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玲原本姓閆,因媽媽改嫁到我們老家的村子,所以跟著繼父姓劉。
桂玲的娘是個苦命的女人,剛出生就被家里人送給了養父養母,三十出頭的年紀死了男人,一個人帶著幼小的一雙兒女艱難地過著苦日子,婆家兄弟眾多,卻都跟躲瘟疫一樣躲著她們娘仨。春種秋收的季節是最難熬的,拖著幼小的兒女在自家地里流盡了眼淚……為了能養活兒女,雖然覺得對不起自己死去的男人,媒人上門的時候她答應了再嫁老劉。
老劉是我們村的獨門獨戶,只此一家。據說是我爺爺救過他們家祖上,所以粘上了親戚關系。老劉第一任老婆是我媽的遠房表姐,特別能干,給他生了兩男一女,兒子都到了結婚的年紀,在一個炎炎夏日的中午外出干農活的時候昏倒地里就再也沒有醒過來。老劉因是家里的唯一的兒子,從小嬌生慣養,農活基本不沾手。沒了老婆之后生活一團糟,迫切需要找個女人來給他一家當保姆。
結婚那天,桂玲奶奶叫了一幫親戚阻止兒媳婦再嫁,把桂玲她娘好一頓羞辱和大罵,幸虧村里書記出面才放走了桂玲她娘。老劉這一頭熱火朝天,鞭炮比第一次娶媳婦還熱鬧,村里的老老少少足足討論了小半年。
桂玲她娘沒有其他親戚,因著老劉第一任老婆跟我媽是表姐妹的關系,經常到我家玩,跟我媽表姐妹相稱。剛開始到我家,跟我媽聊的都是她前夫的事。她原本有一個幸福的家庭,前夫對她和孩子們都很好,從來不讓她干活,自己卻起早貪黑地家里家外忙,有一天雨下的特別大,她在家左等右等不見男人回家,便準備出門看看。誰成想,一開門,自家的男人就趴在門外的大雨里,渾身濕透了,手里都是泥……后來才知道,男人得了急性病,回家的路上發作,雨太大,路上沒有遇到一個人可以相救,他硬撐著爬到了自家門口卻再也沒有力氣站起來敲響自家的門……桂玲娘知道男人放不下她和孩子!
男人走后,兒子才七歲,女兒剛兩歲,她挑起了家里的一切。
慢慢地,桂玲她娘跟我媽說的不再是前夫有多好了,她抱怨,抱怨老劉的狠。
懶散慣了的老劉,從來不干農活也不管家務,除了每頓飯喝幾盅后大睡就是坐樹蔭下乘涼或者圍著爐火吸煙。桂玲她娘操持了家里的一切,稍有不如意就會被罵,她若是還嘴了,兩個人就會打起來。沒幾年,桂玲她娘就瘦的皮包骨頭了。她經常說的一句話就是:“總有一天我會走的,再也不能跟他過下去了!”
后來因為兒子結婚的事,兩人又干了一次驚天動地的架。原因是老劉兩個兒子結婚的時候,該買房買房,該給彩禮給彩禮,桂玲她娘一句話沒說,到了自己兒子結婚買房了,老劉一分錢不給,她囑咐自己兒子買了煙酒給老劉,請老劉吃了飯希望老劉能幫一下忙,結果,老劉松口了,說給兩萬塊錢,這錢得桂玲她娘自己現去掙。桂玲她娘氣啊,家里的錢本來就是自己掙的,關鍵時刻自己居然用不上,兒子和媳婦就在那里等著拿錢買房,老劉來這一手!
最終,錢也沒有從老劉那里弄到。桂玲她娘生氣跟著兒子去了市里打工,準備幫兒子還錢。日子就這么過著。老劉依舊在家里天天喝酒抽煙。有一天,他兒子閨女全回來了,原來是老劉病了,眼睛看不到東西了。兒女們把他送到醫院檢查,得了什么癌癥。于是一家人商量著想讓桂玲她娘在醫院伺候老劉,桂玲她娘怨著呢,怎么會同意。但是她還是叫上自己的兒女去醫院看老劉了。
這一去,也成了兩家恩怨的結束。老劉兒女叫上親戚去醫院把桂玲母子三個給堵了,他們要求桂玲她娘留下來照顧老劉,桂玲她娘不同意,便遭到對方的毆打,眼睛看不到的老劉在混亂中大喊:“打死這個婊子,打死她們仨……”被打還被訛十萬塊錢的桂玲她娘打電話跟我母親說了這一切她說:“表妹啊,這個村我是再也不會去了,這里都是噩夢啊!”后來,老劉因住院費太高醫生也不建議繼續治療,被兒子們強行拉回家等待著死亡的到來,據說,出院的時候,老劉兩手扒著病床不肯走,說要治療。
老劉終究走了,桂玲她娘也新生了。現在每次給我母親打電話都是心情愉悅的,她說兒子和女兒都生二胎了,她住在兒子家,每天幫兒子帶帶孩子,兒子休班的時候她們常回老家去看老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