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終究沒有回家,母親打來電話,哭嚎著罵我不孝,斥我狠心,我還未能解釋,父親就把電話掐斷了。
那晚,我喝酒了,在出租房里獨自買醉,恍然發覺,這座城市毫無溫度,萬家燈火,沒有一盞燈是為我點亮的,偌大的城市,卻沒有我的容身之地。
我給Echo打了電話,而她竟真的來找我。那是年三十的夜啊,她因為我一個電話就跑來了。
那晚我對她說了多少難聽的話,全無印象了。我喝得爛醉,她被我吐了一身。半夜我發起高燒,她就一直照顧我,喚我醒來喝水吃藥。
那是我打從記事起,記憶最模糊的大年三十,也是最難忘的年三十。兩個毫無瓜葛的外鄉人,在異地他鄉,就這樣一起跨了年。
第二天,我的酒沒醒,嗓子疼得厲害,發熱還未褪去,整個人疲軟無力的蜷縮在床上,窗簾嚴實的遮住了屋外的光,整個房間顯得黑暗而壓抑。
我聽到叮咚的響聲,只覺得是自己幻聽。直到沒過多久,窗簾被人拉開,我才看清Echo,她手里端著個大碗,身上披著我的長外套,在對我說話。
那感覺像極了夢境,像是平常夫婦之間,恩愛而日常的互動。
“酒醒了?”她開口問我。
我沒吭聲,整個人傻眼在原地,感到頭嗡嗡作響,只想誰告訴我,這究竟是不是做夢。
“裝什么傻,昨晚吐我一身吐一地……”
“不是……你……”
“不是什么不是……你什么你……”她看上去是真的不高興了,對我太過遲鈍的反應表示不滿。
我才意識到,為什么她顯得和平時太不一樣。她沒說粵語。話語里少了往日的潑辣,卻多了幾分嬌羞。畢竟卸下防備,吐露鄉音,對每個人都是不容易的。
我接過Echo手里的碗,是小米粥,還冒著熱氣。我突然鼻子發酸,趕緊用手去揉眼睛,其實是為了擦拭眼里的淚。我是真的感動了,在那一瞬間,從心底涌上滿滿的感動。
出租房里沒有壓力鍋,只有一個偶爾煮些糖水用的小鍋。那鍋子很便宜,鍋底很薄,煮東西需要不斷的攪拌,否則就會燒糊掉。她該煮了多久,在那狹窄的廚房過道站了多久,才熬出那碗粥啊。
她是那么漂亮,那么驕傲,不把一切放在眼里的女人,卻為我這個一無是處的男人,在大年初一的早晨,在狹小的出租屋里,煮粥。
我一聲不吭的吃粥,她索性坐在一旁點了支煙,猛的吸起來。我們之間,沉默,沉默,始終沉默。
她閉著眼,并不看我。時不時吐著眼圈,好似那間房里,根本沒有別人。
我偷看她,她保持著坐立的姿勢,只是身子疲軟的靠在床頭的軟沙發上,并不費力。
我終于沒忍住,把碗往床頭柜上一放,一個跨步下了床,下一刻便俯下身子,去吻Echo的臉。
她大吃一驚,猛地睜開眼盯著我看,我們之間的距離不會超過20公分。我緊張的大喘著氣,雙手去捧她的臉。
她竟然笑了,一只手推了我一下,順勢將手上的煙往嘴里送,然后對著我的臉吐煙圈。
“想要了?”她滿嘴戲謔的口吻,認定我還是過去那個愣頭愣腦的傻小子。
可我不是,自從認識她的那天起,我就不再是我了,我比任何時候都想成功,都想出人頭地。
我沒有再給她說話的機會,我吻上了她性感的嘴唇,毫無猶豫的吻下去,我的舌頭撬開她的唇,她的嘴,和她小巧的舌頭糾纏在一起,感受她口腔里的煙草味。
Echo絕沒料到我真的會這么做,她失了重心,被我壓住身子整個人躺在了那張小沙發上。她嘴里發出含混不清的聲音,我知道她是叫我住手,可我假裝不知,依然與她死死糾纏在一起。
我們在沙發上糾纏,她猛的推我,我們一起跌落在地上,可我依然不打算松手,我依然雙手死死的鉗住她,當時就是腦子一熱,感覺如果不那樣抱住她,我就會永遠失去她了。
她腳下用力,死勁踢我的腿,我猝不及防,疼得眼淚都出來了,我一松開手,她便用力推我,嘴里開始罵罵咧咧,全是臟話。她頭發被我弄亂了,臉上還耷拉著唾沫星子,整個人披頭散發,凌亂不已。
我知道,該結束了,可我不后悔,我是個男人,做了男人會做的事,雖然并不值得原諒。
我起身,覺得天旋地轉,酒還未醒,一切都像做夢。
結果,那天后來發生的事,我在之后的每一天回憶起來,都覺得,那就是一場夢。
因為,就在我起身的那一刻,Echo從背后摟住了我,我們重新失了重心,這一回,跌落在床上。
我們擁抱,撕扯,接吻,做愛。我們像兩只困獸,將那一天當做世界末日,不計后果,作繭自縛。那是我人生中最瘋狂的一天一夜,再也沒有那樣的人,再也沒有那樣的夜。
那一天,Echo是我的女人,而我,走到故事的最后一刻,也沒有成為過她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