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過半百之后，竟漸漸覺得，理想乃是一個無比現實的字眼。
理想不代指某個虛無縹緲的終點，而是一條主線，隱含的主線。她從未離開，和我們一起成長。當經歷過許多人和事，痛苦與歡欣，焦灼與舒暢，她會在你面前漸漸清晰起來，在終于看清她的那一刻，我看清了自己。……
1.風流云散的一年
在今年的記憶里，有太多的離別。
對一份事業，很多人的感覺也許和我類似，從滿心希望，到耿耿于懷。
我常常覺得，工作最大的樂趣，是和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做事。與種種不知所云的戰略口號相比，那些不必言說的默契和相互欣賞更值得珍視。在老東家最后的日子里，我發現了一條有趣的規律：陪領導一起開會時，就想離開；和自己團隊研討時，就想留下。
當那些已經不在一個部門的舊日伙伴第一時間把離職的打算告訴我時，我感覺到一種堅固如初的信任。道別的話語總是簡簡單單，不必延伸，一切都心照不宣。每一次我都想說，其實我也準備好了離開，但每一次我都忍住了。
直到我真的離開時，就像為一系列前序儀式做了一個總結，畫上了一個句號。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那一場原本可以轟轟烈烈延續下去的故事，就此草草結束了。
我和家人說起我這把年紀了還在等offer，他們興致盎然，兒子還表達了某種欽佩，說我永遠年輕。那一刻，我更加體會到，結果真的不重要，這段經歷能讓孩子親眼看到，對引導他樹立正向的價值觀，也一定大有益處。
我喜歡文字游戲，時常在微信朋友圈留下暗示，所以很多朋友早已隱隱感覺我會換工作。但所有人都不會完整知道我為此付出的努力，我的方法，我的布局。也沒人能夠猜得準，我為什么會選擇9月10日教師節作為正式離職的日子。
真的抱歉，我還沒有準備好說出所有的秘密，只能分享一個小小的局部。生活需要留些神秘感，讓我們日后慢慢解開所有的謎底吧。……
2.遍訪英雄的一年
其實，散和聚就像一枚硬幣的兩面。
1月底我看到了一張合影，有種說不出的滋味，那是自己過去曾經分管過的一個部門年終總結會后拍的。恰在同一時間，我正坐在中關村的一家創業公司里，與他們核心團隊聊工作。
我記得那天我先后和四五個人聊了整整一下午，視野被大大拓展，獲益匪淺，自己多年的積累和諸多理念的價值，也被再一次印證。結束之后出來時，天已經漸黑了。
我在路邊簡單吃了一碗面，然后背上背包，在入夜的寒風中站著，等出租，異常疲憊。我想起20多年前剛來北京時，常會到這一帶采購電子配件，給人攢電腦。而此刻的場景，與我的年齡已經很不相稱了。
但那又怎樣呢，這樣的經歷不也挺好嗎，我似乎把生活過成了一個螺旋，眼下又回到了同樣的位置，只是更進了一層。看著身旁匆匆而過的年輕人，仿佛自己被一陣陣的春風環繞，一下子就沒那么冷了。
那次中關村之行，是我之前和之后一系列拜訪活動的轉折點。我的行動計劃得以全面展開。
大半年的時間里我約見了近20位行內人士，有技術大牛，有產品高人，有經理人，也有投資人，在和他們的碰撞中，我下一步職業路徑的設計也漸漸清晰起來。遍訪英雄的經歷，讓整個行業在我心中變成了一個江湖，而我甘做這個江湖里的一名隱俠。
一邊處理著工作和生活上那些現實的瑣事，一邊揣著某種理想去做長遠的思考和鋪設，自己就像是頻繁地在形而上和形而下之間穿梭。人生的常態莫過于此。
只因熱愛這個行業，才會相信冥冥中有某種緣分在等著我。風云際會，所有的離別都只是表象，新的聚首終將發生。……
3.改變是為了堅守
我把“知識”作為自己的工作對象，似乎在爸媽給我起名字的時候就已經注定了。
新工作并不是新的開始，而是事業的延續，我想做的事情從未改變過。就像趕路，目標依舊，中途只是需要幾次換乘。
我和朋友解釋說，我目前是進入到了個人職業的第三階段。第一階段是把知識做成紙書，第二階段是把印刷內容做成數據庫和平臺，第三階段，我想讓知識變成工具，完成它的平民化應用。這第三步必須進入到一個細分領域里才能做好，對我來說只能是醫療。這件事成了我主動認領的一份責任，也足以讓我干到人生終點。
其實，能否做成倒也沒那么重要，就算成了，那個核心貢獻者是不是我，也不重要。我只要做了，參與了，見證了，就行了。
入職三個多月來我只聚焦在這一件事上，弄清了很多要點，認知的提升從沒有這么快過。我把自己沉寂了四年多的微信公號改名“智海極客”，重又開始更新，把那些可以公開的點滴體會與朋友們分享。
和新團隊的磨合很順利，遇到了很多知音。我喜歡新單位安心做事的氛圍，扁平高效的風格。大家的工作高度相關，彼此支持，很容易協調，這是垂直企業的優勢。
今年對兒子來說也是個轉折點，他成為了一名大學生。一想到兩代人在同期拿到新offer，就覺得有趣。11月初，我和兒子有過一番令人振奮的對話，他說他終于聽明白了我是干什么的，而我覺得是我自己終于能講明白了。我發了一條朋友圈，寫出了心里話：我們相互見證著彼此的成長，他的理解力在提升，而我經過艱難調整，正邁向解決真實問題的正道上。
我和兒子也聊到過人生。我想讓他明白，其實金錢不是最終目的，自由才是。把金錢作為自由的前提，這是一個誤解，因為發財的概率很小，但自由的概率可以大得多。自由并非表面上的隨心所欲，肆意妄為，或者強勢與霸道，自由是一種通過自主選擇促成變化的能力。……
今年也是我結婚20年。妻子的支持一如既往，她是第一個知道我要換工作并且表示贊許的。我深知這樣的支持意味著什么。我們有時會聊到死亡，都說不想晚走，因為留下的那個太孤單。如果我老到躺在床上動不了了，這個世界上真心不嫌棄我的只會是她。
新年將至。已經過去的足夠令人懷念，而即將到來的也必定更加精彩。日漸老去的我們，別忘了當初為什么出發，別忘了自己的那條主線，那個被稱作理想的無形伙伴。
（老馬，于2021年12月31日）
