊吐沙一傾而盡。
她說:“這些年你一直不說?”
我:“你們是夫妻,我不好說。只是希望你快樂和幸福。”
她:“對,以前不說好。今天為啥要說?”
我:“讓你看清他是怎樣的人,盡快走出陰影,重新熱情地熱愛生活。”
她無語猛吃,直到我們各回各家、各找各媽。神情怏怏、不樂。
二十年的夫妻親情,能被一紙協議切割的干干凈凈,利利索索。NO!我能理解。
回到家,我放不下,在QQ上撩她說:“妞,雨夜,你住媽媽家,干嗎呢?陪你聊個10塊錢的唄。”
等啊等,石沉大海,不見一個漣漪。第二天繼續撩逗,反應照舊。
我兀自在心里泛泡泡,反省:是我不該生剝他么?好吧,人不賤,嘴欠!憋了十年,為啥不沉在心底,用大石封上。君不見《西游記》里那個冤死沉井的皇帝,被豬八戒吭哧吭哧扛上來重見天日后,又惹出江湖一段風波,掀起人、神、妖三界一番干戈么?
有些話,不說,不說,憋死,也不說!有些事,不做,不做,打死,也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